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农门——寒小期
时间:2019-07-01 09:43:49

  灶台是跑了,倒是宁氏时不时的会过来看一会儿,听六郎一遍遍的念稿子,而四郎却是记了前面忘了后面,又要六郎继续念。
  念啊念啊,小年夜到了。
  按说,分家以后是各过各的了,不过到底还是亲戚,父母都在呢,没的分开来过的。朱母本来还记着气,不想看到温氏,可想着大孙子猪毛,到底还是心软了,不过还是提前跟大郎打好了招呼,让温氏不准吭声,当哑巴就行了。
  温氏倒还真没搞事,只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小年夜还在用功的四郎和六郎,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话:“这要是让我们大郎去演讲该有多好啊!”
  朱大郎一个腿软,噗通一下跪在了朱父跟前,把朱父吓了老大一跳:“干啥呢?放心,不让你去,分家了!”
  头一次,大郎万分庆幸,老朱家已经分家了,不然被逼死的人就变成他了。
  没人在乎这边的事情,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四郎和六郎身上。可怜的六郎,他念稿子念到嗓子都沙哑了,可他哥哟……
  “四哥你咋那么笨呢?这都几天了,你第一页还背的磕磕巴巴的。县太爷说让你正月里就去办讲座啊,你这样可咋办呢?对了,为啥非要背出来呢?县太爷没说不让带稿子吧?”六郎眼前一亮,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想,宁氏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老四他不认识字!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六郎去念书,就该让四郎去啊!他要是认识字,好歹能拿着稿子自己念。”
  “是该叫四郎去念书啊!”
  “当初抽长短筷子时,六郎你咋不跟四郎换一换?”
  “对啊对啊,你要是换了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得了宁氏的提醒,老朱家全家都特别后悔,当真是悔不当初啊!
  而在后悔的这些人里头,六郎却仿佛如遭雷劈,所以他那些年的付出算个啥呢?他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读书,为的又是什么呢?只有四郎不买账,他才不想读书,读书太苦了。
  就在大家后悔的时候,王香芹冷不丁的插了她男人一刀:“现在学也不晚。”
  朱四郎满脸震惊的望过去,却听王香芹继续道:“多学点儿东西总是好的,不然回头你跟猪毛灶台他们一起去念书?咱们家如今有钱了,不差这点儿。你看,二嫂不就学会了。”
 
 
第067章 
  “对对, 认字真的很好学,特别简单!”
  作为一个优秀的狗腿子, 宁氏想也不想就开口附和了王香芹的话, 全然不顾朱四郎这会儿的内心有多崩溃。
  不过,就算识字真的不难, 都到这会儿了, 再让朱四郎从头开始学认字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家里人在商量了一阵后,还是决定让四郎先将演讲稿背诵下来,横竖稿子就一篇,多花点儿时间背诵, 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朱四郎:……你行你上!!
  理论上来说,演讲稿要背诵下来确实不难。原因也简单,稿子的内容都是由王香芹口述的,也就是说全都是偏口语化的日常用语,而非在学堂里学的那些拗口的之乎者也。再一个, 这到底只是演讲稿, 就算是经过整理归纳的,那也还没到缺一个不行的地步。也就是说, 与其说是原原本本的尽数背诵下来, 不如说是用相似的语言进行复述朗诵来得更为恰当一些。
  可惜,理论跟现实永远都是有着巨大的鸿沟。
  又几天后, 王香芹不得不承认, 人还真就能这么笨的。
  或者说, 老朱家的人确实不适合念书。
  王香芹抬头望天, 算了,她还是去猪舍干活吧。临走前,她扫视了堂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宁氏脸上,用眼神示意由宁氏接着监督背诵。
  宁氏得令,乐淘淘的上前监督,而在监督的同时,也不忘提出了个坑人的建议:“我想着吧,就四郎这个情况,他单独一个人去全县巡讲……你们真的能放心?要不这样吧,让六郎也跟着去呗,好歹六郎他认识字,回头四郎要是忘了词,还能在旁边提醒他接下来该说啥了。”
  这个主意相当得靠谱,主要是家里人,包括四郎本人都不相信自己能完完整整的背诵下整篇演讲稿了。
  背诵这活儿啊,它就不适合脑子不好的人。
  很快,宁氏这个主意就被全家人采纳了,唯一反对的大概就是六郎了。可惜,六郎的意见被无情的忽视了,他简直不想活了,再一次将目光望向跑来老屋吃饭的灶台。
  “你再欺负灶台,回头我还坑你!”宁氏一眼就看出了六郎的意图,瞬间给予了强有力的反击。
  六郎哭唧唧,他觉得宁氏那才是亲娘,又忍不住问:“二嫂,你真就觉得,让四哥带着我去全县巡讲是个靠谱的主意?”
  宁氏果断摇头:“其实吧,我本来是觉得办讲座啥的,光听着就有股子傻气,可谁叫四弟妹喜欢呢?她喜欢嘛,我也不可能泼冷水。结果呢?唉,要不怎么说四弟妹是个聪明人呢,谁能想到县太爷也喜欢这个,还开一场讲座给一笔补贴,我太羡慕了……要是能叫我该有多好啊!”
