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就“叮”了一声,在此刻格外安静的办公室里,十分明显。
她没去碰,倒是边斜往旁边一转眸,就瞥见了程白那手机屏幕。因为角度刚合适,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是一条收到他人打款的消息。
不多不少,14万整。
末尾附注打款人的留言:谢谢程律。
他觉着这条打款信息颇有些不寻常,但一闪念时就瞧见下面跟着亮起来的其他消息。
内容没什么可说的。
但每条短信的发信人都是一串号码,显然在程白的通讯录里没有姓名。
于是,边斜忽然就想到了某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他看了程白一眼,没作声。
只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给程白拨了个电话过去。
被调成了震动模式的手机立刻在茶几上抖动起来。
亮起来的屏幕上一串11位的号码。
程白也没认出来,拿了手机就接起来,但才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便意识到了不对,因为才刚开口一个“喂”字,便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边斜那开了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
“……”
“……”
相顾无言。
程白没明白,皱眉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去,问他:“当面打电话,你发什么疯?”
边斜是真的很想把自己眼前这女人按倒了暴打一顿,此刻只弯起唇角,标准地假笑:“看来程律好像也没有存别人电话的习惯。没关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现在帮你存个好吗?”
“……”
她只是有时候犯懒而已。
反正电话都是会接的,存不存好像也没区别。
边斜没听她反对,就直接一伸手把程白手机捞了过来,翻到刚才的通话记录,把自己的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在输入名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先输入了“边斜”两个字。
再看程白一眼,程白也正看着他。
于是他唇线微抿,强压住那忽然鼓噪的心跳,退格,退格,删除了方才的输入,重新键入了两个字。
保存。
边斜有心想要把自己的号码添加到程白的收藏里,存成特别联系人,但又觉得太露痕迹,所以暂时用意志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
然后才把手机放回去:“好了。”
手机放在茶几上。
程白在他放下后拿起来看了一眼。
通讯录上多了一个名字。
——你边。
这两个字可真是……
越品越微妙。
程白略略垂着眸,眼底覆盖着一片浅浅的阴影,看了一会儿,还算平静,抬眼望边斜:“平时也没什么事找你,存个电话有够画蛇添足的。”
边斜克制着,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他把手机放回去就重新躺下了。
此刻便半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好歹我是你助理,万一呢?那话怎么说来着,有事儿助理干嘛。”
“……”
手指搭着手机的边缘,轻轻地转了一圈。
程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她不说什么了,只把整只手机都调到了静音的状态,不让它再吵着谁睡觉。
职场上从来都是有某些很“荤”的话的,比如:有事儿助理干,可要没事儿……
第54章 跨年1女王范儿
自从上次鞋底垫金条的骚操作被程白发现后, 边斜称体重的时候就彻底老实了下来,然后程白就发现这位大作家的体重极其稳定,吃少了会瘦, 但吃多却不胖。
什么让女人嫉妒的神仙体质……
她连续观察了几天之后都不由得在心里无言:自己这种三五不时还要去健身房一趟的,真的是个凡人。
最近边斜这位助理已经抛弃了自己平价的地铁上下班模式,每天都有他工作室那边的助理徐杰接送上下班。
车是豪车。
人也不俗。
进大楼的时候人可能都以为这是哪位大牌的金主爸爸。
甚至天志律所的普通律师们乘坐电梯上下班遇到同栋楼的熟人时, 都要被问起这人什么来头。
于是往往只能挂上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回一句:“是我们所空降的那位合伙人的助理。”
然后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边斜的存在让不明真相的人十分怀疑人生:这他妈什么时候一个律师的助理都能混得这么好,上下班豪车接送, 穿得比公司大老板还贵了?
职位里同有“助理”二字的肖月, 在与某位大作家共事大半个月之后感到了深深的抑郁:“家里没矿都不敢出来当助理了……”
当然, 这时候边斜往往会出来安慰她一句:“没事儿, 你还年轻, 年轻就是资本。再打拼个二十年, 运气不错的话就能混成我这样了。”
“……”
肖月只能说, 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贱的安慰。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反而在人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好吗!
