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饕餮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牌，具现化后，长约一米的黑色圆木棍立刻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是什么？你、你又要干什么？！”阎辰修真是怕了，不详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但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饕餮打横拿起木棍，对着他和他身下的阵纹回路碾压过来。
随着那木棍的滚动，阎辰修只觉得身体被压扁再压扁，视线中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耳中再也没有了鬼魂们的惨叫，只剩下滋啦滋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接触不良一样。
什么东西接触不良？当然是他的献祭阵法啊。
在小饕餮的降维擀面杖下，阵纹回路一角被彻底压成了二维图案，只有长度、宽度却没有高度，能量因此无法继续顺畅流动。
要说法阵回路被破坏了吗？没有，阵纹仍然保持着绝对的完整，可不能流通能量的法阵又和壁画有什么区别。
霎时间，献祭阵法停止了对鬼魂能量的吸收，尸坑里或懵懂或有些意识的灵魂们重新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二维阵纹和三维阵纹的连接处。
在那里，其他阵眼处传来的能量越堵越多，法阵像是接触不良的电器一样，不断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这还不算彻底结束，不一会儿，更有呛鼻的黑烟从接头处爆发开来，那烟雾浓黑且刺激，直呛得众鬼咳嗽个不停。
凌乱的众鬼：……什么垃圾阵法，搞半天原来就是个鬼界版的电热炉啊！还是接触不良容易失火那种的。
冲天的黑红色光柱来得也快、去得更快，自出现起不到十几秒后，光柱们就像卡壳的投影灯一样忽亮忽暗闪个不停，直到彻底熄火。
“怎、怎么回事？献祭结束了？不可能这么短啊。”贺天师的头还没来得及从车窗外收回来，连被风吹得变形的嘴都顾不上了，只用力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景象。
“不知道啊。”张天师的电话还处在等待接通的状态，同样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通讯群里炸开的信息为他们解答了疑惑，各处阵眼已停止抽取能量，阵法光芒消失，献祭彻底停止了。
“他们正在烧毁尸体，以彻底解除隐患。”张天师汇报道。
“好、好，一定是鬼王他们成功了。”贺天师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结果总归是他们取得了胜利，“再开快点，没赶上战斗，咱们至少要帮忙收拾残局啊。”
然而贺天师不知道，他的心放下的实在是太早了，献祭一事更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遥远的虚空之上，有什么东西正凝神感知，在献祭阵法被开启的一瞬，那未知存在便兴奋起来。
“太好了，阵法开启了！终于等到我出场的时候了！”它的声音空灵悠远，语气中满含激动之情。
“这次，我一定要再将剧情向前推进……诶？不对啊，阵法信号怎么又消失了？时间也太短了吧，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阵法失败了？不应该啊，男主都已经不做天师了，谁还能阻止反派？难道还有我没考虑到的不确定因素？”它似乎很是苦恼，但任凭它如何猜测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更没办法观察到下面发生的具体情况。
“可恶啊，要不是我……”它叫骂了两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沉默思考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颇为无赖地大叫道，“我不管，反正信号出现即证明剧情已经进行到了鬼帝出场的时候，出现过就是出现过，哪怕现在又消失了……”
“总之，我一定要在一刻钟后出场！”
鬼帝的心思和打算无人知晓，天师们正忙着烧毁尸体并清理残余造鬼，经过一晚上的战斗，他们都疲惫不堪，但脸上却挂满了胜利的微笑。
小饕餮则把被降维成鬼饼的阎辰修撕下来，带着他向坑洞上方飘去。
巨大深坑边的激烈战斗还在持续着，以一敌四的男鬼满心焦急，之前看到冲天的黑红光柱时他还以为自家主人获胜了，可现在再来看，光柱彻底熄了火不说，巨坑里居然还隐隐飘散出一股烧焦的糊味，厉鬼们的惨叫声也停止了。
男鬼心中惦念着主人的安危，急于摆脱纠缠自己的对手，想去坑下看看情况，动作便不由得慌乱起来。
“嘿嘿，老家伙肯定完蛋了，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我家大哥。”罗所一眼便看出了男鬼的焦躁，边打边笑着气他，“现在肯定已经被烤完吃掉了！”
男鬼脚下一个打滑：……什么？！他的主人被烤、烤了？
