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峙确实揣着去找她亲爸的打算,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大过年的让女儿出来卖艺挣钱。
沈都清道:“我没去。”
江峙停了一下,明白过来,没说话。
车子行驶一段时间,沈都清觉得头晕好像越来越厉害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屠宰场。”江峙冷冷说。
“……”沈都清靠着座椅,给他报了个地址,“我行李还没拿。”
她的顺从,让江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脸色好看了些。
但这个好脸色,结束在照着她给的地址找过去,发现她住在地下室时。
房顶矮到江峙伸手就能触及,走进狭窄逼仄的走廊,不晓得是里面黑还是他脸黑,反正看起来不大好看。
门一开,看清屋内的陈设,光秃秃的木板床和发霉的墙,腐朽潮湿的难闻气味。
他的怒火又开始往上飙了。
“你就住在这里?”他忍耐着没有发飙。
“嗯。还是赊账的。”
她说这话时眨巴着眼睛看他,江峙忍住了把她揍一顿的冲动,什么都没说,拎起墙边的行李箱,大步走出去。
沈都清去找老板娘还钥匙。
老板娘瞅瞅她又瞅瞅江峙,两个看起来都还是孩子,但看着家境就不错。
昨天她就觉得沈都清八成是离家出走,想着她家里人早晚得找来,房租跑不了,没想到今天来的是个小帅哥。
“小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一个人跑出来怪危险的。”老板娘道。
沈都清正要说话,江峙抽出两百现金扔在桌子上,拽着她就走了。
-
沈都清没有再问江峙到底要带她去哪儿,反正不会是清川道,他家人肯定不让。
大过年的,没一声交代就把邻居家的养女带回去,谁家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车子开进一个别墅区,一栋无人居住的别墅。
江峙打开门,拎着她的行李进去,沈都清跟在后面。
别墅很大,米色自然纹理的大理石墙面和地板,在灯光映射下很有质感,但也显得有点空旷。尤其是常年没有住过人,清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但很干净,应该是有定期打扫。
“你都有房子了?”沈都清四下张望。
同是高中生,为什么鬼见愁同学这么有钱?
“我爸妈的。”江峙说。
两人结婚后置办的婚房,据说他出生之后一家三口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江峙太小,以致于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沈都清第一次因为无父无母这件事对他有点心疼,大概是现在的她也亲身体会到了孤苦伶仃的感受。
她伸手摸了下江峙的头发。
江峙反射性扭头,她已经走开去参观其他地方了。
江峙把她的行李扔进二楼一个房间,沈都清跟上来,明明在车上还像个炸毛的小刺猬,这时候似乎已经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包养的设定。
“金主,我住哪一间?”
江峙斜她一眼:“随便。”
沈都清指了指阳台正对着湖景的房间:“那我住这间。”
江峙重新把她的箱子拎出来,丢进去。
沈都清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今天一整天都有点不舒服。
她迫不及待地想洗个热水澡,昨天没有洗澡早上甚至牙都没刷,她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可能会被江峙嫌弃死。
进门就打开的暖气渐渐让冷清的房子升起暖意,沈都清脱下羽绒服,打开箱子。
昨天铺了床的那几件衣服都得洗洗才能穿了,她一股脑抱去洗衣房,回来从箱子拿出睡衣时,在角角里发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
一颗球——金老板最喜欢的那颗球。
她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被它塞进来的。
沈都清一下子泪目。
从昨晚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掉过,看到球的刹那却一下子忍不住了。
她把眼睛埋在膝盖上,流出来的眼泪都被布料吸收。
过了会儿才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江峙站在门口看着她,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
沈都清起身时,江峙的手机刚好响起。
家里来的电话,估计是发现他跳窗跑路了。
果然一接起,那头许明兰便骂道:“你这个混小子,真是不要命了,那么高的窗户也敢跳,回来非让你四叔教训教训你不可!”
