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太子……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要回西境了吗?”
顾锦璧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森冷地吐出一句话:“陆妍是我要保的女人,我看今天谁有能力不让她出城?”
“万法归宗,破!”说着手肘一落,绑在蓼竹老师身上的定身诀即刻破解,天马重新欢快地跺着蹄子,丹未则一脸崇敬地望着西境太子。
唔,太子今天是格外帅气。
“别看了,戏要落幕了。走吧。”我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城墙,勘察了一下环境,选了一条比较隐蔽的路线。
陆竹笙似乎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顾锦璧?”他打量着我:“也是,我倒忘了。我的妹妹,可是引得东境帝君和西境太子争相宴亲,大打出手,结果最后自己被射了个对穿。”
这人说话酸里酸气,好没有礼貌。
我:“……哥,好好说话。你和我都没有告诉顾锦璧,今晚陆妍公主必须要出西天门吧。你说他是从何得知呢?”
陆竹笙看了一眼丹未:“你怀疑哥哥和西境合作了?”
我道:“唔,目前只能确定丹未和西境勾结。至于哥哥你……你是发了皇心之誓的,不要忘了。”
说罢,趁着那边议论纷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内,我从最高处翻了过去,踩着砖块专心往下爬。
“西境太子为什么要保陆妍公主?我们帝君岂不是……”
“难怪公主要两国宴亲,原来早和西境太子暗通款曲……”
“不可能,她放着好好的帝君不要,怎么可能屈就西境这蛮荒不通礼仪的粗鄙……”
这句话估计刺痛了顾锦璧的自尊,从我在城外的视野只能看到他往一个方向丢了一个大火球,城内却瞬时安静许多。
粗鄙也有粗鄙的好处么。
最后半丈城墙,我双手一松石块,屈膝轻松跳了下来。
蹲在草丛中观察了一下城外侍卫,果然都被城内的变故吸引去了注意。我匍匐在地,不露痕迹地慢慢往城外挪动。幸好穿得粗糙,草枝虽然茂盛,只是染绿了我的裤子,并没有染绿我的头发,衣料也没有被挂破。
“哥,咱们就此别过了,回去一切小心。”按照计划他回中庭继位,我去沧渊东海救人,等陆珠回去了,再给陆珠找一门不用联姻的好亲事,这条龙实在不太合适。
我向他挥了挥手,俯身往外爬。
没想到陆竹笙不知如何毫无声息地潜伏到我身后,手臂一弯勒住我的脖子,我连忙与他近身无声拆了数招。
这个人不仅灵力比看起来的强,身手也是。那天要不是宁珏亲自动手,换了别人,他可能已经逃了。
我抿着唇以臂隔开他的手刀,他长臂一晃挽开,却是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
“哥?”我镇静道:“哥,别感伤了。快点回去重登太子之位吧,迟则生变。陆珠妹妹我能救出来的。”
我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我一定要嫁给宁珏,中庭……我回不去了。母后走了,父君也老了,你好好照顾妹妹,让她嫁给喜欢的人。你们都要好好的,我就最开心了。”
闻言,陆竹笙忽然抬了头,手臂却依然强势,用力将我扳过去面对着他。他比我长得高,尽管都躲在草丛里,依然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月光细碎地穿过草叶的缝隙落在他温柔的面庞上,这个人长的是真不赖,以前没怎么仔细看。
陆竹笙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接着俯身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脸几乎贴到我脸上,轻柔道:“你办完事情以后就安安分分地回中庭,不要和宁珏或者顾锦璧搅在一起。否则,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我:“?”
还有没有天理啦,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这是当代东郭先生与狼,本先生与陆竹笙。
“哥你说啥?哥你……哥?哥?”
陆竹笙却没有等我反应,说完这句话径自用灵术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半句话都理解不了?
等等……灵力?!
只听到城里忽然传来许盛的大喊:“城外有陆竹笙的灵力痕迹!快追!留下乙队在这里,其余人跟我一起出城!”
我:“……”
听着城里队伍整顿口令,我连忙掉头就跑。地上草蔓甚多,天色又暗,我跑得一快,连着被绊了两跤。
想着站着也容易被看到,我就着摔倒的姿势,手脚并用在草丛里疯爬,草穗割在脸上也顾不得疼痛。
爬了小半个时辰,手也疼,脚也疼,上气不接下气,片刻不敢停下。直到草丛慢慢低矮,月光之辉冷冷落下,我回头,追兵已经沿着另一个方向去追陆竹笙,追出很远了。
哦,他们根本就不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啊……
不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打的哥哥啊!
