“哼,林清那个女人,等我的皇儿生下来,第一个不饶的就是她。”琪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预见未来的美日子了。身边的蕊儿看了看琪妃得意的样子,眼神闪烁,没有再说什么。
露华宫。林清正准备就寝。
铃铛屏退了下人,轻声说:“咱们的人传来消息,琪妃娘娘一切安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然无恙。只是对娘娘很是怀恨在心。娘娘,咱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皇上?我们手里可是有人证的。”
林清脱下外裳,随手捋了捋头发:“不必了,我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在意秦驰的第一个孩子罢了。”
铃铛:“娘娘,也只有你敢直呼皇上的姓名了。”
林清想起小时候的事,笑了笑:“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仗着太后娘娘经常欺负他,那个时候,他每次看到我总会绕道走呢。”
铃铛看着林清的笑脸,突然酸了鼻子,有些难过。“娘娘,铃铛觉得您现在过得一点儿也不快乐。为什么咱们不出宫呢?奴婢认为太后娘娘一定不会反对的,她最疼的就是您啊。”
林清摸了摸铃铛的小脸,“待在这个宫里就是我能做的最快乐的事情。铃铛,别再说傻话了,你家娘娘怎么会让自己过得不开心呢。接下来还是盯好绯烟宫那边,我想看到这个孩子出世。”
“娘娘,您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呢?”有了孩子,说不定娘娘和皇上的关系就会缓和很多呢。
“谁跟你说我喜欢小孩子的,小东西总是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林清翻了个身,“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林清躺在被子里,面朝着里,再没有什么声音了。
铃铛轻手轻脚地掖了掖被子,最后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林清,默默退下了。
夜已经深了,露华宫里静悄悄的,林清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腰间玉佩,一个人,默默无眠。
秦驰的孩子,长得应该很像他吧。
第4章
四月初五,淑妃在远翠阁设宴。久未出门的贵妃娘娘也在邀请的行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赴宴,自上次琪妃差点小产之后,贵妃就很少出现在宫里的各种场合了。
远翠阁临湖而建,总共两层,四面环水。据传是大魏的开国皇帝为了生于水乡的妃子而建,阁楼浮于水面之上,湖中景色一览而尽,阁内通透明亮,收藏了各种精美稀奇的玩意,只为了讨佳人一笑。佳人虽早已香消玉殒,远翠阁却没闲置着。如今已经成了宫内妃子们赏玩事物,宴会享乐的好去处。
“不知今日贵妃娘娘可会前来赴宴?”林婕妤饮了杯中之物,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坐在淑妃之下的许昭仪开口回道:“帖子早已给露华宫送去了,妹妹也是许久不见贵妃娘娘了。”
“皇上又不曾禁足,贵妃娘娘怎会如此深居简出?”刘良媛问道。
“哼,还不是做了亏心事害怕了,就算皇上没有责罚她,咱们还能不清楚真相吗?”素来与琪妃交好的孙贵人愤愤开口。
“琪妃娘娘到——”太监的尖细嗓音从湖中传来,众人望去,华丽装饰的小船缓缓行来,载着姗姗来迟的琪妃娘娘。
曹淑妃不满的看了看那过于装饰的华丽小舟,过高的规格,明显是越了本分的。然而作为宫内唯一怀孕的妃子,她的地位又确实不同凡响。
身材丰腴脸色红润的琪妃娘娘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中登上了阁楼,“淑妃姐姐,恕妹妹身子有恙不能行礼了。”不等回答就坐上了淑妃旁边的位子,俨然是后宫第一人的架势了。
“琪妃娘娘大着个肚子不好好待在绯烟宫安胎,怎么有兴致出来游玩?”林婕妤看不得琪妃得意的样子,开口讽刺。
琪妃看也没看林婕妤一眼,转而吩咐贴身宫女蕊儿:“给本宫剥个橘子吧,自怀孕来总想吃些酸的,明明平日里碰都不碰一下的。”
林婕妤看着明显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琪妃,脸上无光,很是羞愤,再没有说话。
刘良媛捂着樱桃小口惊讶道:“常听人说酸儿辣女,莫非琪妃娘娘这胎竟是个皇子?”