于是原装正宫的小肖律师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毫无疑问地跟这位半路出家的边助理杠上了,处处争宠, 啊不, 争夺程白的注意力。
边斜恨了个牙痒。
但谁让程白宠这丫头片子呢?
圣诞节一过,眨眼就要新的一年。
两所联合跨年活动这天上午, 边斜一大早买好了三明治,除了程白一份自己一份还顺便给肖月带了一份。
三个人坐在程白办公室里吃早餐。
边斜听着程白一点一点跟肖月说回头拿到律师执业证转正之后要注意的事情,就琢磨起来, 在她们聊得告一段落之后就插话问:“小肖律师下个月就要转正了吗?”
程白点了点头:“快了。”
边斜心里先是高兴了一下,但很快又心塞起来:“那新的律师助理呢?”
“前几天已经开始招了啊。”
程白面前放着电脑,上头是意大利那边发过来的回函,让她越看越纳闷。
证据一直过不来,完全是因为那边的工作人员拖延症。
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
前几天跟他们说圣诞节一定发到,圣诞节之后又来一句“new year”,差点没气得人心脏病犯。
她一面措辞回函,一面道:“人事那边已经开始面人了,筛过之后名单就会递到我这里来。要再没合适的,就在律所实行生的池子里挑挑看。”
天志的合伙人都是带团队的,但除了团队之外还有个多半都是实习律师以及少部分普通律师的池子,哪个团队缺人打下手就去里面找,助理律师当然也是可以的。
对新人来说,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
像程白这种大par级别的助理律师职位,显然是会让许多人抢破头的,尤其是现在程白还肯带上一带。
边斜想也知道走了一个肖月还会来肖月,更何况肖月也不算走,成为正式律师之后就直接进程白团队了,跟下个月就来的钱兴成一道,也算前途光明。
至于自己……
那就是“路茫茫,道渺渺”了。
“我中午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晚上就是跟明天诚一起的跨年沙龙,下午也不用上班,你们都回去各忙各的吧。”
想到晚上的活动,程白提醒了一句。
“记得回头拾掇拾掇,到时候也会有一些客户过来。”
她以前没参加过天志的沙龙,这还是头一回,但也半点不紧张。
就跟大公司的活动差不多。
律所的沙龙也就那样。
虽然每家活动的形式都不一样,但跟客户的关系都需要维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会安排一些酒会,联络联络。
天志和明天诚并不例外。
不过这一次毕竟是跨年的活动,比较闲散放松,又是两家律所,彼此之间有点竞争关系,所以来的客户都不多,要么是深度合作的,要么就是同时跟两家有合作的。
这两种无一例外都是大客户。
一般来讲,不需要穿得跟什么慈善晚宴一样那么夸张,但稍微正式点还是需要的。
边斜应该是习惯这种场合了。
所以程白是着重提醒肖月,毕竟小姑娘经历过的阵仗不多。
交代完需要交代的,又回了邮件,给詹培恒那边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下意大利那边证据的进度,她就直接离开了律所。
上回奶茶店门口遇袭的事情还没解决完。
今天是又要去警察局一趟。
这种当街持刀的恶性事件,检察院那边的反应速度一点也不慢,现在虽然还没有风声透出来,但程白猜是要提起公诉了,联系她多半是为出庭作证。
天志和明天诚算得上是老冤家了。
一开始倒不是两边的大par们认识,而是律所选址的时候有“孽缘”,撞上了,分别挑在了兴业的一座和二座,连楼层都很相近,隔着中间一片虚空遥遥相望,圈内人都戏称两家是“律所里的牛郎织女”。
有竞争也有合作。
说关系好,那肯定算不上;但要说关系差,那也绝对不至于。
律师这个职业是一种跟现实融合度非常高的职业,既讲究专业也讲究交际,不管在什么律所,相互之间都是一张人脉的网,随便办一场沙龙基本到处都是认识的人。
律所挨得近,两所的律师里自然有熟识的。
这种已经成为传统的跨年活动,完全是两边律师,尤其是普通律师翘首以盼的,早大半个月之前就开始期待了。
到这天傍晚的时候,外头虽然下着细雨,冻得厉害,但大家伙儿都早早地赶到了地方。
