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很清楚,她继续厚着脸皮待下去,他们依然会对她很好。
林念君瞳孔一震。
芳姨猛地一下没明白,本能地觉得不对,忙劝着:“傻孩子,这不在家呢,还能回哪儿去?”
“回我该回的地方。”
直到这时,一动不动的林念君才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芳姨小步跑到她跟前,局促不安地把她往楼上推:“你这孩子肯定是喝果子酒喝多了,快上去睡觉。”
沈都清不动,站在楼梯上,隔着半个客厅望着林念君:“我就是觉得我挺多余的。霏霏都回来了,我本来就应该回去,是我一直赖在这儿,是不是很厚脸皮?”
林念君有些生气,强忍着怒气道:“你先回房间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冷静下来再说。”
“我现在挺冷静的。”沈都清说,“而且我没喝酒。”
芳姨急了,几乎是哀求:“好孩子,听我一句话,快上去睡觉,别气你妈,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我没有想气她,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我知道上次的事委屈了你,但我从未怀疑过是你拿的,压下事情只是想减少对霏霏的伤害,不是让你给霏霏顶罪,在你心里我是那样是非不分的妈妈吗?”林念君眼眶微红,“你把你的气话收回去,我当没有听到过。”
“真的不是气话。我知道我们两个相处不好,让你很为难,可是怎么办,霏霏是你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让你们放弃她,我都觉得混蛋。二选一,要走的,只能是我啊。我走了,你们就不会为难了。”
沈都清从小没有过叛逆期,除了性格毛躁爱打架,不符合林念君温柔贤淑的期望之外,从来不违背她。
她从来不说气话,也许是迟来的叛逆期吧。
“我若是想送你走,一早就把你送走了,何必等到现在!霏霏是我的孩子,你也是,这么多年我何时亏待过你?”
“你没有亏待我。”
你只是严格了一点,抱我哄我的次数比别人的妈妈少了一点。以前我以为你本来就是这样,我以为是我们家严母慈父的方式与别人家不同;现在想来,大约因为不是亲生的孩子,没有血脉相连就不够疼爱吧。
如果是霏霏,你也许会疼她多一点。
芳姨都哭了,徒劳地试图转圜:“别说傻话,太太怎么会不要你。”
沈都清眼眶里水盈盈的全是眼泪,却咧着嘴在笑:“妈妈,感谢你把我养到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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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十八的江峙同样被迫见人、应酬,几天下来就不耐烦了,装病耍赖,在热水里泡了一只45度的温度计糊弄人。
许明兰责怪了几句,宋茵华护着,让他在家里休息。
“他孩子心性,你别把他逼的太紧。”
“他都十八了,还孩子呢?”许明兰愁道,“马上就成年了,每天没个正形,像什么样子。”
结果这一纵容,江峙又开始和一帮狐朋狗友胡天海底地浪,半夜才回家,一觉睡到下午,起来打会儿游戏,玩腻了开始摆弄相机。
大晚上接到高扬波的电话,开头就是一声“我靠!”
江峙冷漠地:“去。”
“我刚回来就听说沈都清被赶出家门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什么情况?”
江峙皱着眉:“你听谁说的?”
“我们家的保洁阿姨!阿姨是听对她有意思的保安说的,保安是他们队长说的,队长是巡逻经过沈家看到的!”