琪妃咯咯一笑:“本宫也不是很清楚呢,毕竟在座的姐姐也没有经验呢。”
这话一出,大多数比琪妃入宫早的妃子都沉默了,既羡慕又嫉妒。尤以淑妃最甚,除了贤妃,她可是入宫最早的,在皇上还是六皇子的时候就是皇子侧妃了。可是至今无孕,在皇子府的时候,皇上就很少来她那里了,更不用说入宫之后了,三千佳丽,哪里还有自己这个旧人的位置。
看了看身旁青涩美丽,年华正好的许昭仪,还有那些更加年轻的妃嫔们,曹淑妃默默掐紧了自己的手指。
“咦,那是不是贵妃娘娘的船?”眼尖的林婕妤指了指湖中央一艘精致的小船。
琪妃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把蕊儿刚剥好的橘子掷于桌面。
许昭仪和曹淑妃对视了一眼,有笑意在眼中流转。
众人远远的望去,船头一个橘色的身影遥遥站着,确是贵妃无疑。船慢慢近了,贵妃今日的着装依然简单,织锦纯色斗篷,青丝挽起佩以同色的花簪,衬的人格外白皙,艳色的衣服总也压不住贵妃的好颜色。尽管年纪比皇上还大上两岁,肌肤却晶莹如玉,眉眼一扫,自有一股艳色压来。清艳绝伦的面容让她模糊了年龄,让人想起年轻时候的她,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赞誉。
贵妃下船,前有四个小太监开路,左右跟着宫女两名,后面遥遥一路人提携东西,依然是很大的阵仗,之前的琪妃与其相比,都称得上是朴素的了。
众人起身相迎,只有琪妃端坐着不动声色,贵妃直奔她而去,琪妃顿时紧张,手捂着肚子,一边将蕊儿拦在身前挡着。贵妃在琪妃旁边的位子坐下,也没和人打招呼,自顾自的饮起酒来。
“贵妃姐姐今日前来赴妹妹的宴,让妹妹不胜荣幸。”淑妃扯开笑脸相迎。
“哦,我不是来赴宴的,只是为了看看琪妃娘娘。”
淑妃的笑容僵在脸上,琪妃的脸色一阵苍白,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品阶,一下子挺直了腰身:“你又打着什么坏心眼,还想再害一次我的孩子不成?”
“不用紧张,动作别那么大,小心动了胎气。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是不必再去绯烟宫坐坐了。”石榴一把扯开蕊儿,贵妃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琪妃的肚子,“你要知道,在这个后宫里,我比谁都期待你的孩子降生。”
琪妃煞白了脸色,显然不相信。
许昭仪笑着插了进来:“臣妾带贵妃娘娘上去瞧瞧这远翠阁的珍宝吧。”
“也好,省得这么多人在这里打扰了琪妃的雅兴。”说着起身走进阁内,一边淡淡吩咐了身后的宫人,“你们就不必进去了,在这看好琪妃娘娘的安危。”
一行人登上了二楼,偌大的一层只剩下了琪妃以及众多宫人。
琪妃看着围在四周的贵妃人马,黑了脸色,狠狠摔了手里的杯子。轻轻抚了抚肚子里的孩子,只有靠这个孩子了。只有生下皇子,自己才算是真正在后宫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了。正在闷闷不乐之际,远远瞧见了一个身影,在对岸犹豫不决走来走去,似乎是皇上。
起身正想仔细看看,突然眼前一个橘色的身影从上滑落,迅速的闪过自己的眼前,还不等琪妃看清楚就掉进了水里。紧接着传来众人的惊呼:“贵妃娘娘落水了!快救人啊!”
原本围着自己的太监们纷纷跳水救人,还不等琪妃高兴,又听到了来自对岸的喧闹声:“不好了!皇上落水了!”
远翠阁二楼,曹淑妃怔怔地看着贵妃掉下去的身影一动不动,因为站在二楼,视野极佳,她清楚地看到了皇上在贵妃落水的第一时间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尽管他根本不会凫水,尽管那是他最讨厌的女人。
许昭仪看了看淑妃的脸色,小声地说:“换做任何其他妃子,以皇上的性子都会入水救人的吧......”
淑妃脸上血色尽失,“皇上小时候落过一次水,从那以后他基本都不会靠近水,我选了离紫宸殿最远的远翠阁,而且四面环水,平时他都不会经过此地的......”
许昭仪看了看魂不守舍的淑妃,走过去扶住她:“娘娘,咱们还是先下去吧,皇上的安危最重要。”
上了二楼,林清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在铃铛的搀扶下靠在了阁楼的阑干边上,还没等坐稳,靠着的地方突然松动,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拉住阑干旁边的竹制帘子,继而整个人直直的坠了下去,视线所及之处,是铃铛和石榴惊恐万分的眼神。然后落水。
水里静悄悄的,掩埋了岸上众人的喧哗声,有一瞬间林清觉得就这样睡下去也不错。昏迷过去的一刹那,林清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环绕着明黄的光芒,不热烈却很温暖、安宁,令人舒心,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靠近,身体却在沉沉浮浮中飘摇,眼角终于有泪珠闪烁,流入水中,再无迹可寻。
三年来头一回,不管不顾,想要放声大哭一场。
是你来接我了吗?
......
“你要接住我啊,小哥哥!”