眼见男鬼心神动摇，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玉娘果断配合着继续刺激，“唉，早知道我跟着一起去好了，咱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厨艺吧……唉，好好的肉，怎么烤糊成这样。”
男鬼心中又是一跳，肩膀立刻被砍中一刀。
“啧啧啧，什么好好的肉？”唐宵摇头晃脑地讽刺，“陈肉一坨，保质期都不知道过了几百年，糊就糊吧，哪怕没烤糊，味道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胡说！我主人的味道好着呢！”男鬼简直被气糊涂了，口不择言地反驳。
“吼吼，大家快听听，还味道好着呢，你吃过？”罗所语气夸张。
“你、你们……”
被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不断刺激，男鬼气得精神恍惚，动作漏洞百出，本就损耗不小的他在接连失误后再也支撑不住，被众人合力按倒在地。
“啊，大哥你回来了！”
听到玉娘惊喜的喊话，剧烈挣扎的男鬼立时停住动作，也不管被牢牢压制住的身体，只扭过头紧张地看向洞口，似乎心中还抱着一线残存的希望，可惜眼前的画面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只见小饕餮正从洞口处往他们战斗的位置飘来，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随着噬鬼以及意识尚存的祭品鬼魂们。
最引起男鬼注意的不是别的，正是小饕餮手里那张薄薄的鬼饼，二维鬼饼哪怕再薄、再走形，男鬼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看长相和穿着，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主人吗？
“啊啊啊！你竟然真把我的主人给烤了！”男鬼顿时凄厉地哀嚎起来，不光烤了，还焦成鬼干，这得用了多大火啊。
“大哥，你真把他烤了？”罗所同样震惊不已，他只是随口一猜啊。
小饕餮并没有说话，而是把阎辰修一卷，扔给了玉娘。
“……”鬼饼本来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玉娘却感觉自己手中握着千斤巨石一样，心绪更是复杂难言，她的仇人，她恨了几百年的仇人，就这么被烤成鬼干了？
“好，好啊，阎辰修，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啊！”玉娘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大哥，反正也烤糊了不好吃，就让我把他切成碎屑以解心头之恨吧。”
小饕餮莫名其妙，“什么烤糊了？这是新鲜的大饺子皮，我给你是让你包饺子的。”
不过想到玉娘的诉求，他又补充说，“既然你想切碎解恨，那就包一大锅吧，素的肉的都来点，想切几刀就切几刀。”
饺、饺子皮？！玉娘简直欲哭无泪，作为一名专业素养极高无比的厨师，被小饕餮这么一说，她瞬间出戏，脑海里只剩下馅料搭配和捏饺子的若干种手法了。
前一秒还是热血打斗片，下一秒就变成了美食达人节目，可怜她酝酿已久的悲伤情绪啊，就不能让她保持下复仇女鬼的高冷形象吗？
其实玉娘应该知足，作为小弟，她的待遇相当不错了，管他打斗片还是美食片，至少能混个小角色，看看虽然变成二维但其实还没死的阎辰修吧，前一秒还勉强算是个卖零食的，下一秒却直接变成零食了。
执念成空的阎辰修简直生无可恋：……赶紧地吧，烤肉、饺子什么都好，赶紧吃掉他得了，再降维下去，他不定又变成什么呢！
第91章 神仙身材
唐宵刚从深坑中用烈焰符放完火回来, 就看到小伙伴们已经就地开始庆功宴了。
玉娘的行动力实在强大, 挑了块平整的大石头, 便直接挥舞着菜刀开始切“饺子皮”。
“啊……啊！！”阎辰修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被紧紧捆住手脚扔在一旁的男鬼下属眼睛都红了, 他蠕动着想要向石头靠近，却又被罗所一把拽了回去。
“你砍我啊，吃我啊，不要再折磨我的主人了！”男鬼急吼吼地喊道，“不、不要再切了！”
“这就受不了了？”玉娘停下菜刀, 嘲讽地看着阎辰修，“你当初折磨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呢？可惜我不能把你也关上几百年，好让你体会下什么叫绝望。”说完她又重新举起刀来。
“不, 你不能这么对待主人，没有他哪有现在的你！”男鬼大叫。
这话说的实在充满歧义，众鬼纷纷诧异地看向玉娘, 就连正忙着消灭年糕饼的小饕餮也暂时停下, 怀疑的视线在玉娘和阎辰修之间来回移动。
“你、你休要胡说！”玉娘气得刀都快拿不稳了，“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别说的好像他是我生身父母似的。”可真是把她恶心坏了。
“玲珑！”男鬼叫着玉娘生前的名字，这还是他几分钟前刚从玉娘口里得知的，“任你生前是怎样风华绝代的花魁, 没有主人, 你早就红颜变白发，现在恐怕连骨头都烂没了，还怎么可能以厉鬼的身份活到现在。”