总而言之,消息来源非常可靠。
江峙起身大步出门。
下楼时发现四叔一家三口回来了,他那个出了车祸失忆、快三十了跑去读高中的小婶婶也在,期末考试还考了个第一。
江峙被借机敲打了一番,嬉皮笑脸应付几句,大步往外走。
“凌晨才回来,又去哪儿?”许明兰问。
江峙头也不回:“沈都清那个死丫头要被逐出家门了,我去凑个热闹。”
客厅相谈甚欢的几人均陷入沉默。
江与城提醒他:“沈家的事,你别掺和。”
这个反应,基本确定了消息的准确性。
江峙嬉笑的神色收敛:“知道,我就是录个视频,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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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她拥有的一切,大到手机电脑银行.卡,小到一只袜子,都是沈家的。
所以能不带的,她都不带了,手机也取出SIM卡,放在桌子上。
她只带了寥寥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就是那把小提琴。
琴很贵,按理说不改带走的,但她实在舍不得。
就带走这一样,做个纪念吧。
她把衣服放进箱子时,芳姨一直在旁边哭,沈霏霏也在哭,哭得她觉得自己这趟好像是要去赴死。
金老板大概也感受气氛,呜呜呜地撕扯着她的裤子,试图阻止她。
沈都清也舍不得它,但她没办法带它走。
她紧紧抱住狗脖子,在它脑门上亲了好几口:“乖呀,等我安顿好,我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芳姨的劝阻和金老板的阻挠最终都失败,要拿的东西太少,沈都清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背上琴包,拎着行李箱,下楼。
林念君在客厅,背对着她似乎擦了下眼睛,转身后却看不出端倪。沈都清的一意孤行让她很失望,脸色颇冷。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沈都清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琴包随身背着。
她转向冷着脸站在台阶上的林念君:“妈,我走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林念君问。
沈都清点头。
“不等你爸回来?”
沈都清顿了下,摇头:“不等了。”
她答应爸爸要照顾好家里的,对不起,要食言了。
林念君胸口起伏了两下,看起来气得不轻:“你已经不小了,我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能想好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而不是任性地凭一时之气。”
老实说,听到这话还是有点难受的。
沈都清安静了两秒,平静地点头:“我想好了。”
林念君也许是想挽留她,一向强硬惯了,态度软不下来,之前争吵中的几句对她来说已经是软话。
气怒之下道:“既然这样,你走吧,我留不住你!”
沈都清转身上车时,鼻子已经泛酸。
正要关车门,江峙大步走过来,一抬手把车门推了回去,语气不善地问:“你去哪儿?”
沈都清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江峙皱眉盯着她:“我问你去哪儿?”
沈都清不想在这里多逗留,又怕自己马上会哭出来,匆匆道:“去我该去的地方。到了再跟你说。”
说完推开他的手,关上车门,吩咐司机:“走吧。”
车开出院子,被芳姨拽着绳子不让靠近的金老板猛地蹿出去,精挣脱了绳子,追着车屁股边跑边叫。
江峙转身扫了眼台阶上的林念君和沈霏霏,一扯嘴角,讥讽道:“看来狗比你们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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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会回来的!已经虐完了!不会再虐啦!给大家安个心。
这一部分的内容在《少女甜》有提到过,可能会有小小的出入。当时对他们还只有一个概念,描写的不是很细致,比如少女甜中看起来爱国比较没心没肺,但其实是已经动心的,有把都清带回家。具体细节以这本为准。
系列文时间线什么的都可能会有小bug,大家看哪本以哪本为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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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个红包吧,最近大家好像比较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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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在今天之前, 沈都清甚至连亲生爸爸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记得他姓林,因为沈霏霏改名之前,叫做林霏霏——恰好和林念君同姓。
大约是为了照顾她和沈霏霏的心情, 家里人对她的亲生父母绝口不提,但这么大的事情,沈都清即便不主动探听, 总能在不经意的三言两语中获取一些信息。
大医院每天出生的婴儿达数十个, 当年和沈都清同一天出生的, 有42个。
林念君发现的时间并不算早, 六年过去,姑且不论其他父母听到验DNA的要求会不会将他们轰出家门,想一个一个找出当年的婴儿绝非易事:有的搬家、有的出国、有的离婚了孩子判给父亲。