陆竹笙才最好老老实实办完事躲起来!下次再让我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要锤死他!
恨恨地想着,我连忙站起身,衣衫破败,逃难一样撒开两条腿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碧水琉璃 小仙女的投喂!
宁珏:有些人只能做男三,是有道理的。
顾锦璧:那请问狗作者本男二为什么台词这么少?
鸽是肯定不会鸽的,玉玉不是这种银!
第32章 中州城
一路不用灵力赶了四五天的路, 仪容不整、风尘仆仆,幸好没有被宁都卫和其他六大家族的人捉住。
最后一站要通过五道天去沧渊东海, 而这五道天恰在中州城, 也就是陆竹笙当初从灵修阁结业入仕的发迹之地。
我观察好了夜探五道天的路径,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我一身衣服在西天门外的草丛荆棘里挂得破破烂烂, 赶路时飞快些掠过旁人也罢了,现下要去沧渊东海见宁珏, 这般形容岂不吓他一大跳。
陆珠妹妹更是第一次见面, 看我这姐姐衣衫褴褛,恐怕也生不出亲近之意。
我得在中州城里, 弄身新衣服穿。
中州城是个穷苦地方, 城门古朴, 以坚硬玄石铸造, 表面黑色纹理,看不出灵力护城的痕迹。守城门的士兵也比宁都要踏实许多,不说文绉绉的话, 只是非常认真地注视、偶尔盘查过往仙人。
我手里拿着一个碎碗,讨着饭就进了城门,士兵给我碗里还丢了一块贝母。
“老板,我想当点东西。”我踮起脚尖, 冲着柜台喊道。
那当物件的铺子里只一个掌柜的, 平时生意不多。闻言撩起眼皮看我一眼,又上上下下打量片刻,问道:“小姑娘当什么呀?”
我指着身上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道:“想用这个当一身新衣服, 面料不好没关系,干净整洁些就是了。”
我这身宁氏锦的武袍原绣着暗金线,被荆棘挂开抽了丝,磨掉了大半刺绣,被刮破的裤子膝盖处碎布相连。掌柜的打量了片刻,问道:“姑娘是在逗我吗?”
我道:“这衣服料子很好……”
掌柜的:“滚!”
我垂头,默默从脑袋上取下簪发的簪子,凤翅被拉掉,凤尾也零散开,簪身断了半截,勉强能固定着头发。
我道:“或者您看看这个。”
掌柜的乜着眼道:“风俗不同,我们这没人把野鸡插头上。”
我:“……”
他看我重新盘发时衣袖落下去些露出手腕,眼睛却忽然亮了一亮:“这个镯子,倒是可以换一双棉袜。”
我目光落在右手腕上的珏玉手镯,沉默片刻,抬头问掌柜:“你说的,是这个玉镯?”
掌柜拈着胡须摇摇头:“说是玉镯,材质不怎么好,不通透。我见多识广,应该是荡山玉。”
“不是。”
掌柜眯着眼睛:“连荡山玉都不是,这种不知名的材料做的镯子,也就我们铺子良心好,换一双袜子给你。再往宁都走,这是连半块馊掉的馍馍也换不来的。”
我:“……那么就……告辞。”
出了铺子,依旧是一贫如洗。我去成衣店里打听,一套粗布的衣裙都要两百五十贝母。我若是直接用灵力化一身也行,就是不知道先被哪家抓住绑回宁都。
我在成衣铺门口苦坐了一个多时辰,看着日头渐渐焦灼起来,阳光明晃晃地晒在石阶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我!
成衣铺子两旁各窝着一只玄石的小貔貅,虎头虎脑,望着十分可爱。我站起身,走到右侧,手腕微一使劲,单手举起一只貔貅,高举过头顶,突然对着街道朗声道:“我马妍今日献丑了!”
单手轻松举着瑞兽朗步走上长街,将石貔貅在空中抛了几个转,我高声道:“走过的路过的来看一看了啊,今天大家有福了!表演单手举貔貅了啊!”
路人:“???”迅速绕开我走了。
我:“???”不惊险,不刺激吗?