“好,你放心的跳下来吧。”
少女和少年,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彼此的第一次见面,稚嫩的少女将全部的重量交托给少年,而小小的少年用自己还不成熟的臂弯托起了少女,尽管自己伤痕累累。
“哥哥,你流血了......”少女从少年怀中爬起来,看着血染的袍子,哭得不能自已。
少年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擦了擦少女沾灰的脸庞:“我不疼,你别哭了。快跟宫女姐姐回去吧。”
“那哥哥你会来看我吗?”
“会的。”
画面一转,漆黑的夜晚,一道镌刻着光影缭乱的背影渐行渐远,林清双眸中只剩下那道光亮,奋力跳跃、追赶。她穿过闹市中怦然作响的五色风铃,跃过僻静处闪烁着粼粼波光的平静水面,隔着始终触不到的一层阻碍,不知疲倦,费尽心力。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只有她一人,形单影只的穿梭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如潮水散去又复来,牵走她的全部心神。天地无声,万物寂灭,她站在漆黑的夜里,低低的哭泣起来。
......
林清从遥远的梦中醒来,床前坐着脸色苍白的秦驰。
“你......哭了?”秦驰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林清愣了愣,继而虚弱的笑笑:“看错了吧,你怎么来了?”
秦驰转过了头:“母后她很担心你。”
“没事,从小我的身体就最好了。一会儿就能去给她请安了。”说着坐起身子想要下床。
秦驰按住了她的手,略为不自在的开口:“不必去了,母后让你好好休息。我有事也先走了。”
林清淡淡点了点头,重新躺了回去。
“三年了,你......后悔吗?”走到门口的秦驰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
很久没有声音,秦驰几乎以为林清睡着了,正要离开,听到一个冷静理智到淡漠的女声:“怎么会。”
秦驰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贵妃落水,皇上震怒,命人彻查当日之事,远翠阁里里外外都被人团团围住,当日在场的所有妃子们都要一一接受盘查。远翠阁的管事太监宫女等一共六名通通被处死。宴会的主人淑妃娘娘被太后娘娘责罚,离贵妃最近的许昭仪仅仅因为没有及时拉住贵妃而被禁足三月。后宫一时人人自危,众人纷纷重新评估了贵妃在后宫之中的超然地位。
第5章
前有琪妃差点小产,后有贵妃落水一事,为了祈福,太后决定前往流云寺。同行的人只有贵妃和贤妃。
贤妃出身京城傅家,父亲是兵部尚书傅淮。与同样出身斐然的贵妃娘娘自幼相识,是林清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之一。
“清姐姐,上次远翠阁我身体不适未去赴宴,听闻你落水的事情担心了好几天,皇上禁止任何人探望,妹妹也有心无力,不知姐姐可好些了没?车马劳顿身体还吃得消吗?”马车上,贤妃担忧的看着林清明显清减了的脸蛋。
“噗,你们都把我当成了纸人不成?落水而已,小时候调皮,不知道落了几回,要不是我太笨差一点就学会凫水了。”林清颇有些遗憾的开口。
贤妃莞尔一笑。“那个时候,姐姐确实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我刚进宫做七公主的伴读,被告知的第一条宫规就是决不能招惹定国公家的小小姐。刁蛮任性的七公主都不敢跟你作对呢。”
“说起七公主,我确实许久没见到她了。”林清感慨。
“她去年嫁给了太常寺卿家的小公子,听说夫妻生活不睦,常与夫君大打出手,弄得皇上和太后很是头疼。”
“整个皇宫里能治住小七的怕是只有一人了。”
贤妃打趣的看着林清,“是啊,只有姐姐你一人嘛。”
林清笑笑,不答话。目光移开,似乎飘了很远。
流云寺就坐落在京城以北的旸山之上,红墙黄琉璃瓦,门口的绞龙柱回旋盘绕,气势宏伟,正殿设计精巧,雕造颇佳,独具匠心。一年四季香火不绝,以寺内一月一次的主持讲经和寺内素斋最为出名。林清显然是为了后者而来。
太后和贤妃去了千佛殿听讲经,千佛殿东侧是皇帝的行宫院,院中有两颗巨大的柏树,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院内有流杯亭一座,名降轩亭。降轩亭内用汉白玉石铺地,石面上刻有一条弯曲盘旋的的石槽。亭后一条弯曲绵延的小路不知通往何处,林清独自一人踏上这条小径,走了许久,不见尽头。
流云寺内极大,林清一路走来几乎迷失了方向,却始终不见素斋堂。好不容易走到一座禅堂,上书缘北堂,求的是姻缘。刚想转身离去,却看见一青衣僧人驻足此地。林清上前问路。
谁知那僧人却不答反问:“施主身上这玉是自己的吗似乎是老衲一俗世小友所佩戴的。”指着林清腰间的流云锦鲤玉佩问道。
林清一愣:“确实不是我自己的,是一故友所赠。”
“是吗那故友可是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