江峙掏掏耳朵:“他忙着和他老婆谈恋爱,才没空管我呢。”
“他不管我管。你开着你四叔的车又去哪儿了,这么晚还不回家,大家都在等你。”
江峙看了沈都清一眼,随口胡扯:“跟朋友吃饭。”
“家里还等你开席呢,你倒是先在外面吃起来了。”许明兰这次着实生气了,语气严厉,“马上回来。”
下完最后通牒,不等江峙回答就挂了电话。
沈都清抱着睡衣说:“你快回家吧,我去洗个澡就休息了。”
江峙把手机抛给她:“拿着。”
沈都清接住,他转身下了楼。
房间里有按摩浴缸,沈都清放精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顶着晕晕乎乎的头出来。
她随便吹了几下头发,走到床边往床上一扑,沉甸甸的脑袋沾到床,没一会儿就人事不知了。
门铃没有将她叫醒,响了五遍的手机铃声也没有将她叫醒。
江峙等二老休息,再次溜出门过来时,已经凌晨一点多。
他把已经在门口放了三个小时的外卖拎进去,上楼。沈都清房间的门都没关,被子也没盖,面朝下趴在床上。
他走过去,站在床畔居高临下地看了十分钟。
沈都清依然一动不动,只有身体呼吸时带起的微小起伏,证明这不是一具尸体,也不是一个假人。
江峙抬脚踢了踢她的腿——没有反应。
他弯下腰说:“沈都清,起来吃饭。”——没有反应。
他啧了一声,握着她的肩膀想将她翻个面,隔着睡衣料子都能感受到不正常的热度。
他顿了下,掀开她已经自然烘干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抬起来,摸了下额头。
烧手。
这个动作让沈都清有了点反应,被迫仰起头的姿势很难受,她一把拍掉江峙的手,重新趴了回去。
江峙皱眉拽了下被子,被她压得结结实实,他掀起没被压到的部分,搭到她身上,直起身下楼。
太久没人住,医药箱里的药早就过期了,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半他开车出门,开了二十分钟,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
他不知道买什么,反正乱七八糟带了“退热”字样的全都拿,买了一大袋。
回到别墅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沈都清竟然还是那个姿势,连头发丝都没动过。
江峙把她翻过去,拿耳温计测了□□温,38.2,不算太严重。
他在厨房摸索半天,用热水器烧了热水,端上楼,结果叫了十分钟,都能没能叫醒沈都清。
他站在床边盯她半天,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弯腰把手放在她的衣襟,开始解扣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江峙从来没解过如此难解的扣子。
很普通的木材纽扣, 解起来却不得其法。
手背不时擦过沈都清的下巴, 她身上的热度通过不足0.01秒的触碰传递过来,手心渐渐冒汗。
江峙花了一分钟,才成功解开第一颗, 线条清瘦明晰的锁骨露出来。
常年跳芭蕾的人体态都很漂亮,脖颈修长,像天鹅一样优美。
可惜江峙大约不懂欣赏天鹅颈的美, 揭开退热贴上的透明薄膜, bia一下拍到她脖子。
这一下拍得可真不温柔, 亏得沈都清发烧睡得昏沉, 仍未醒,只是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把头偏向另一侧。
江峙继续往下解第二颗。
——说明书上说了, 额头、脖子、腋下四处同时帖效果更佳。
这一颗扣子比上一颗顺利一些,毕竟有了实战经验, 只是位置稍微危险了那么些许,解开后露出一片白,隐约能看出一点起伏的弧度和阴影。
她里面没穿。
再往下第三颗的位置,危险性成指数增加。
因为被两侧的小山峰撑起, 去拿那颗扣子时,势必会往下凹陷, 这直接导致两侧的凸起更加明显了。
江峙的喉咙紧了紧。
眼前情不自禁跳出汤泉池里看过的那片白花花……
艹。
他忽然松手, 起身过去把灯的开关拍下。
头顶明晃晃的灯骤然灭掉, 卧室里暗下来, 他回来时动作利落了许多,也野蛮了许多,解开扣子把衣襟往旁边一掀,打开她的胳膊拿起另一片退热贴。
——这次没有用拍的,非常草率地往腋下一放,也不管有没有贴好,就要抽出手。
先是脖颈一谅,又是胸口一凉,腋下再一凉,沈都清睡得再沉也被折腾醒了。
睁开眼,一片昏暗,从门外进来的光线映出笼罩在她身体上方的黑影,与此同时她已经发觉被扯开的衣领,以及伸进她衣服里的手。
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先有了反应,抓起一个东西就朝黑影砸了过去。
江峙的手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余光发现黑影一闪,下一秒剧痛袭上太阳穴。
他闷哼一声,直接跪在了床上。
沈都清把衣领一拢,捂住凉飕飕的胸部,这时候脑子已经转过来,知道黑影是谁了。
还好床头放的是遥控器,而不是花瓶或者锤子什么的,要不然刚才那一下,能把江峙打住院。
“死流氓。”她嗓子有点沙,“我卖艺不卖身的。”
“……”
江峙捂着太阳穴直起身,咬牙切齿,“谁他妈要你卖身。”
他把剩下的退烧贴摔到她身上:“自己贴吧!”