  不就是上台叨逼叨逼吗?只费些口水就能换来钱,对方还包吃喝,还负责用牛车接送他们,甚至还有县衙里的衙役陪同。宁氏羡慕坏了,甚至想着自己咋就不是男的呢?不然不就可以娶四弟妹了吗?
  这个想法,倒是没人知道,宁氏也只敢私底下幻想一下。也许是出于羡慕嫉妒,她在监督四郎背诵稿子的同时,也愈发的严苛了。
  “四郎你背稿子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带点儿感情啊?这是教别人如何养猪的,你那口气,就好像让人奔丧一样。这大过年的,高兴一点儿,对对,带些笑容,语调上扬些。唉,别说跟四弟妹比了,你还不如我呢,咋就不让我去呢?”
  “你讲得一点儿也不生动,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感情。喂喂,这里还背错了!四郎你是真的记不住,还是故意背成这样的?不应该啊,说完猪栏的划分,就该讲卫生清洁了,你咋就能一下子跨越到母猪的产后护理呢?”
  “错了!又错了!你咋就那么笨呢?”
  临近过年,家里的活儿基本上都完事了,就算还差了点儿,也被其他人争着抢着去做了。原本,朱母是想着乍一分家,又是头一次安排年关的事情,就算不至于忙不过来,手忙脚乱却是可以肯定的。结果,已经分出去的儿子儿媳们纷纷过来帮忙,就连猪毛和灶台这俩娃儿都帮着做了不少杂事,倒是让她欣慰不已。
  可再怎么欣慰,等朱母一回头看到坐在堂屋里背稿子的四郎时,就不由的感觉到阵阵脑壳疼。
  突然间,朱母理解了家里其他人的做派,大概是因为有四郎做对比,大家才会对眼下的生活珍惜不已,哪怕干粗活累活,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转身,朱母去了堂屋里,站在旁边看着宁氏数落四郎。瞅了一会儿后,连朱母都看不下去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能笨到这个地步,尤其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卡壳数次后,朱母这个亲娘愣是在寒冬腊月里替儿子急出了一头汗。
  “四郎你真的有用心背吗?我都记住了,咋你还没背下来呢?”
  四郎生无可恋的抬头看了眼亲娘:“为啥非要我去呢?明明是芹姐儿养的猪,我就帮她做些粗笨活儿,懂养猪的人是她啊!”
  朱母嫌弃的道:“你也知道懂养猪的人是她啊?那她要是去巡讲了,猪舍里那么多的大肥猪怎么办?你来养?这么大个人了,哪头轻哪头重都分不清楚?”
  “对对,娘您说得对!”宁氏扭头先吹了一波朱母,再度转身后却瞬间变了脸,“瞎抱怨啥呢?到底是养猪重要还是巡讲重要?你那么笨,要紧事儿能交给你去办呢?来,再背一遍,从头开始!”
  四郎能怎么办呢?背呗。
  这一年,完全可以说是四郎自从出生到现在,过得最为凄凉的一个年。吃不好、睡不着,白日里全在背诵稿子,即便到了晚间做梦的时候,梦里也全是稿子稿子稿子……
  原以为过了年情况会有所改善,可很快,四郎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就在四郎已经能在宁氏的稍加提醒下,能够磕磕绊绊的背诵通篇演讲稿时,王香芹提出了一个建议:“咱们要不要在村里试办一个讲座?”
  “就像四弟妹你先前搭台子弄的那个?”宁氏一拍桌子,果断叫好,“行了,全都交给我,我一准儿办妥!”
