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今天诈尸了吗——迦陵频伽儿
时间:2019-06-10 08:04:50

  “是。”
  “敢问施主那故友如今何在?”
  “我已许久不曾见他。”林清的声音有些恍惚。
  “原来如此,三年前他曾经此地。命格极贵却颇具慧根,乃老衲平生仅见。他与老衲定下三年之约,却未曾守约。不知如今身在何处。”青衣僧人嘴里连连道着可惜,脚步渐渐远了。
  林清静静地站在原地,良久。阳光倾斜,照在缘北堂檐上雕刻的共命鸟上,尽管风化严重,但仍然能看得出它们的姿态、神情,极是逼真。
  恍惚间想起有人曾经跟她说过共命鸟的故事。
  “愿为共命鸟,永托连理枝。今天太傅讲了这首诗,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共命鸟,一个身体两个头。一个头叫迦喽茶,一个头叫忧波迦喽茶。当忧波迦喽茶睡着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一朵花,正落在迦喽茶面前,他想如果他吃了忧波迦喽茶也同样受益,因此没有叫醒忧波迦喽茶就吃了。忧波迦喽茶醒来,对没有叫他一起吃花引起怀恨。过些时候,忧波迦喽茶看见了毒花,等迦喽茶睡着时吃下去,并云:当来所生之处生生世世,共汝相害常共为怨。于是二鸟同归于尽。
  “共命鸟,两头一体,一荣俱荣,一死皆死。好比夫妻,没有猜疑,没有怨恨,方能携手走过一生。”记忆中的少年长身玉立,卓尔不凡,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微微带笑,望过来的眼神里有流年旋转的光,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温柔和沉稳。
  ......
  日头渐渐落下,最后一丝日光也消失了,林清站在缘北堂外的阴影处,始终不曾踏入一步。姻缘妙会,此时此刻,站在这片土地,心中涌起的不知是悲伤还是旁的什么思绪。
  时间不早了,贤妃终于派人寻来。一行人按计划离开流云寺,下山途中突逢暴雨,众人只好停留在半山腰上的青云庵中。
  联系好庵主之后,众人决定留宿一晚。青云庵虽然比不上作为皇家寺院的流云寺,却也别有一番风景。这个时节,庵内的含笑花开得正好,象牙黄的花朵开而不放,似笑而不语。气味香醇浓久却不浊腻,在大雨的侵袭之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雨渐渐停了,青云庵内的师父们送来了斋饭。林清收回看花的视线,来到了饭桌边上。突然一个身材瘦削的师父打翻了盘子,摔在禅房的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吓了林清一跳。林清抬头望去,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人。
  “楼......语宁?”
  “贫尼了听,施主认错人了罢。”穿着青色法衣的小师父抬起头来,是一张清秀美丽的脸,这张脸赫然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楼语宁。
  林清让其余的人都退下了,禅房里只剩下林清和楼语宁二人。
  楼语宁走近问道:“我听说借宿于此的乃当朝的贵妃娘娘,原来说的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三年前我就在这里了。”
  “我以为你早已嫁人了。”林清唏嘘道。
  “不能得到那样的男人,纵然人活在尘世,心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我的后半生已经注定了青灯古佛、断情绝爱。”楼语宁惨淡一笑,紧接着说道,“但我不后悔,遇见他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得格外开心。只愿下辈子能更早遇上他,只这一件事,我会用尽后半生来祈求的。”
  听了楼语宁深情到绝情的话语,林清陷入了沉默。
  “让我最惊讶的倒是你,是贵妃而不是皇后?”楼语宁不无讽刺地说道,“曾经最让我嫉妒的你,看来也不过如此。再也不见了,贵妃娘娘。”语毕挺直了腰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清看了看楼语宁的背影,避世三年,虽然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变化。身为相府千金的傲气不减,却多了一分理智,失去了一些东西,却也得到了一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在青云庵里几乎与世隔绝,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对倔强偏执的楼语宁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了。
  翌日清晨,从宫里传来了一个坏消息,琪妃流产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终于还是没有保住。太后娘娘顿时心痛如绞,连忙吩咐众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
  林清颇感意外,琪妃上次差点小产之后,皇上便命人拨给绯烟宫六个宫女并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太后娘娘不仅免了琪妃每月的请安还常常派身边最信任的安嬷嬷去绯烟宫调/教宫女,叮嘱琪妃。即便如此,皇室无比看重的第一个皇嗣却依然没有保住。
  琪妃小产身子虚弱,至今躺在绯烟宫不省人事,奇怪的是皇上去看过之后什么也没说,只在床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就回紫宸殿了。
  “你把绯烟宫里我们的人叫来,我要问问清楚。”林清一回到露华宫就吩咐了石榴。
  石榴回道:“娘娘,蕊儿听说您回宫了早就候在外面了。”说着,门外走来一个黄色宫装的清秀侍女,正是琪妃的贴身宫女蕊儿。
  林清挑了挑眉:“这个时候,你不在琪妃面前伺候着,居然跑来这里?”
