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农门——寒小期
时间:2019-07-01 09:43:49

  其实,干了这半天活儿,她都忘了早先发生的事情。说白了,这年头父母打孩子都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再说猪毛只是哭得惨烈,大嫂也没真的把他打出个好歹来。
  万万没想到,她才刚走到院坝上,就看到温氏立在堂屋门口的檐下,充满恨意的盯着灶屋方向。而二嫂宁氏则躲在灶屋门后,只露了半个身子,嚷嚷着说不关她的事儿。
  “咋就不关你的事儿?猪毛刚才说了,是你不给他吃的,他才冲到屋里找我的。就是你!都是你的错!你赔我鸡蛋!赔我鸡崽子!!”
  宁氏不乐意了:“谁不给他吃的了?你问问猪毛,今个儿上午他吃了多少个鲷鱼烧?红豆味的两个,豆沙馅儿的两个,蛋黄馅儿的一个,还有个我试验的板栗馅儿的!他一上午就躲在灶屋里吃吃吃,吃了好多个,一直吃不停。我这不是怕他吃多了撑着吗?再说这不是离午饭也没多久了吗?我、我就给他拿走了……”
  “不然,回头他要是真的吃撑了,吃出毛病了,你还不打死我啊?”
  这番辩解当真是有理有据,就连当事人猪毛听着都没办法反驳,他隐隐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
  “猪毛你说,是这样吗?”朱母问大孙子。
  “吃……我吃着呢,二婶婶抢走了我的鱼烧。”猪毛委屈的揉了揉眼睛。
  温氏气道:“她打你了没?她骂你了没?猪毛你说,娘给你做主!”
  猪毛惊悚的看了他娘一眼,又瞅了瞅一脸怂样儿的二婶,果断的摇头:“二婶婶抢了我的鱼烧,娘打了我,娘骂了我……娘老凶老凶的,我屁股疼。”
  “我问你她打你骂你了没?”温氏冲着猪毛就是一通怒吼,猪毛被吓得瑟瑟发抖,本能的狂摇头。
  眼见连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温氏气过了头,又开始撒泼:“我不管!反正得叫她赔我的鸡蛋、我的鸡崽子!她不是发财了吗?她有的是钱,叫她赔我!要不是她,我的鸡蛋……我的蛋啊啊啊啊啊啊!”
  温氏想着之前宁氏为了平息事端,主动拿钱出来买酒买肉,她觉得要个赔偿也容易,毕竟真要算起来,鸡蛋确实不算贵。可她没想到的是,这次宁氏说什么都不干,就连朱母都不站在她这边。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一想到这么多鸡蛋都碎了,自己的发财梦也跟着碎了,温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衣服都没换,她直接回屋躺下了,只觉得头疼胸闷哪哪儿都难受得慌。大郎喊她吃饭也不去,猪毛倒是恢复得快,到底还是个孩子,吃过午饭就跟着灶台跑出去玩了。眼见家里人都各忙各的去了,温氏从窗户里看到了一切,气得眼泪直流,恨恨的拿手捶床沿。
  不多会儿,朱母冷着脸推开了温氏那屋的房门:“我可以借钱给你养鸡,不过得算利钱,就按着县城钱庄的算法。还有,我答应给你出本钱,你就不准再瞎折腾。听明白了吗?”
  温氏猛的从床上起身,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好好,我都听娘的。”
  对温氏来说,这才是峰回路转,至于算利钱,她也没办法了,生怕自己贪心太过,惹得朱母不快,这事儿又给黄了。而朱母也同样很无奈,她算是看出来了,温氏铁了心想干私活赚钱,真要死掐着不让她干,她能让家里所有人都不痛快。
  ……
  没两日,老朱家的小食摊儿再度开张了,而温氏也想方设法的买了五十只鸡崽子。她倒是还想买受精鸡蛋,可乡下地头要鸡蛋都得提前说的,一时半会儿真的弄不到这么多。再一个,她现在对鸡蛋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反正朱母已经答应出本钱了,索性就多借了点儿,想着等鸡养大了开始生蛋后,还钱也更容易点儿。
  与此同时,三嫂给全家人做的春衫也都完成了,只是眼下这时候,少有人会买绣花荷包,鞋垫子倒是有人买,价格却实在是低得很。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回了一趟娘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袖着东西去猪舍那头寻上了王香芹。
  “四弟妹,我知道你聪明,就想托你帮我拿个主意。你看,像我这样的绣活儿,能赚钱吗?”