是找了栋民国时期的洋房别墅。
上下足有三层,下层十分宽阔,一排餐桌拉开摆了自助的餐食和甜品,酒水的品类也很丰富,红酒、金酒、香槟都有。
男律师们多是清一色的西装,区别只在于有的人穿得像花孔雀,有的人则比较朴实低调。
女律师们就要丰富得多了。
有的还是简单的一身西装,到哪里都不出错,但有的却翻出了自己心爱的、难得穿一次的小礼服裙,行走在有供暖的别墅里,倒是一点也不冷。
任何行业单身狗都不少。
更不用说在外人眼中精英的行业里混乱的男女关系总是很多。
所以才晚上六点左右,跨年沙龙的气氛就已经起来了。
认识的、关系好的聚在了一起聊天,不认识人的或者认识人少的,也向着周围攀谈,或者相互递个名片。
边斜其实不很喜欢这种场合。
太套路。
所以他虽然来得挺早,但也就是随便插了一小碟儿水果,坐到餐桌一头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向周围打量。
人来人往,个个看着都是精英。
谈吐之间时不时蹦个英文。
更别说这昂贵的场地了。
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衣香鬓影的感觉。
不过就是没有看到程白。
倒是两家律所的大合伙人陆续到了,还有一些一看就很重要的客户,但基本都没有在下面一层停留,穿过宴会厅就直接上了二楼。
“咔。”
边斜咬了一块哈密瓜,然后就忍不住想:詹律到了,那个钱兴成也到了,甚至连换上了一身雪白小裙子的肖月都到了,程白上午就出去了,都到这个点了,竟然还没来。
这女人到底背着自己干什么去了?
他心里面纳了闷。
天志律所这边的人基本都已经认识他了,但明天诚那边知道他的人却没几个,远远瞧见这头角落里有个坐着也只当是个不认识的律师,或者想要安静的客户,所以没去打扰。
不过也偶尔有人往这边拿点东西吃。
边斜也没注意。
明天诚所是红圈,面试实习生的时候不是来自国内名校就是在国外有留学背景,且还对能力有一定的要求,所以这里即便是个寻常的律师,学历素养拉出来也十分吓人。
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红圈所。
但不是人人都能进去。
顾嘉盈今年二十四,是去年年末才进的明天诚,现在刚转成普通律师还没半个月,在所里已经小有一些名气,是新进一批转正律师里最被看好的,也是第一次参加跨年沙龙。
她多少有些紧张。
毕竟除了明天诚的熟人之外还有她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天志的律师,更会有一些客户被邀请到场。
所以今天她还认真打扮了一番。
把长长的头发挽起来,戴上一串珍珠项链,再穿上一身浅粉的长裙,化了个精致的妆。
果然,才一到场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毕竟合伙人级别的女性律师会稍微把自己往沉着稳重打扮,要给客户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但她这种年轻的就不一样了。
这是她的优势。
无疑,换名片换到手软。
在主动跟一些被邀请到场的客户攀谈时,也并不会被拒绝,聊得好的话甚至能主动被客户索要名片。
更不用说一些殷勤的男律师了。
只是脚踩着高跟鞋在场上这么周旋了一圈,多少有些累,她聊完了一通就走到餐桌旁略拿了一点水果,想坐下来稍微歇会儿,把力气留到后半场。比如大客户们和合伙人都下来的时候。
所以她向周围一看,就看见了角落那边的沙发。
但走过去才发现边上有人。
是个先前没见过的男人。
坐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地方。
散碎的黑发有些凌乱,人就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也没穿特别正式的衣服,看不出什么牌子的大衣随便放在一旁,身上就一件烟灰色针织毛衣,宽宽松松地挂着,颇有一种慵懒的感觉。
她走过去时对方就抬了一下眼。
沉黑平静的眼眸。
看见她了。
但明显并不关注,只一掠便收了回去,照旧看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