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竟然还这样把自己给吓病了, 让一家人为她担心, 最后还伤害了维恩……
她懊恼极了, 忍不住捶自己的脑袋,前几天的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钻了这种牛角尖, 简直就是有病!
她错了, 她再也不怀疑维恩了,不管他以后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她都要好好地对待他。不管怎么说, 如果没有他,自己根本不可能上音乐学院,也许早就被父母逼着辍了学。单凭这一点, 她都要好好报答维恩。
维恩既生气茵茵不懂事, 又恨自己的身体, 他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听茵茵那么喊他, 就会产生那么强烈的反应?
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认知,无论在星际还是华国,他都没有听说过那么玄乎的事情。但他相信科学,就像曾经虫族祸害星际的人类, 一开始也产生了一些人们怎么都想不明白的现象,甚至引起了一些恐慌,后来还是被证明了那些事情其实是阴险的虫族导致的。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这件事情有古怪,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维恩躺在床上平复自己的心跳,他头疼欲裂,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塞进了一团乱麻,充斥着大脑,却又完全无法想明白那里面的内容。
他努力忽视生理上的不适,一点点分析今天的事情。茵茵在试探他,她在怀疑什么?怀疑自己是列明琰吗?
这在他看来是十分荒唐的,可是茵茵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相反,她向来十分懂事,那么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也就是说,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产生了这种怀疑。
他莫名就想到了茵茵突然生病的那个中午,自己异常理所当然地应下了列夫人对他的称呼,还回答了一些他根本不可能那么说的话……
对,一定是那个时候,当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是另一个人在他的身体里,用他的身体说话一样。
但当时他还没想明白,紧接着茵茵就生病了,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惊恐。医生说,她这是受了惊吓。
他们都以为她是还没从那场火灾中缓过来,但会不会其实,她是因为自己被吓到了?
她那么敏感,一定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今天又试探他是不是列明琰……
可怜的孩子,她一定被吓坏了,难怪这几天还一直反复低烧,在她心里,自己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吧。维恩苦笑了一下,这么一想,他就没法再对茵茵生气了,只剩下了心疼。
当务之急,他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奇怪,他有预感,那些梦境以及对列明琰越来越有熟悉感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究其本质是一样的。
在星际时,他曾接触过一些催眠大师,他们能让人梦到特定的东西,从而改变他们的思想。这种手段在帝国统一之前一度盛行,用来催眠敌国的高级将领,改变他们的想法,取胜于无形。
只是在帝国统一后便在官方层面被禁止了,不过作为曾经的大将军,他知道这种东西在私底下依然存在。
他现在的症状看起来很像中了这种催眠术,把他催眠成列明琰,直到有朝一日,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列明琰了。那个时候,他虽然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但维恩却已经不在了。
在水蓝星,只有茵茵最清楚他的来历,所以当他发生了一些变化的时候,她首先感受到了恐惧。
从一个人突然变成另一个人,这确实太可怕了,她一个小姑娘会被吓坏也算正常。而且她已经很勇敢了,自己不应该凶她,他应该把这些都好好跟她说清楚,一起把事情解决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一个是帝国的皇太子,他有动机,而且以他的身份也能接触到那些人,但是这种隔了那么长时间和空间并且要催眠成特定人物的操控,他不确定有没有人具备这样的能力。
当然,还有一个猜测是当年那次打斗之后,太子和他一起掉到了水蓝星,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太子已经发现了他,并且在暗中下手对付他。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已经和他走得近的茵茵就十分危险了。以皇太子的狠毒来说……维恩有点不敢去猜测如果是皇太子在这里,下一步会怎么做。那一定是丧心病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举动。
但是也不一定就是皇太子。
华国的几个人也有嫌疑,他眯了眯眼睛,如果真的要说,杜敏如、列首长、白菊、列明轩、列雄,还有列明琰以前的对手,这些人都有可能。
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些人,被他归到了第二梯队里,如果要调查,他会从最有可能的人开始,再一次往后推……
思及此处,他终于完全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他要是在意,那才是如了对方的愿,反而伤害了茵茵。
大脑还在一抽一抽地痛着,但他无视了这些,当年他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这么点小痛算得了什么?