  王香芹刚打扫完猪舍,本来想伸手接过三嫂手里的东西,听得这话后,反而不敢接了,只唤她展开来瞧瞧。待三嫂展开之后,她才愕然发现,竟是一副精致的祥瑞绣纹图。
  哪怕王香芹上辈子只绣过十字绣,可她看过的好东西却不少,这绣工怎么说都该是上乘的,哪怕古代绣娘手艺好,就三嫂这手艺起码在这十里八乡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绣活,那是必须经过专门训练的。哪怕古代女子人人都会缝制衣裳,可缝纫跟绣活可没啥关系。就王香芹的记忆里,乡下婆娘最多也就是会在鞋面上绣朵花,像那些在她上辈子近乎绝迹的女红绣活,在小地方压根就不存在的。
  “三嫂,这是你绣的?”王香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却愈发狐疑起来。
  她犹记得,妯娌里头属大嫂温氏娘家的条件最好,包括她在内的剩下三人,家里都是普普通通的。甚至二嫂和三嫂娘家可以说是很穷的,尤其是三嫂,曾经还跟她说过,嫁到老朱家后才终于不用饿肚子了。这样的人家,居然会拥有这么好的绣工?
  三嫂收了绣图,低着头盘算了一阵,这才道:“我娘家的情况,四弟妹大概知道些吧?我娘是个瞎婆娘,也不是全瞎了,只是看不清五步开外的东西。那是因为她年轻忙着做绣活熬坏了眼睛,以前她是在县城里的富户家里当绣娘的,主家刻薄,见她手艺好,就逼着她天天点灯赶工。等她眼睛不行了,就将她撵了出来。我爹家贫,上了三十岁还没娶着媳妇,经人撮合,就娶了我娘生下了我和弟弟。”
  “她也不想让我干这个,只是见我天赋好,就教了我一手。可就算这样,我娘还是不愿意我走上她的老路,哪怕当绣娘赚钱不少,她也不让我去。教我这个,也是担心有朝一日吃不上饭了,有门手艺傍身,总归饿不死。她还叫我瞒着,只说比一般人做得好点儿就成,缝个衣服又不会怎样的。可我……”
  “你们都在挣钱,连大嫂都养上鸡崽子了,就我啥也没有,啥都不会干。就寻思着找你拿个主意,反正我娘是被主家害成那样的,我小心点儿,只白日里做活,天黑了就歇工,不会有啥问题的。”
  “四弟妹,你说呢?”
  三嫂一脸期待的望了过来。
 
 
第026章 
  说真的, 三嫂那绣活确实是好。
  早在上辈子,王香芹在事业做大后, 对于这些传统文化就倍感兴趣,而这里面她最爱的大概就是刺绣了。正好,那时候的她有闲又有钱, 完全可以在这方面下大力气。其实再仔细想想,她对于刺绣的喜爱, 应该是源自于她的母亲, 当然是她上辈子的妈妈。
  可喜爱并不代表精通,她最多也就是跟风绣幅十字绣。事实上, 因为是农村出身,加上早年间一直忙于养猪场的事情, 她的双手早已很粗糙了, 对刺绣只能停留在表面的喜爱上, 根本就没办法深入接触。
  王香芹让三嫂稍等等, 她舀了清水洗干净手后,又拿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水汽都吸干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绣图, 认真的端详起来。
  方才,只是就着三嫂的手看, 她就已经觉得不得了,眼下认真细看后, 愈发敬佩起来。这要是搁在她上辈子, 三嫂只怕是一位深藏不漏的民间艺术家了。只是, 放在当下,三嫂这情况就有些尴尬了。就像她方才所说的那样,有钱人家习惯于养绣娘,就算真想重金求购上等的绣品,也是找名家的。当然,坊间也有专门的绣坊,可依着三嫂这情况,让她去绣坊上工也不实际。自己做出绣品去卖看似可行,仔细算下来,成衣店不需要这般精致的绣工,本来他们面对的顾客群也就是普通人家。
  简单地说,有钱的看不上,看上的没钱买。所以三嫂才会一直做一些绣花荷包,这种体积小成本少,普通人家也会咬咬牙买上一两个。
  确实蛮头疼的。
  王香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问道:“我记得石门镇上有布庄,三嫂去问过了?”