  蕊儿跪在地上,恭谨地回话:“太后娘娘震怒,不仅责罚了绯烟宫里的奴婢,还亲自带了人去慰问琪妃,琪妃面前的奴婢都被赶下去了。”
  “我不是让铃铛告诉你好好看住琪妃的吗?怎么突然小产了?”林清拔高了声音,语气不善。
  “今天早上琪妃娘娘还好着,胃口也十分不错,还着奴婢去德妃娘娘那里讨来一盒子芙蓉糕,谁想到,不过吃了几块突然头晕呕吐,没一会儿就见红了。”
  “哦?那可有派人检查那糕点。”
  “太医看过了,说是里面放了薏苡仁,其性滑利才导致滑胎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蕊儿退下后,林清静静思索了一番。
  铃铛开口道:“娘娘,德妃安分守己且生性胆小,不像是会做出谋害皇嗣这样的大事的人。”
  “前几回我吃那芙蓉糕的时候,里面是没有添加薏苡仁的。”
  “娘娘是说,德妃是故意为之她真的想害琪妃娘娘”
  林清摇了摇头:“德妃不是蠢货,就算要害琪妃也不会在吃食上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手脚。”
  “娘娘,那咱们要去德妃宫里打听一下吗?”一旁的石榴忍不住开口。
  “不必,有太后在,咱们稍安勿躁。”
  然而林清没想到的是,太后娘娘还没来得及做出判决便病倒了。最后还是皇上出面,惩罚了德妃,剥其妃位,降为才人。协理六宫的大权则交给了淑妃和贤妃二人共同掌管。
  
 
  第6章
 
  太后的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算轻,众人都知道多半也是心病。为了皇孙都出宫祈福了,太后娘娘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可想而知。如今孩子没了,最伤心的不是皇上和琪妃,而是太后娘娘。
  这几日延庆宫禁止任何人问安侍疾,太后更是连皇上也不想见。这日,秦驰下朝之后极其难得的来到了露华宫。
  不管众人是何等的惊讶,秦驰直奔了林清的寢殿而来,直接开口道:“今日你去延庆宫吧,母后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只有你,她不会避而不见的。”
  林清细细瞅了瞅秦驰,这是第一次见面没有数落她,语气温柔,只神情微妙,给俊美的容颜添了一丝别扭。
  “不必你说,我也会去探望母后的。”
  秦驰顿了顿,依旧别扭的开口:“那中午,朕与你一同前往延庆宫......”
  “不用了,母后怕是不想见你。”林清直接开口打断。
  秦驰俊脸一黑:“你真是......不识好歹!”
  看着秦驰气愤的背影,林清反而笑了笑。铃铛不解地开口:“娘娘,皇上分明是想和您一起的,您怎么又......”
  林清笑意不停,嘴角微微挑起,不疾不徐地开口:“走吧,去延庆宫。”
  延庆宫外,多了许多不曾见过的侍卫,殿内也隐隐传来人声,似乎比以往还热闹些。石榴有些惊讶:“不是说太后娘娘病了,谁也不见的吗?”
  林清看了看侍卫袖口的暗色云鸭,了然地开口:“驸马府的侍卫,想是七公主到了吧。”
  果不其然,殿内青色华服裹身的妙龄女子正端着汤药细闻,素手纤纤,露出广袖袖口细密繁复的花纹,玲珑精致。身段窈窕有着不俗的容貌,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正是七公主秦媛。
  “这什么味啊,这么难闻,是人喝的吗?母后你把太医院的人招来,阿媛替你问他们的罪。”七公主皱了皱鼻子,娇俏可爱的小嘴却说出轻率任性的话语。
  太后接过汤药笑了笑:“良药苦口,阿媛又说这样可笑的话,嫁了人也没有丝毫长进,驸马听了又要不高兴了。”
  七公主撇了撇嘴:“反正吵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肯定是八字不合。”
  “怎么这样说,小七与驸马的生辰八字可是天作之合。”铃铛扶着林清从殿外走来。
  七公主顿时站直了身子,收敛了眉眼,语气和顺:“皇嫂来了。”
  太后放下碗,拿起身后安嬷嬷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唇,才慢慢开口:“清儿来了,小七见了你才会收敛几分,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林清笑意盈盈地落座:“没想到七公主也在,母后的身子已经好些了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一个个的不必如此紧张。”
  “那母后您怎么不肯见皇上?他很是担心呢。”
  太后叹了口气:“还不是气他没有看好我的皇孙,而且这个时候他见了我内心只会更不好过。”
  七公主见不得太后如此低落,开口提道:“孩子没了再生一个不就好了,皇兄登基三年了也该充盈后宫了。”
  太后摇了摇头:“你是说选秀?皇上怕是不肯同意。”
  “要他同意作甚,这后宫可是母后做主。”七公主不甚在意。
  太后想也是,刚想点头答应,却又看了看一旁安静的林清。
  林清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笑着看向太后:“清儿觉得小七的意见挺好。三日后就是好日子,不如那天开始选秀?”