他在被子下偷偷从空间钮里拿出了一个反监视、反窃听的设备,握在手里,再次去了茵茵的房间。
咳咳,这确实得好好说清楚,再道个歉,之前是他一直没转过弯来,想岔了。
茵茵正坐在床上琢磨着怎么做才能让维恩解气,结果就看到他走了进来。
嗯?他这是忘了拿什么吗?
她目光一划,才发现地上的碗竟然还没收拾,瞬间就窘迫了,他该不会是来收拾地面的吧……
好在维恩只是看来一眼地上的碎片,没说什么,走了进来,顺便锁了门。
这回他可谓是掏心掏肺,除了那个梦有点少儿不宜没说之外,把他的分析和想法都说了,茵茵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星际还有那么神奇的事情,不对,是那么可怕的技术!
最可怕的是现在可能华国也存在这种东西?
她懵了,一脸无措地看着维恩:“啊,所以我们要找出那个催眠师和他背后的人?”
“对。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列家的人也不是没有嫌疑,你和他们接触的时候要多注意一点,尽量避免单独和他们在一起。”
“干妈和爷爷……”茵茵有点不能接受,这几年他们一直对她很好,她是把他们当真正的亲人看待的。
“没事,这个寒假我都会在家里的,你放心吧,暂时和原来一样就行。”
“嗯,不过,你还会像前几天那样,突然变得很冷淡吗?”茵茵趁机问道。
“不会了,我保证。”维恩举起一只手,认真地说,看起来不像是在对天发誓,更像是在哄小孩子,但茵茵看到还是愉快地笑了。
他们一起讨论起来,主要针对如果维恩被那个催眠师控制了之后要采取的措施。当然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好办法的,不过维恩也说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没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只是未雨绸缪,考虑了最糟的情况而已。
他们只要在情况变得不可控之前,找出那个搞鬼的人,一切就都解决了。
两个人认真讨论了很久,气氛渐渐和谐起来,原来那种因为太久没见而造成的淡淡隔阂终于消失了,他们就这么奇怪地和好如初,甚至比原来还要更好了。
原来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之间的爱护与仰慕的关系,现在却更像是两个平等的人之间的互相关怀。
当一个人学会了关心之后,她就在某种程度上长大了。
两个人说完之后,维恩把地上的碎片打扫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大脑和心脏的不适也神奇地消失了,自火车上开始的那种压抑感消弭于无形。
是的,其实在决定疏离茵茵的那段时间里,他又何尝好受,只是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用面无表情作为面具,把这些都隐藏了起来。
现在想来,那样的做法只是折磨着两个人,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他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做出让自己并不开心的决定呢?
星际最提倡的就是解放自己,成为自己,也就是探索一个人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并且去追求,他的做法显然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相悖了。
难道这种行为本身也是受了催眠师的影响?
他不敢确定,并且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宜再过深想,否则将会变得无限复杂,把他好不容易有点头绪的思路再次打乱。
他只要知道关心茵茵的自己才是开心的,这样就可以了。
维恩和茵茵白天悄咪咪地聊了一堆,扯着扯着就有点歪楼,差点连四十年以后要干什么都说了,把茵茵兴奋坏了,完全忘记了一开始是要说身边可能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催眠大师,开始沉浸于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著名歌唱家的美梦当中。
维恩没忍心戳破她的幻想,现在看来还是有点可能的。然而晚上,杜敏如就带回来一个消息,让茵茵和维恩都笑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今天老首长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是1966年的伊始。有些事情就像既定轨道上的列车,到点准时发车,不会因为任何人有所停留。
第66章
杜敏如告诉他们,高考从今年开始就要取消了, 接下来大学的课程很可能也不开了。茵茵现在才大二, 这个毕业证也许拿不到了。
维恩吃了一惊, 一直以为只要在取消高考前能考进大学就行, 却不知道竟然连已经考进去的人也会没有办法毕业。
“邓媛和祁叶丹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她们俩各说一套, 又都拿不出什么证据。我看要不就算了,本来最多也就是开除, 现在大家都没法毕业, 开不开除都一样。干脆跟学校说不追究这事了, 但作为补偿,得提前给我们一个毕业证。你们觉得怎么样?”杜敏如问道。
茵茵看了维恩一眼, 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不是太在乎毕业证, 考这个学校就是为了想学唱歌,以后虽然不能读书了,但我还是可以跟着周老师学, 而且她说我马上就能出师了。”
杜敏如不赞同这种说法:“你还小, 不懂学历的重要性, 现在是大家都不能读了,可万一以后又可以读了呢?你现在不拿到证, 难道以后一把年纪了重新去高考一次?要是不考,以后出去演唱,怎么介绍你?连你周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的,你就一个高中生?”