  “问了,早先我绣的荷包多半也是卖给了他们。有时候也会卖给路过的货郎,或者谁家要嫁闺女、娶媳妇了,会同我订个一两样东西,可是吧……”活太少,利太薄。
  三嫂没说出口的话,王香芹猜也猜得到。其实说白了,这年头对女子一点儿也不友好,能赚钱的方式少之又少,仅有的几样也需要抛头露面,偏生这个是最遭人诟病的。她本人倒是不在乎,看二嫂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可感觉三嫂这人,很是有些抹不开面儿。
  仔细回忆了一下平日里三嫂的为人,王香芹觉得三嫂这人应该是想赚钱,但不愿意太受人恩惠,且也没有特别特别大的**。简单地说,人家想赚体面钱,假使不能体面,宁可不赚钱,而只要能保持体面,哪怕赚少点儿也成。
  王香芹给她出了个主意:“咱们这儿是小地方,想要接那种大的订单怕是得去县城或者府城。眼下也没这个机会,更不知道哪儿是门路。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先做一些略小件的东西,将名声先打出去,回头要想接单也方便。”
  “小件的?荷包?”
  “干嘛非要跟荷包过不去?人偶不成吗?如果不喜欢人偶,你可以做一些小儿玩具,小老虎小狮子小白兔这样的。要是觉得这些凸显不出你的手艺,也可以做些小儿服饰。人嘛,对自个儿不一定舍得花钱,却很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你将顾客定位在那种,请不起绣娘但有几个闲钱的人家,专攻跟小儿有关的东西。”
  三嫂忽的有主意了:“我原先做过虎头鞋、虎头帽!”
  “帽子不错,围涎也好。你想想,小儿长得快,普通人家可能不大舍得在衣服上头花太多钱。可围涎和帽子能用挺久的,送人也体面。再说小小的一件,肯定比整套衣裤便宜得多,咬咬牙也就买了。”
  “围涎是啥?”
  “就是兜孩子口水的,有些人家讲究,再说老换衣裳也是个麻烦,就弄个围涎挡着,湿了换一块,小小的一块清洗也方便。要是做得精巧点儿,看着也欢喜。”
  三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乡下地头也有类似的东西,她娘家弟弟小时候就爱流口水,她娘直接拿块抹布给塞衣领里,却没想到还有这些讲究。
  想想这倒是可以做,可问题在于,她娘并不是绣坊里的绣娘,而是因为手艺好叫主家买了去。平常赶工做活也是给主家女眷做的,小孩儿衣服肯定也有,可她娘负责的却一直都是主家太太小姐,对于殷实人家小孩儿穿戴的样式,她娘不清楚,她一个最远只去过邻村的人,又怎么会知晓呢?
