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 穿过大曌国,我们还有一日便可以抵达神医谷了。”温甲道。
温如瑾微微颔首,回头问李珊:“珊珊, 你累了吗?”
骑着小母马跟在后头的李珊摇了摇头, 声音小小地说道:“我不累, 可以继续赶路的。”
实际上李珊这小姑娘的声音非常的小,她似乎是很害怕自己难听的声音会被厌恶一样, 说一句话都是跟蚊子的小脚丫子踩地上的声音一样,细微极了。
要不是温如瑾和温甲两人的武功过人,导致五感也超越一般人, 不然的话,估摸着是没人能听到这小姑娘说话的声音的。
温甲点了点头,道:“谷主, 前面就是禹城了,就是那一座把普通的绕梁香当成顶级香料的禹城。如果我们今日不在禹城里面暂且休息的话,那么就要在野外再休息一晚上,然后明天早晨就可以到达神医谷了。”
“如果我们在禹城休息的话,明日晚上可以抵达神医谷。”
温甲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李珊一眼。
温如瑾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珊这小姑娘身上的问题, 那就是——那种肉糜腐烂的味道,越发浓郁了,闻起来,无比的**。
要不是温如瑾已经习惯了和这小姑娘同行,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被熏得要晕过去了。
作为当事人, 李珊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她更加卑微地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完全不敢说话。
温如瑾掉转马头,马儿乖巧地走了两步,便靠近了那无辜的小姑娘。
“那就在禹城休息一晚上,这没什么的。”温如瑾一边轻柔地摸了摸小姑娘头顶上兜帽的布料,一边对温甲道。
“到了禹城,你再去找一件宽大的斗篷和披风之类的,也该换一下了。”
温甲自然是答应的:“是,此事交给属下去办。”
温如瑾在李珊的身上不留痕迹地抹上了一些香草,一时之间,香草的浓郁的芬芳似乎就要掩盖住她身上腐肉的酸臭味了。
“珊珊,别害怕。”
“等回到神医谷,五长老会治好你的。”
温如瑾自认就目前而言,以原身的个性,能这样硬邦邦地安抚几句已经算是极限了。
但是没想到有人下一秒就在拆台——
“哼!你可不要以为救你是为了表现我们神医谷的良善。神医谷救了你,你生是神医谷的人,死也是神医谷的鬼。若是不愿意,此刻便下马离去,谷主自然不会为难与你!”温甲冷着脸,硬声警告。
温如瑾不悦地皱眉:“温甲!”
“愿意……”李珊讷讷道,“我愿意的。”
“好嘛,算你识相。本来神医谷的规矩是一人换一人,如今看来你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愿意牺牲自己来换你,那就只好你自己换自己了。”温甲打量了李珊一圈,李珊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人蛊……虽然不是人蛊虫,但是也算是有些作用的。”
护卫们偶尔也会帮神医谷谷中的长老和弟子们试药或者试蛊,因此温甲说这句话,倒不是什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完完全全是因为他觉得试药或者试蛊都是比较正常和日常化的事情。
温如瑾见这两个人就这样协定好了,顿时就有些无奈。
那个瘦小如猴的掌柜,精明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一整圈,然后笑得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其他事情一样,让小二领着他们到楼上的客房去了。
温如瑾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掌柜的肯定有问题,那种眼神,那种探究和思考的眼神……总不可能是在说谎话。
“晚上有来客。”
听到温如瑾的传音入密,温甲微微一顿,随即也传音入密道:“属下明白。”
那种小眼神,虽然不留痕迹,但是温如瑾是何许人也,凭借他的精神力都可以在千里之外看清楚、听清楚鸟鸣山更幽,更何况从一进这家客栈开始,他就没有吝惜过自己敏锐的观察力。
温如瑾隔着广袖,牵着李珊的手往楼上走。
李珊一路上都非常的乖巧,披着温甲新买的斗篷,将自己从头遮到脚。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完完全全将自己托付给了两位恩人。她从来不主动惹麻烦,整个人安静又乖巧,还异常懂事地总是在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温如瑾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可招人疼了。
不像那些乱七八糟的穿越里面的玛丽苏女主,完完全全的事故体质,走到哪里让别人死到哪里就算了。还总是一脸地高高在上,我活泼可爱我没罪过,最为典型地大概就是曾经在某个位面风靡许久的《某某格格》里面的某只鸟儿。
事故体质的最佳诠释者,作死精中的战斗机。
就连蒋芳琴,也是这种体质。她来了神医谷,百年比而不出的神医谷突然就有了某某杀手的到访;
后来蒋芳琴被劫走了,好端端的大曌国七王爷郭征宇大半夜地就跑到街上乱逛,于是和蒋芳琴撞了个正着,两人最后不打不相识。
原本好好地躲在深山老林里面炼蛊的蛊老王,因为蒋芳琴想要效仿香妃一身异香,于是蛊老王的人头就被原身给收割了。
本来江湖势力和各个国家之间纵横交错,虽然各自都在警惕,但是很少有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蒋芳琴出现之后,大规模战争算得了什么啊,她动不动就要灭掉某国,屠戮某国,要推翻某个势力,努力要实现天下一统……
活像是在做春秋大梦,还以为自己是祖龙,想当始皇帝,莫名有毒!
