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容易干一点糟心事的上头,越是要用辟邪的物件去镇压,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安抚自己的心思。
谭潇月和灵云悄无声息晃悠了大半个宅子,一时间没在地面上寻到不对的地方。
那么有问题的应该就在地下。
红玉膏产出的地,分两块。
一块是侍妾霍雅秋自己寻人,专门找了一块儿地,请了不少人做工,用来生产市面上最常见的胭脂的。
还有一块就是她自己在这郊外家里头自制的地。
自制的当然就是雅秋的头牌,太真红玉膏。
谭潇月和灵云比了两个手势,两人分头再去寻地下。
地下和地面上不同,要确定地下是空心的,可以藏人的,那多半这上头不会建造特别重或者又流水的东西。比如那些个花园庭院下头,基本上都不会再深挖。
谭潇月眼尖看到了灯晃过,立刻躲藏了起来。
这拿着灯的是个起夜的仆役,打着哈欠,衣服还宽松着露出大半的胸膛。
他熟门熟路寻到了茅坑,坦荡荡放了水,随性出门系好了自己的裤带子。他一脸懒散,正准备拿着灯返回,谁料一个影子猛然袭来。
他的灯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子澜:__曾经分床睡没被药,如今同床反而遭殃,我好惨。
谭潇月:__工作重要,恋爱不如工作。
第28章
这大半夜哪里来的鬼影子?
那仆役睁大了双眼, 警惕朝着四周张望着, 正想要不要张口大叫喊人。
莫不是半夜来了贼人?
这主子有钱也让人担心,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登门入室抢钱。
可万一是他想多了,惊扰了主子,那回头要出大事。
他这一份工不能要不说,说不定连命都给搭上。
仆役正心里头害怕,根本没想到身后猛然探出一只手,携带一股子刺鼻气味的手帕猛然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心跳如鼓, 还来不及反应这气味到底是什么东西,眼前一花,整个人栽到地上去。
谭潇月将手放在空中甩了甩, 稍等片刻,才取了个树枝蹲下来戳了戳人。
很好,毫无反应。
灵云的药就是好用。
谭潇月将这仆役没穿好的衣服直接撕了, 捆了人手脚和嘴, 二话不说将人扛起带走。她寻不到地,就不信还问不出来地了。
将人扛到了一个幽暗的小空屋子关好,谭潇月再度出门, 回了原来的地等和灵云碰头。
灵云很快出现,朝着她摇了摇头, 显然没有找到下地的方法。
谭潇月朝着她比了手势,让灵云当下跟上。
两人顺着谭潇月的路,很快回到了之前那幽暗的小空屋子。
里头那可怜的仆役还昏迷在那儿,被捆得结结实实。
谭潇月上前拍了拍人脸。
没任何的反应。
谭潇月又拍了拍人脸。
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谭潇月用力掐了一把这仆役的人中。
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谭潇月低声:“我这难道药下多了?”
灵云问了一声:“你用的是几号?”
谭潇月小声回话:“五号, 你说最不值钱的那个。最贵那个给王爷了。”
灵云点头:“掐腰,死命掐。不值钱的有点副作用,醒来都迷糊。”
谭潇月伸出手,死命在人腰上掐了一把,看得她自己都疼。以她这个练过的手劲,等明天这仆役腰上肯定青紫一大块。
那仆役这回总算是醒了过来,迷瞪瞪打量着周围,随后发现自己被两黑衣人围着,当即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头“呜呜”不停。
谭潇月抓着人头发,将人强行稳住:“要命么?安分点。”
仆役疼得眼泪直流。
旁边灵云从怀里取出了刚才探路画的粗糙图纸,用小巧的夜光珠在图上做比划:“这是宅子的地图,你们宅子下头关了人吧?从哪里下去?”
仆役“呜呜”出声,试图摇头。
谭潇月格外冷静,单手拔出了刀:“要命么?我们是来救人的。救到人就放你走,否则你现在发现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明天被宅子里的人发现,却因为什么都没做到,还是死路一条。”
她声音即便压低了,也格外清楚。
仆役听着这话,又感受到贴面的刀锋,整个人哆嗦了一阵,随后艰难点了脑袋。
这脑袋一点,他头皮又被扯疼,疼得他又想哀嚎了一声。
谭潇月松开了头发:“我们点地方,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仆役点头。
灵云将小巧的珠子一路路划过去,终于到了一个屋子的时候,仆役点了脑袋。
谭潇月看了眼那屋子:“这是哪里?”