维恩没想到杜敏如还有这种远见, 确实,在十年之后华国又重新恢复了高考,届时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按正常程序无论如何没办法毕业吗?”维恩问道。
“她才读了三个学期,就算下学期再读一个学期,也修不够毕业的学分。”说着她又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前几个学期就该让她多选点课,没准还有可能。”
“你自己的意思呢,现在想怎么做?”维恩问茵茵。
“我……那我要毕业证吧。麻烦干妈帮我,其实这件事操作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吧。”茵茵觉得并不像杜敏如说的那么容易,“如果不行就算了,也别勉强。”
“没事,到时候我和你周老师一起去跟学校领导谈,都这种时候了,总不至于还那么死板。”杜敏如叹气,“就是那两个同学,如果这样的话,可能完全没办法处罚她们了。”
“反正马上也不是同学了,我以后要是碰到她们就离远点。而且现在系里的不少同学肯定都知道了吧,她们俩的名声肯定不好了。那就这样吧。”茵茵也没想非得让她们得到什么惩罚才行,而且确实就像杜敏如说的,大家都拿不到证,开不开除实际上也没什么差别,“你觉得呢,哥哥?”
“你自己决定了就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深夜,列首长终于从外面回来。别墅里的人虽然都在自己房间睡着,但其实都没睡着,不知道老爷子会带回来什么消息,心里都不踏实。
虽然在说完了毕业证的事情之后,干妈和维恩都没有再说什么,但茵茵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且很可能他们俩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是没有告诉她。
茵茵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也爬了起来,打开门,果然看到维恩站在门口。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你病才刚好呢。”
说来也奇怪,她和维恩聊开之后,也不发烧了,也不觉得冷了,病就这么好了起来。可见确实是心病。
“我睡不着。”茵茵看看他,“你不也还没睡吗?”
“快去睡吧,很晚了,当心明天起不来。想知道什么我们明天再问?”
“喔,好吧。”那就明天吧,也不差这半个晚上了。她还以为维恩现在就要下去问列爷爷呢,既然他不打算下去,其实她也没那么好奇。
第二天,他们从列首长那里知道了事情,原来是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等过了年,明琰该回部队还是回部队,茵茵,你干妈刚刚跟我说了,学校可能也不开课了,我听说有几个文工团最近在招人,让你干妈给报上名,去考考,准能成。”
“啊?”茵茵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又要去文工团了?
“嗯,我记得之前我们西南军区就在招人,要不就考我们那的吧。”维恩说。动荡的生活就要开始了,还是在自己眼前看着比较放心。
“别,都先报了名再说,万一一个考不上呢?让她去下乡?她这小身板去乡下干活能吃得消?”列首长不赞同的说,“能考上哪个就去哪个,唱歌不比跳舞,文工团还是要跳舞的多,还有不少是既能唱,有能跳的。再说,明天你保不准也要挪地方了。”
这是认真在为他们考虑了:“谢谢爷爷,是我没考虑周到。”
“敏如,列雄最近还是没回来?”说完了孙子辈的事,他又跟媳妇问起了儿子。
“嗯,从白菊被放出来,就没回来过了。”杜敏如如实说道。
“哎呀,糊涂,他这是越来越糊涂了,那个女人不是说在监狱里残疾了吗,他怎么还去?”列首长十分不能理解。
“估计是心疼吧。他也怨我,觉得我太得理不饶人,非要把人弄到监狱里去才罢休。让他说啊,不是什么大事儿,道个歉就行了。”杜敏如不疾不徐地陈述,但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列雄的想法和他当时的语气。
列首长差点没被气出个好歹来:“你去给那个女人家里打电话,现在就去打,就说如果现在不回来,以后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