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
忽然之间,竟然传来了马匹奔腾的声音,似乎是在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闹腾了起来。
温如瑾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户往下一看,无数穿着古代禁卫军服饰的军人骑马而过,他们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将整个客栈都给包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地从左边的隔壁间跑了出来,赤着脚急匆匆地跑过长廊,她急切地在门口拍打着温如瑾的房间门,口中的呼唤嘶哑又难听:“恩人!恩人!”
温如瑾立刻一跃到了门口,将房门打开,李珊一时不慎,往前跌过去。
温如瑾自然一下子就接住了她,与此同时,温如瑾右边的隔壁间,温甲已经穿戴好了,持剑开门出来。他看了过来,冲温如瑾行了个礼。
温如瑾微微颔首,隔着斗篷抱着李珊,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问道:“你怎么样?急什么急?跑成这样,脚丫子不想要了?”
李珊刚刚还没有感觉,被温如瑾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的脚丫子疼,而且不是肉疼,是骨头在疼。主要是她脚掌声的肉都没有长好,急匆匆地从长廊那里跑来,在木制的长廊上摩擦的那么厉害……
李珊回头看过去,果真发现了地板上有一些血痕。
“受伤了就要有点自觉,”温如瑾皱着眉,责备她,“这样跑来跑去,嫌自己的新肉太多了,想再摩光一点?”
“对不起……”李珊一下子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
温甲也道:“不过就是一些宵小之辈,一点闹腾的动静罢了,你日后在神医谷需得学会镇静。”
“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温甲想也不想地打断李珊,“有何值得担心的地方?不过是些普通人,就算是会一些武功,你身为人蛊,随便丢两条虫子过去,他们都死硬了,你怕什么!?”
“啊!?”李珊一下子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地盯着温甲看。
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身上的虫子,随便丢出去都可以杀人吗?那她是不是可以帮恩人了?
……
张栩让人将一整家客栈都给团团围住了,灯火通明之中,他穿着自己英气勃勃的禁军服,腰间挎剑,带着人,大摇大摆地从客栈的大门口走进来。掌柜的立马上前,讨好地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大人,大人,就是他们!”
“虽然不是通缉令里面说的两个人,现在是三个人,但是那个长相是错不了的。”
“嗯。”张栩极为冷淡地应了一声,完全不看那掌柜的一眼,纵使要看人,以他的身份,也应该是用鼻孔看人,而不是眼睛。
张栩在属下们抬过来擦好的凳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而他的心腹已经冲着楼上的温如瑾他们喊道:“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回答他的既不是温如瑾,也不是温甲,而是——
隔壁那个穿着斗篷,浑身上下都被紧紧包裹住的女人,突然扬手一挥,一堆奇怪的白线就如同满天大雨一样,从二楼那里飞了过来。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栩首先反应过来了,他拔剑而出,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将那一片白线都阻挡在外。
……
一阵安静。
一堆禁卫军哀嚎着倒地不起,张栩定眼一看,地上那些蠕动的白线,那里是什么白线,那分明就是纠缠在一起的如同白色细线一样的虫子!
“大胆妖人!!!”张栩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你们胆敢在大曌国内使用此等惨无人道之术,怕是不想活着离开大曌国了!?”
而那些哀嚎着抽搐着的禁卫军们,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昏死过去了。
温如瑾完全没有理会那个禁卫军的头领,反而认真地看着那些中招倒地不起的禁卫军,已经还在挣扎不休蠕动着想要钻入人体内的白线虫,忍不住摇了摇头。
温甲自然也发现了,他嗤笑一声,瞪了李珊一眼,道:“还以为你多大本事,结果就扔个白线虫!?”