灵云回话:“沐浴的汤池屋子,没进去细搜过。”
谭潇月点头,随后上前一步,一个手刀劈在仆役脑后,将人给劈晕了。
灵云将图纸收好:“不是学了点穴么?”
谭潇月手指勾了勾脸,笑嘻嘻:“怕点不晕人。”
点死穴她倒是一来一个准,点别的,那还是指望灵云这个学医的更妥当。
两人重出了门,小心翼翼将这隐蔽屋子的门再度关上,朝着仆役指出的位置前去。
这是一个专门用来沐浴的地方。
霍雅秋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从沐浴的地方比亲王府装修得还要夸张就可以看出。
绫罗绸缎都没用来做衣服,而是垂挂在了屋子内。
池还分几个,从构造上看,多是能边泡澡边吃吃喝喝享乐的。
谭潇月没太在意沐浴的地方到底有多奢华,而是任务为主,仔细敲打着地面和厚重的一些墙面,看看哪里后头会有空的地方。
灵云与她动作一样,搜寻着下地的入口。
谭潇月敲了半响,总算在一个池子的下端寻到了口子。
地窖是要有门的,霍雅秋这样的女子,并不会让自己狼狈到需要钻进地窖或者钻出地窖。
她这整个池子下端,就是一个完整的门,打开是如花瓣绽开一样,一瓣一瓣打开。闭合时毫无异样,打开时盛放。
盛放时带出的甜腻血腥味,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谭潇月将整个门完全打开,在灵云过来后,这才和灵云点了点头,顺着门踩着楼梯入内。灵云在上面负责望风,防止这门忽然就此合上,或者有人从外入内。
危险的事,时常都是谭潇月走在前头的。
她轻声顺着阶梯下去,取出了自己的夜光珠,将下方照亮了一些。
底下漆黑一片,想来没有寻人专门看守。
谭潇月注意到两旁有油灯。
她从衣服里掏出了火石,按着次序点亮。
火石摩擦声在这空荡又极为寂静的地下极为明显。然而即便这样,也并没有引起任何的人声回应。
谭潇月原本尽量将自己的动静放小,但从现在来看,好像即便是她就那么大咧咧入内,里面都不会给她任何的反馈。
要么人都睡死了。
要么人都死了。
谭潇月觉得无论哪一种,都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灯一盏接着一盏点亮,她默不作声往地窖深处走去。
有水滴答声,还有浓郁的香味和浅淡的血腥味。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值得人夜晚一游的地方。
谭潇月走到了拐角处,终是停顿了一下。
普通人家的地窖并不会选择暗藏多少的伤人机关。霍雅秋区区一个普通侍女,做不到更多夸张的事情。甚至谭潇月能够揣测出这人的动机、目的、心理状态。
那是全然已异于常人的情况。
她呼出一口气,往前走,贴墙转身。
地窖最大空间的一切事物,此刻在她眼前豁然展现。
中间是巨大的一个木制的工具,上面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下方是如磨盘一样可以旋转的构造。下方有液体正在滴落,顺着铺设好的道滑落下去,溢出浓郁的香味。
屋子两侧是无数的木架子,架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
借着走道的灯光,谭潇月缓步上前,打量着整个屋子。她透过这木制工具,很快看到了这后头还连着一个房间。
这地窖并不仅仅只有一间屋子。
她让双眼慢慢适应前方没有光照的黯淡情况,手握上了自己的刀。
无声无息,她一步步迈向后头连着的屋子。
等视线内所有的物件都逐渐清晰,谭潇月手逐渐用力,捏紧了自己的刀。
这是一个监狱。
一个私自建立在地窖中的监狱。
极为结实的木头并列在一块儿,分隔着一间又一间狭小的空间。每一个里头都困着一个女子。有的坐着,有的蜷曲躺着,大多面色惨白,露出双臂。
手臂上捆着白布。
双臂受伤又极度缺血的情况下,她们没有一个人能有力气冲出这个困境。
最中间还摆着一个大木桶,谭潇月走到木桶边朝里看了一眼。
里面略显湿润,看起来像是给人洗澡用的。
监狱时常是恶臭的,人吃喝拉撒,还很少能沐浴,总会混杂起别的味道。
这里并不算臭,该是每日都有人特意过来清理的。但却到处充满着血的腥味,让人禁不住皱眉。
谭潇月走到了其中一个格子前蹲下。
里头的人有些敏感,当下就睁开了双眼。这女子略带茫然看了她一眼,没有尖叫,更没有说什么话,而是呆滞了片刻又重新闭上了双眼,决定继续睡。
麻木,毫无生欲。
谭潇月看了一下这儿的锁。
从第一间看到了最后一间。
所有的锁都是最简单粗糙的锁,但凡里头关的是一个有些力气的人,用力冲撞记下就能够冲撞开。
可这里关着的人,似乎连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甚至整个人已如行尸走肉,半点没有了生气。
谭潇月没有选择救任何一个人,这些人现在救出去,全部都是累赘。
她逛那么一圈,都竟然没有惹来任何一个人的叫喊。
沉着脸,谭潇月按着原路返回,在路过架子上时的,顺带翻找了一下里面的异常物。
有和太真红玉膏相同的瓶子,还有血腥度更重的膏体,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谭潇月寻了一块布,将东西放在布里头包好,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她看冷漠看了眼地窖里的东西,径直寻着通道上了阶梯,出了这充满罪恶的地窖。
灵云在上头候着:“好了?”