我走到店铺左侧,左手举起另一只貔貅,两手同时朝天,力拔山兮气盖世。
终于有两三个人围过来了。
“姑娘表演什么呀!”
我道:“举貔貅!”
“嘁……还以为胸口碎大石。”
我连忙道:“回来!回来!双手举貔貅碎大石!”
闻言铺子里的仙人连忙冲出来,夺过貔貅又细心摆回门口:“不要动我们店的瑞兽!”
有人指着两条街交叉处角上的桌子道:“你能把那个拍碎,我给你十个贝母!”
“我给五个!”
“我二十!”
这有何难?我陆妍天生最不缺力气。
我快步走过去,手掌拖住桌面背部,经脉略一使力,整片石桌面台和底座分离,被我高高举了起来。
我腰肢往下一弯,将石桌平放在身前,仰头看天。
“噫!还真有两下子!”
丝毫不用灵力,全凭身手。我立掌坐腕,长喝一声向桌板拍下。霎时间石粉四溅,石块乱飞,周围围观的人顿时做鸟兽状散。
等我将身上碎石扫落,直起身子打量四周,哪里还有人?
我:“……”说好的贝母呢!
“小姑娘!怎么把石桌打坏了!按律要赔三倍,拿九百六十贝母出来。”
正郁闷间,又来了新的麻烦。
我抬头,见到两个官差背着刀向我走过来,人证虽跑光了,物证还在地上躺着。
我道:“不知道这桌子忒贵……以为是无主的……”
官差道:“中州城一草一木都是官有,损坏了就要赔钱。没钱就去坐牢!”
我握了握拳,盘算着是打了他们夺路就走,还是去哪快速弄点钱。
正垂头丧气整了整烂糟糟的衣服准备想别的办法,摆在脚下的小碗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一枚透亮的贝母在碗沿打了十来个转,最后认命地掉进了碗底,尘埃落定。
我抬起头,借着中州城的阳光,看到来人黑衣束腰,墨发竖起。他隔着空中碎石的烟尘注视着我,轻声道:“刚刚猴戏不错。”
我:“……”
本来不太想理他,但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我摒弃前嫌,眼前一亮指着他道:“他是我朋友!他有钱!让他出!”
顾锦璧看着我,慢悠悠道:“哦?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
那官差见状厉声道:“交不交钱?没钱就去牢里蹲着!走!不要耍滑头!”
“等等!”我连忙一把捉住顾锦璧手臂不让他走:“太……太高兴见到顾仙君了!仙君大恩大德,我……马妍没齿难忘!”
顾锦璧闻言低头打量我片刻,又将目光落在我抓他的衣袖上。
我低声道:“会报答你的!借点方便!”
顾锦璧嗤得一笑:“报答?马姑娘别再暴打我就算好的了。”
那官差要来抓我,顾锦璧看了他们一眼,慢慢从袖子里盘出九百六十个贝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抬手交到了两个官差手里。
两人得了钱,却是奇奇怪怪地看了我和顾锦璧一会,才转身走了。
“谢谢你,钱我会还给你的。”
顾锦璧闻言看着路,却没说话。
和他并肩在中州城的石板路上走了片刻,阳光落在身上,还算暖和。不吵不闹时,这个人也不是很难忍受。
他一直不说话,想起刚刚那两个官兵走之前的眼神,我突然有些紧张道:“他们不会是认出我了吧!”
顾锦璧道:“我没有告诉他们宁都的公主是假的,如果你将你的老师骗得够实,她不戳破,其他人恐怕还要再费一些时间察觉。”
我偏头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老师扮的?”
他哼了一声:“那公主对我这么有礼貌,怎么可能是你本人?必定是个司仪女官。那帮蠢货。”
我:“……”
顾锦璧在成衣铺里一现身,衣饰华美、气度矜贵,几乎所有还没搭上客户的小厮女郎全围上来了:“这位仙君要什么!”
几人将他引到黑色、藏蓝的布料前,却见他没什么兴趣。
另一个女郎反应极快,将他往穿花绣蝶的那一片引:“仙君这么俊朗,肯定是买给心上人的呀!”
谁知顾锦璧闻言摇摇头,指了指我道:“不是,买给她的。”
众人将目光一起落在我身上,又缓缓移开。
小厮抱过来一匹绣着绿色喇叭花的粗布,问道:“那姑娘喜欢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