林家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据说林父是个搞音乐的, 辉煌时期也曾写过一两首在圈子里有一定流传度的歌,凭着才华和还不错的颜值收获几个迷妹。但大约才高不够八斗, 事业一直没有太大起色,年轻时唱唱歌还能有些收入,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落魄,中年颓废又染上一些男人们惯有的恶习, 离异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住院登记的是林母的名字,而她本人在离婚后离开了A市, 完全与林父及女儿断了关系, 林念君费时费力找到她, 根据她给的地址找过去, 已经人去房空林父离婚之后过得十分落魄,一直租房生活,辗转各处,极大增加了找人难度。
这条线只得暂且搁置,林念君将其余的41家全部找到,对不上号,才剩下这个唯一的可能性。
沈岩从不反对林念君的决定,但在这件事上并不十分支持,大概父亲总是比不上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深厚。
林念君坚持寻找,十年没放弃。也许正是因为耗费的时间太长,所以她面对的沈霏霏的愧疚格外深,总想着应该再早一点找到她。
如今林父居住的房子,是从林念君那儿拿到后置办的,他拿到大笔钱,应该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样一点。
送沈都清的依然是小张,一点点地驶离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只不过平时是送她上学,傍晚就会接她回来,今天这一送,不会再来接她了。
小张似乎也挺舍不得她,路上不住地偷偷叹气。穿越大半个城区到达目的地,帮她取下行李箱,还想送她上楼。
“不用啦。”沈都清笑着摆摆手,“我自己去就好。”
小张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半新不旧的小区,沈都清进电梯时遇到一个胖乎乎的奶奶。
奶奶善意地瞧她两眼,对这个面生的姑娘感到好奇。
沈都清对奶奶笑了笑,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
奶奶在三楼下去了,电梯里只剩她一个人。
沈都清继续看数字一下一下,规律地跳动:4、5、6、7……8。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墙,正上方挂着8楼的指示牌,旁边是灭火装置和安全通道。
沈都清看着那堵墙,很久没有动。
她想象着从这里走出去,找到804,然后敲门,打开门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她生物学上的父亲。
不是不好奇,她的亲生爸妈究竟长什么样子。
但奇怪的是已经决定来这里,她对想象中的那一幕竟没有任何期待。
沈都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正在这时,忽然从楼梯里传来开门的声响,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条件反射地飞快按下关门键。
电梯重新下行的时候,她松了口气,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庆幸。
沈都清推着行李箱,沿着五分钟前走过的路返回。
已经接近十一点,小区里鲜少有人影,箱子轱辘在地上不断发出声响,她觉得有点吵,抓住提手把箱子拎了起来。
从小区大门走出去时,值班的保安看了她一眼,没有更多反应。
沈都清走到路边,放下箱子,忽然陷入迷茫。
冬天的风很冷,裹挟着这种她从未有过的情绪,在深夜的街头席卷而来。
马路空旷,天大地大,沈都清看看左,看看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她发现自己还是抗拒去找所谓的生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叫另一个陌生的人作“爸爸”。
她走出来不是想回沈家,但她确实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了。
骨头太硬,出来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拿,手机也没带,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身无分文”,找个酒店歇脚也成奢望。
她有很多朋友可以投靠,但此刻一个都不想找。
她一向很有主见很有想法很有规划,现在只剩下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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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都清走了两个多小时,眼前依然迷茫一片,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回沈家?还是去林家?
这两个选项,目前她都不想选——哪一个都好像不是她的家。
身无分文想找一个地方落脚并不容易,沈都清厚着脸皮问了几家旅馆,均被拒。没有一个旅馆会接受这样不给钱的霸王客人,冒她住一晚就跑路的风险。
她连一样贵重的东西都没带,箱子里唯一值钱的是江峙送她的那枚胸针。但不舍得拿去抵押。
最后是一个老板娘说:“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这样吧,我家里有个地下室空着,前几天人刚搬走,你要是找地方住,我租给你,一月两百,你今天可以先去住,但是后天之前得把租金给我。”
沈都清只进过外公家的地下室酒窖,有些想象不出地下室环境会有多差,只要没有蟑螂,先凑合一晚上吧。
她走了很久了,真的很累。
“谢谢,您人太好了。”沈都清感激。
地下室离得不远,老板娘领她过去,打开门,里面的景象和想象中没有太大差别:低矮,昏暗,潮湿,水泥墙和地面很旧,倒是没有什么垃圾。
空间很小,一张不足一米宽的木板床,一张折叠桌子,一把折叠椅子,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老板娘给她一把钥匙,指了指公共洗手间的位置,最后还嘱咐一句:“这个锁挺结实的,还有门闩,你睡觉的时候都锁上。”
沈都清送走了老板娘,就把房门反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