  太后的目光放柔,脸上顿时溢出笑容:“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太后了了一桩心事,午膳用得也比往常多了。席间又开始关心起七公主的夫妻生活来。
  “阿媛还总是跟驸马吵架吗?”
  七公主扯了扯太后的袖子,嘟囔着嘴:“真不明白母后为什么把我嫁给那个呆子,年纪不大总是爱装老成,而且我们一动一静,性子绝对是天差地别。”
  太后拍了拍公主的手:“驸马爷出身世家,学问做的最好,还当上了状元郎,你皇兄也很看好他,言他是肱骨之臣,他的人品也是有保障的。再说了,太常寺卿夫妇都是老实温厚的,许你们夫妻另立府邸,阿媛你都不必侍奉公婆,这已是极好的婚事了。”
  七公主还是不满:“阿媛每次都劝自己忍让他了,可是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且驸马对他人的态度也与对我不同,他可不像你们看起来的那么温厚忠良。”
  “驸马荀佑,为人忠厚性子沉稳,和任性浮躁的小七最是相配了。”林清抚了抚公主的发髻。
  “皇嫂你还说我,在宫里跟个小霸王一样的也不知道是谁......”七公主眼睛转了转,没敢直视林清。
  林清眨了眨眼睛,语气异常温柔:“小霸王邀请你去御花园逛逛,小七你来不来。”
  七公主身子一抖,拉拢着脑袋开口:“我还是留在这里陪母后......”
  太后笑笑,看了看插科打诨的二人,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没过一会儿,有太监进来传话:“启禀太后,驸马来接公主回府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记得别老是跟驸马吵架了。”太后不放心地叮嘱。
  七公主吐了吐舌头,径直走向外殿。殿外身着青色官服一丝不苟的男子转过身来,意外的一张稚嫩的脸孔,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
  “不是说我自己会回去的吗?你还来做什么?”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七公主还是没忍住发起了脾气。
  驸马荀佑表情不变,声音更无一丝起伏:“只是遵从母亲的命令罢了,若是公主不喜,佑便先回去了。”
  七公主看到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正向着这边走来,连忙拉住荀佑的手,往外走去。
  荀佑一时僵住,静默了两秒还是放松了身子任由七公主牵着。离了延庆宫有些距离,七公主轻轻喘了口气,遂安心的松开了手。回头看了看荀佑,跟在自己身后,脸不红气不喘,还是那副淡漠老成的样子,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七公主撇了撇嘴,理了理衣袖,独自走在前面。荀佑不紧不慢的跟上来,声音清冷地开口:“今日母亲要你我二人同回荀府一趟。”
  七公主一顿,心情更加不好了:“肯定又是说孩子的事......”
  荀府有三子,荀佑最幼,原本是最没有传宗接代重担的,可是荀大公子小妾生了一堆女孩,正室却一无所出,荀二生性放浪自由,流连花丛,至今未娶。于是尚了公主的幼子荀佑反而备受家人的期待,荀母虽然允了二人搬出去,却始终盼望着夫妇二人能尽快生下荀家嫡子。
  七公主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拉住荀佑的袖子说道:“既然母亲这么盼望孙子,不如我给你纳几房妾室,让她们来生,你觉得可好?”越想越觉得是个好办法,遂兴致勃勃的望向荀佑。
  荀佑万年不变的表情瞬间皲裂,眼底的冷漠泛了上来,松开了公主的手,独自一人登上荀府的马车。
  “毛病。”七公主嘟囔着上了马车,“等会我直接跟母亲说。”说着还朝荀佑翻了个白眼。
  荀佑闭着眼睛,表情隐忍,冷冷地开口:“掉头,回驸马府。”
  七公主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却笑开了,不用去应付婆婆当然是最好的。
  ......
  第二天,皇帝要选秀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虽是从延庆宫里传出的消息,但这些天得见太后的却只有林清一人。一时宫内怨声四起,都说贵妃娘娘自己不得宠爱却见不得其他妃嫔受宠,替皇帝选妃多半是她的主意,否则太后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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