  “也不用像上回那样,这次就只喊咱们村里的人吧。”王香芹瞧了一眼已经面如死灰的四郎,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觉得真要是跟上次那么大阵势,她怕是要当寡妇了。
  可就算只邀请本村的人,其实阵势也不小的。
  秀水村算是附近这一带比较大的村落了,这要是秋收后那阵子,还有不少壮劳力外出打短工。可眼下是什么时候?正月里啊!就算偶有走亲戚的,可绝大多数人还是待在村子里的,都不用提前通知,只需要大清早的从村头走到村尾喊一遍,过不了多久村民们就会齐聚在老朱家猪舍边的空地上了。
  朱四郎是崩溃的,尤其他还小瞧了宁氏的行动力。
  前一日刚决定这么干,后一日宁氏就说一切都妥当了,只缺一个朱四郎。
  过年啊,瓜子花生都是现成的,茶叶也有,直接用大铁锅多煮两锅茶水,又因为都是本村人,连板凳都不需要准备。事实上,在通知的时候,宁氏就提前说了自备板凳、碗碟,大碗装茶水,碟子放花生瓜子,真要是空着手啥都不带也无所谓,随意就好。
  别的村民倒是相当随意,唯一没办法随意的大概就是四郎了。
  哦不, 确切的说,还有六郎。
  “等下四郎上台演讲的时候,六郎你就站在台子边上,他那边一卡壳,你这边就要给他提醒,记住了吗?稿子给你,拿好了。”宁氏格外尽职尽责的安排好了一切,随后就袖着手坐到了她提前让灶台占好的座儿上。
  灶台自己也有座儿,他没拿碗碟,只往脖子上套了个小布兜兜,里头装满了花生瓜子糖块,心情相当不错的坐在台下边听边吃。
  其他的村民陆陆续续的都来了,毕竟早先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了,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见外,很快就排好了座儿,吃着喝着,也不催促四郎上台,而是自顾自的先聊开了。
  正月里天气冷得很,自然是比不得上回了。好在,大家伙儿的热情不减,哪怕稍后四郎一上台就开始打摆子,他们也都相当给面子的鼓了掌,抢着叫了好。
  四郎并不感动,他就快被吓死了。
  没上过台的人永远不知道上台有多么的可怕,就算是宁氏临时搭的草台子,最多也就半人高,饶是如此,站在上头还是能将下面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关键是吧,从这种角度看下去,会给人一种格外居高临下的感觉,要是那种天生喜欢灯光舞台的人倒是会立刻兴奋起来,可朱四郎真的不是这种人,他这会儿除了心慌还是心慌。
  这一慌,他直接就忘了开头该怎么说。
  幸好,宁氏提前做好了安排。就是吧,六郎真不愧跟四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俩慌起来都是一个样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六郎就算再慌乱,稿子上的字还是认识的。很快,六郎就给了提醒,四郎一面恍惚着一面顺着早先背下来的内容顺着说了下去。
  台下的宁氏很是绝望,她身边的灶台倒是吃得喷香,还指指点点的说:“四叔说的一点儿也不好,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他舌头打结了吗?”
  “吃你的!”
  “噢……”
  宁氏管得了灶台却管不了其他的村民,在座的人里头,起码有六七成是去年听过王香芹讲座的人,尽管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一下子肯定是想不起来内容的,可听着朱四郎在上头边打磕绊边讲着,他们依稀仿佛想起了一些。
  “四郎讲得没他媳妇好。”
  “是啊,听着咋那么费劲儿呢,他媳妇讲得可带劲儿了。”
  “你说为啥县太爷不让四郎媳妇去讲呢?让四郎去……万一他回头讲着讲着忘词了,不得把咱们秀水村的脸都给丢了?六郎那小子会一起去吗?”
  “那谁知道?我吃着这花生挺香的,你拿的是瓜子啊?给我尝几颗呗。”
  这时候就能看出提前准备吃食的好处了,哪怕四郎讲得并不咋地,看在有吃有喝的份上,村民们都还是很配合的,一个提前早退的人都没有。即便中途四郎好几次忘了词,扭头找六郎求救时,底下的人也没起哄,而是耐心的等待着,最多也就是悄声议论两句。
  终于,演讲结束了。
  四郎差点儿没给跪下了,至于底下的六郎已经快要疯了。一沓的稿子啊,他好几次为了找内容差点儿没给翻疯了,眼下演讲是结束了,他也把稿子给弄乱了,这要不赶紧整理好,回头吃苦受罪的还是他。
  “你拿绳子扎一下,就跟装订书籍那样。”王香芹随口提醒了他一句,就走开去安慰四郎了。
  没曾想,她还是晚了一步,老朱家族里的长辈们这会儿都上了前,抢着给朱四郎爱的鼓励。中心思想概括一下就是,虽然你讲的不够好,但起码讲下来了,回去以后多跟媳妇好好学学,千万别丢了朱家的脸。
  朱四郎:……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虚心接纳意见外,还能做什么。
  送走了族里的长辈们,又将临时搭建的台子给拆了,宁氏快手快脚的忙活着,不多会儿就将空地恢复成了原状,还带来了诸多建议和意见。
  譬如,下次开办讲座还是让王香芹来吧。
  再譬如,提前几天打招呼,好叫亲朋好友一起来捧场。
  还有类似于茶水点心的建议、座位顺序的建议,以及下回可以等天气暖和点儿再开……
  “前头这些我也就随便说说,你们不用在意。不过,我自己还有个建议。”宁氏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严肃认真,倒是将家里人唬住了,“我认为,六郎太笨了!”
  六郎本来坐得好好的,听了这话差点儿没摔下来:“二嫂你才知道我笨吗?不然我不去了,换二嫂你去,反正你已经把稿子上的字都认全了!”
  宁氏并不理会恼羞成怒的六郎,自顾自的跟王香芹说:“四弟妹,你今天也看到了,六郎他笨得哟……他连随机应变都不知道,整个人木愣愣的,好几次都是四郎卡壳了扭头看他,他才赶紧低头翻找稿子。要我说,难道不应该他自己根据四弟讲得内容对着稿子看吗?还有啊,虽然咱们原先也说了,四郎忘词了让六郎提醒,可也不能这样吼出来吧?悄默默的提醒不成吗?太笨了,真的笨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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