  不过,好歹也得了个主意,三嫂不欲太麻烦王香芹,琢磨着回头用心想想,尽可能把围涎弄得好看一点儿,应该没啥问题的。
  “谢谢四弟妹啊,回头你生了娃,我给孩子做全套衣衫鞋袜帽子。”
  王香芹到底不是读心神探,哪里知道三嫂心里想啥,见她道了谢后离开了,也就自顾自的又忙活去了。眼下,别的她不犯愁,就是迫切的想要解决水源问题。感觉买再多水缸都不够,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人打口井。
  打井这事儿,王香芹是真的不清楚。她娘家没有水井,吃水是去村东头的一口公用水井里挑的,平常洗衣洗菜之类的,则去河边。秀水村临水而居,最大的一条河有二三十米宽,离村子还是有段距离的,平时村里人最常叮嘱孩子的,就是别去河边玩。至于小些的河流溪水,那就多了去了,离老朱家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最深处也就到膝盖,浅些的地方不过刚刚没过于脚背。猪毛和灶台就喜欢往那边跑,家里人觉得硬拘着孩子不让玩水也不可能,反正那块也安全,就由着他们去了。
  寻思着既然秀水村里多水源,打井应该也挺方便的。就是不清楚,打一口水井需要多少钱,她如今可只是预留了买猪草的钱。
  待稍晚些,四郎忙完地里头的事儿,又担了两桶水过来,他知道王香芹爱干净,一天起码打扫猪舍三五回,哪怕心下很是不解,可媳妇就这么个爱好,也没啥不能支持的。
  王香芹完全不知道四郎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不单四郎,家里其他人也都觉得她这人怪怪的。别家女子得了钱,不是买花布做衣裳,就是买头绳首饰,还有买胭脂水粉打扮自己的。当然,会过日子的人也不少,给家人置办物件,攒起来买地,或者一文钱舍不得花都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可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把钱都砸在猪崽身上的。早先朱母也提醒过她,不要一口气养那么多,先少少的养上几只练练手,慢慢增加就可以了。可王香芹贪新手任务的奖励,品种优化要是全靠她自个儿的话,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因此她愣是把手头上的钱全砸进去了。
  到底花的是她自个儿的钱,家里没出一文,因此朱母在提醒过一次后,就不说她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自打小食摊儿支起来后,朱母经手的钱越来越多了,眼界开阔了,也就懒得管那些小钱了。要不然,想想温氏打碎的那五十只鸡蛋,换成别家婆婆,准保能为了这个事儿,闹得翻天覆地。
  见四郎过来,王香芹忙跟他提了打井一事。
  四郎目瞪口呆:“打井?你为了清扫猪舍要打一口井?”
  总不能是为了喝口水,毕竟家里的水缸永远都是满的。至于洗衣服啥的,王香芹也是跟着妯娌一起往小河边去的。
  “打了井也方便咱们自家人用水啊!再说了,咱们村里人喝水可以去村头村尾的水井里,可我看娘以前喂猪,都是直接用河里的水。”王香芹特别犯愁,她不太相信河水的卫生标准,所以自打她养猪后,每次都是烧开以后再放凉的,而且每次都给最新鲜的水,没喝完的全部倒掉并且清洗水槽。
  “猪喝河水没啥吧?猪连泔水也吃的,早先我给六郎送钱送东西,还看到有人在饭馆子后巷收泔水呢,没点门路还不成,我跟娘说了,她还可惜呢。”
  王香芹:……
  哦,泔水猪啊!
  这个她懂,泔水猪就是打小吃餐馆、食堂的剩饭剩菜长大的猪。就不说泔水里调味料极重的问题了,单就一点,剩饭剩菜啊,很多都是馊掉了,隔夜或者隔了好多天才喂给猪吃。因此,泔水猪的得病概率特别高,身上的寄生虫、各种霉菌真菌也是超标的。想也知道,这种猪肉给人吃了会发生什么事儿。在她上辈子,国家三令五申禁止泔水猪,可就算这样还是屡禁不止。
  “这样的猪不好。”王香芹也没办法解释得太清楚,主要吧,她想着这种东西一般人还真的弄不到手,得走门路,而老朱家是没有这种门路的,她也就没必要纠结这个,只道,“我是想着,有口水井干啥都方便,就是不知道打口井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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