“就像我……”见众鬼没有打断自己, 男鬼继续拿自身做例子，“我二十几岁就得了绝症，要不是有主人，我怎么能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他的话乍一听还挺唬人，都把玉娘给搞蒙了，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又没求他，更没想变成鬼，他对我做的一切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玉娘凶狠地皱起眉头，她偏愿意当个昙花一现的花魁怎么了，她也愿意红颜变白骨，不行吗？
“就是！”罗所赶紧支援小伙伴，“你自己愿意做个舔鬼、被虐狂，可别拉上我们其他人。”
“哈哈哈……”却在这时，石台上摊平的阎辰修突然狂笑起来，沙哑的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你笑什么？”小饕餮奇怪地问。
“我笑什么？我笑你们目光短浅啊。”作为死都不会回头的大反派，阎辰修善于抓紧一切能利用的机会，当即忽悠道，“玲珑，你不能否认，现在的你的确比生前强大很多，你摆脱了生死，更脱离了疾苦，这难道不证明了我的正确吗？你又何必感到委屈和愤恨，你可是探索人类未来的先行者。”
“喂，别把自己说得很高尚似的。”罗所极其不爽，像阴沟老鼠一样躲起来搞事，还有脸扯全人类，“你光叫别人付出，怎么没见你自己去死呢？”
“是啊。”阎明承的小眼睛眯起，声音冷硬，“既然做鬼那么好，你为什么还几次三番拿我们阎家人续命？你个伪君子。”
“是你啊。”阎辰修认得阎明承，但他有些奇怪对方怎么会知道续命一事，因为上一次续命仪式还是在一百多年前，那时候别说阎明承了，就连阎经合都还没出生。
虽然在十几年前他曾经打过阎经合的主意，但后来他的身体莫名好转了些，又因为找到了献祭阵法的最后一块拼图，他便放弃续命一事，专心为献祭阵法做筹备。
但别管阎明承怎么知道的吧，既然对方提起这个话题，他倒是可以顺势忽悠一番。
“孩子，你以为我不想做鬼吗？”阎辰修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悲壮又苍凉，“续命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几百年下来，我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可惜它已化成了血泥，不然可以让你们看看，看看我永远腐烂发臭的肉、暴露在外的白骨以及干枯褶皱的皮肤。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痛苦，我甚至不能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只能缩在阴暗潮湿的地底。”
“那你还……”阎明承不想相信他的话，既然那么苦，为什么还要挣扎着活下来。
“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啊！”阎辰修不等他问完便抢先道，“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如果需要，我可以随时献出生命，更可以魂飞魄散。”
他用充满感情的咏叹调继续道，“我愿意吃尽世间一切苦楚，我也愿意承受世间一切的苦难，只要能将鬼帝召唤到人间！”
说到鬼帝，他一秒变身迷弟，声音陡然变得狂热起来，“鬼帝，他拥有不死不灭的身躯，更有能挥手灭世的能力。他的脸深邃俊美，他的身材仿若天神，他是力与美的象征，是世界上一切美的聚集。任何字眼也无法形容出他万分之一的美好，他是终极的、绝对完美的生命体！”
“咳咳……”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阎辰修干咳两声，转换话题，讲出他真正要说的话，“待鬼帝降临人间，人类便再也不必忍受生老病死，世界上永不会存在血腥暴力，我们将迎来一个和平繁荣的新未来。”
“所以你们根本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你们不是在对付我，而是在阻碍人类的发展啊。”阎辰修痛心疾首，“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吧！”
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演讲简直瞬间将庆功宴变成了大型传销现场，众鬼都被他义正言辞的话震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要不要这么激昂，明明他们是来打击邪恶势力的，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他们倒成了邪恶的一方呢？
“啊，我知道了！”却在此时，小饕餮恍然大悟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神志，只见他指着阎辰修说，“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真·变态啊！”
阎辰修：……我激情论述三万字，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吗？！
罗所嘴角一抽，“大哥，说他变态我不否认，但变态还分真假吗？”
“当然了！”小饕餮吃下最后一块年糕，给这些没什么见识和常识的小弟们科普，“对别人和自己都能下手的是真·变态，只敢对别人下手，轮到自己时就被吓尿裤子的当然是假的咯。”
众鬼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