谭潇月应声:“证物都有了,下头关了十三个年轻女子,有一名是城门口贴着失踪的侍女。”
灵云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头皮发麻:“这案子接下去……”
“这红玉膏必然不止给送了我这儿,应该还有别的富裕人家,甚至可能送去宫里。此事交给顺天府,并且告知三法司。”谭潇月微顿,“或涉死刑。”
死刑,是必然要通知到三法司,由三法司一一审批通过,并由皇帝批准才可执行的。
灵云一听便知道这事已不仅要锦衣卫负责了。
她提醒谭潇月:“还有个仆役被捆着。”
谭潇月摇头,转身将地窖门关上:“不用管。今晚就寻到顺天府,此事不可拖。明日一早,围住整个林宅。”
京城里,天子脚下,胆敢出现这种罔顾人命的事情。
罪不可恕。
第29章
谭潇月和灵云轻易入了林宅, 又极为轻松出了林宅。
她们这回并没有再刻意避开京城里巡逻的将士, 而是表现出十万火急的姿态冲回了城内。
入城门口,她直接举牌命令人撤下了那张女子失踪的画像,随后下马取走画像,快步入内:“这女子已寻到了,此事十万火急,城门口直接戒备,静候命令。”
等入了城门, 谭潇月又重新上马,带着灵云前去报官。
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前去顺天府, 一人前去镇抚司通禀。
其后顺天府和镇抚司又行派人,通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
谭潇月将所有证物交了上去,并交出了城门口画像以当佐证, 并说了此事关联颇大, 希望众人能够小心谨慎,切莫溟灭证据,更不可随意用刑, 牵连众多。
如若是一个普通锦衣卫来通知,恐怕顺天府还当不得真, 这事情也不会紧急到匆匆就通知到三司。可谭潇月年纪轻轻,却官居正五品。
正五品什么意思?
翰林院学士也不过正五品,再往上的四品,可就是能上朝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不过三品官员。
谭潇月交代的时候慎重又慎重, 没有太多说。
胭脂事小,尚在民间。可地方的小案子都能掀起京城巨变,更别提这已隐隐渗透入金玉满堂案,且有入命妇圈的倾向。
皇子们一个个逐渐成年,谭潇月不得不多想。
由于她身份特殊,整个案子也不便多参与,在确定顺天府已在召集人手后,便赶紧往仪亲王府赶去。
处理好马,翻墙,卸妆。
谭潇月又从窗户翻入了自己屋子里,放轻声音走向了自己先前换衣的地。
窸窸窣窣忙将自己的衣服换好,谭潇月警惕看着床上,生怕在这关键时候惊扰弄醒了人。
她换好自己薄到没救的睡衣,脱了鞋子,爬上了床,小心跨过了人,掀起被子角往里头钻。
秋日已微凉。
谭潇月睡的这一块地方一晚上没有人捂着,自然是冷冰冰的。
她禁不住蜷缩起来,侧过身看向祁子澜。
眼尖瞅见了她用来确保祁子澜昏睡的布,此刻已飞到了另外一处,她忙伸手去将那布收好,没打算让祁子澜发现丝毫的不对劲。
这往外跑又跑回来,还通知了人说了不少事,谭潇月现下根本睡不着。
天很快要亮起来了。
她试图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到被子中。
祁子澜皱起了眉头,挣扎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