脖子上确实贴了东西,腋下也有,沈都清伸手摸了下,顶着发沉的脑袋坐起来。
昏昏沉沉地想,脱她衣服还专门关掉灯,果然是个纯情boy啊。
不过嘴上却说:“你贴额头就行了,我没穿内衣,服务不需要这么深入的。”
江峙有点恼羞成怒,幸好在黑暗里也看不出来,下床往外走,冷冷甩下一句:“谁让你不穿内衣。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的沈都清诚恳为他科普:“没有女孩子会穿内衣睡觉的。”
“……”
江峙走到门口,一巴掌拍到开关上,气呼呼的背影离开了。
-
灯亮了,沈都清自己把另一侧腋下和额头都贴上退热贴,见床边桌子上有热水和药,自己乖乖吃了药,把一杯水都喝光。
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已经快三点了,他大半夜居然又跑过来了。
这儿离清川道可不近。
手机上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陌生号码,这是江峙的手机,她也不知道谁打的,惊讶于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趿着拖鞋下楼,见江峙在厨房里不知捯饬什么,走进去。
中岛台上摆了许多外卖盒,嵌在橱柜中的微蒸一体机中放了一只碗,江峙倚着中岛台,正拿着说明书在研究。
大少爷不会用这玩意儿。
沈都清也不会用,一看到那些菜就觉得肚子都饿瘪了,拿了双筷子迫不及待夹了块红烧肉。
江峙瞥她一眼:“菜凉了,待会儿热了再吃。”
“我先吃两口。”沈都清说,“等你热完可以吃早饭了。”
“……”
江少爷唰啦把说明书翻了一页。
外卖是江峙从酒店叫的年夜饭,相当丰盛,加热起来也相当耗时。
沈都清解了馋就过去帮忙了,把所有的菜转移到餐具里,摆上桌后,倒也像模像样。
她指使江峙把饭摆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江峙在家里吃了的,不过还是拿了副餐具陪着。
他叫的有红酒,沈都清蛮有兴致,醒好酒倒了两杯,江峙却夺过她的杯子,拧眉道:“你想死吗?”
沈都清这才想起自己刚吃了药:“忘了……”
她又取了一只红酒杯,倒上白开水,喝热水也喝得很讲究,然后兴致勃勃跟江峙碰杯。
铛一声脆响,她说:“新年快乐。”
江峙配合道:“新年快乐。”
喝了口水,沈都清又凑过来,捏着甜腻腻的嗓音:“不给我发压岁钱吗,哥哥?”
她凑得过于近,调子又过于嗲,江峙差点呛到,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麻的,还是被恶心的。
但他本人显然认为是恶心,嫌弃道:“别跟我鬼叫。”
说着拿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一沓现金拿出来,数都没数,财大气粗地递给她。
沈都清把厚厚一沓钞票往睡衣口袋里一揣,拍了拍,继续鬼叫:“谢谢哥哥~”
江峙深吸一口气,忍耐。
电视上放着春晚的重播,江峙从来不看这玩意,其实沈都清也不看,不过此刻这个节目最合时宜。
确实挺无聊的,看了一阵,一扭头发现,江峙仰头靠着沙发,已经睡着了。
沈都清歪靠在沙发上,撑着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他回到家估计没怎么睡就又过来了,大过年的,三更半夜,为了她来回跑。
这个狗东西真让人感动啊。
可能是发烧让大脑变得迟钝,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显著削弱,沈都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凑到江峙面前,差一点点就要亲上去了。
她想起他一碰就醒的敏感体质,立刻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