李珊躲在斗篷下面的小手,忍不住上下搓了一搓,只感觉满手血肉和蠕动的虫子。
白线虫的名字就叫做白线虫,特点就是细小,不易被察觉,适合用来暗算人。但是这并不是一种难以对付的蛊虫,它要将一个人完完全全弄死的话,至少需要三日才行。而对付白线虫的方法很简单,要救活一个被白线虫暗算的人,只要知道白线虫的特征,基本上没什么难度……
这种廉价攻击力又不如何的小虫子,只能用来暗算那些对于养蛊之道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了解的人,但凡是知道一星半点的,这白线虫出场都等于毫无卵用。
而李珊为啥要用这种虫子呢……
“胆小!没用!”温甲冲李珊犯了一个白眼。
李珊垂着头,有些丧气了。
她身上并不是没有其他更加凶残的可以一击毙命的虫子,实际上,那样的虫子多得是。白线虫完全就是李珊无聊的时候,抓着来玩耍的,至于它们会钻入她的身体里,那也是李珊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至于不用其他的虫子,反而用了白线虫,自然是因为李珊第一次亲自动手害人,还有点不熟练,下手也比较保守。
一时之间,客栈里的场景很是奇怪。
空气之中,弥漫在一股肃杀的意味。
那些禁卫军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温如瑾等人生吞活剥了,但是众人又见识到了先前这三个人诡异的手段,一下子竟然没能克服心中胆怯,死活不敢上前。
张栩定眼一看,差点被这些庸碌的禁卫军给气死,他正当要自己上前杀了那三人的时候。
温如瑾指着地上那些哀嚎不断地禁卫军,嗤笑一声,道:“有空和我们纠缠,还不如花点功夫,找人将他们给治好了。”
张栩闻言,看着那些半死不活的兄弟们,顿时就面色铁青了。
他伸手招来一个人,道:“快!回宫禀报现在的情况,请陛下恩赐御医过来。”
那人领命离开,张栩则在原地的凳子上坐下,手中握剑,目光炯炯地盯着温如瑾等人看,一副要和温如瑾他们死磕的样子。
温甲顿时觉得无语,直接一掌挥过,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尘土飞扬之后……二楼那房间正对客栈大门的那栋墙直接被轰成渣,温甲这才恭敬地迎着温如瑾回房,而温甲则开始着手泡茶了。
张栩面色如土:“……”
终于认识到了与对方实力的差距有多大,但是这时候对方却不选择离开了,反而直接把房间的一面墙都给轰碎,然后当着他的面,正正当当地开始泡茶。
为什么不逃跑!
现在逃跑的话,他随便追一追,然后装作被打成重伤,就可以回宫复命了。
现在这样,打又打不过,抓又抓不到,他们又不走……要怎么整!?
白发苍苍的御医被领进了客栈,他咳嗽着,看到倒了满地的人,随便在一个人的身旁蹲下,撩开对方的衣袖,就要把脉。
二楼的温如瑾见状,一脸的鄙视:“哪里来的庸医!望闻问切你不知道吗?上来就是把脉?”
对于医道,上来就是怼,这也是原身最明显的个性之一了。
御医原本就被前面的话给弄得闹了个大红脸,他咳嗽着,抚了抚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然后才一副高人的样子,施施然道:“众人的情况,校尉先前便在来的路上与老夫说清楚了,老夫自然是已经心中有数,而此番上前把脉不过是为了验证老夫的一番猜想罢了。”
“还请指挥使放心,”御医冲一旁的张栩道,“老夫从医多年,不敢说晓得世间所有疾病,但是七八成,还是有把握的。”
温如瑾眼中的冷意更浓,冷声呛道:“你师从何人?光长年纪不长本事,你学医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上前就是把脉便算了,你方才以手掩口咳嗽,然而把脉之前竟然不净手,你可曾想过会传染病人?”
御医好歹也是个御医,一向受人尊重,如今被温如瑾这样几次三番地下面子,再要好的脾气都要忍不住了。
御医他冷笑一声,反呛回去:“哦?老夫方才不过咳嗽几声,公子你就知道我有传染病了?”
温如瑾也随之冷笑,且笑得更刺人。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走廊上,俯视着那御医,那冰凉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只毫无卵用的废物,他轻蔑道:“你是大夫,你自个儿有没有病,你自个儿都不知道,反而来问我?”
“黄口小儿!竟敢几次三番侮辱老夫!”御医终于勃然大怒。
温如瑾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那小眼神,简直了——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