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上安排的讲师们,好几个他们的观点相左,这让寄奴听谁的呢?”
温如瑾忍不住笑出声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寄奴身为朕的嫡长子,自然该是不可落下。至于绕着东宫跑……虽然你我皆知在我早晚要立他为太子,但是如今他还不是太子,这太子之位,便是对他的激励。日日都能瞧得见,却不能入住东宫,向来寄奴会被激发更强的斗志吧!”
明璨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惊呼:“哎呀,夫君你真是太坏了!”
“我哪里坏?”
皇后说:“我年幼之时喜欢出府游玩,有一日,我曾看见一个老人家,头戴白斗笠,骑在一头驴的背上,他拿着钓鱼竿,却并不是上饵料,而是绑着一根胡萝卜……我那时候并不懂,便上前问他,老人家说:这头驴懒得很,唯有在它面前吊着胡萝卜,它眼中看见了胡萝卜,便会不断地向前……”
明璨还没说完,温如瑾已经在笑了。
说完之后,明璨便气鼓鼓地瞪了温如瑾一眼:“夫君!你难不成和那老人家一样,把我们儿子当成了那头懒散的驴子,把东宫之位当成了那根胡萝卜不成?”
温如瑾笑得有些停不下来,他觉得自己要是给出肯定回答的话,那皇后肯定会极为恼怒。
但是事实上……这个道理是真的一样的啊,哈哈哈哈哈……
温如瑾赶紧转移话题:“至于那几位讲师,寄奴他自然会学会讲师们口中的不同,自然会学着如何辨析,如何取舍,他不应该听任何一个人的,重要的是他要学会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用自己的双手去探索……然后,他便可以学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明璨听了,觉得自己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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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首辅催促着让温如瑾赶紧立太子的时候,市井流言再一次甚嚣尘上。
但是这一次的流言蜚语极为阴毒,且是学乖了一样的只针对皇后。各种诽谤皇后的话,说得那个是一个比一个狠毒,什么魅惑皇帝啦,霸占皇帝独宠后宫啦,生出来的大皇子不配成为太子啦,皇后为人阴毒且嫉妒成性啦……
而且!文笔还很棒!
温如瑾接过自己的暗卫传递上来的原文之后,他深深地沉默了……
这不是骆宾王的《代李敬业讨武曌檄》改良版吗!?
闻人歌云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弄出一点幺蛾子,就生怕自己被遗忘掉啊!
温如瑾冷着脸,直接让暗卫出手,找出写这篇文章的女人,杀了提头来见!当真烦人。
……
首辅对温如瑾的手腕很是有些忧心,朝堂之上也有人表达皇帝这样不好,容易给有心人留下把柄,容易中伤皇帝的人品。
温如瑾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你我今日之言,皆记录在册又如何!?朕不愧对天地,不愧对先祖,不愧对天下苍生……功过是非,自由后人评判。”
“百年之后,如今玩弄人心之人,和被玩弄人心之人,皆不过是一捧黄土,后人会记住的,只有朕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态度非常的强硬,让首辅觉得自己有苦难言。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君主是如此的具有个性,要知道其他皇帝们,可都是非常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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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别动。”温如瑾按着明璨的肩膀,一手在她的发髻上动作着。
明璨只好忍住不动,任由对方动作。
而后,温如瑾松开了她,让宫人揽镜上前,“好看吗?”
皇后对着镜子,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微微侧了侧头,看到了自己的发髻上那极为精美的发簪,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呀!这簪子!”
温如瑾问:“如何?”
“当真好看!”明璨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簪子了,那精妙绝伦的雕工啊,这玉簪子竟然被雕刻出了桂花的模样。
更让人惊喜的是……明璨摸着摸着,发现这簪子的表层还镀了一层薄薄的黄金,做出了八月桂花那种盛开的模样。
“这是夫君让工匠打造的吗?可真是美极了!”明璨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我都舍不得多摸几遍……”
温如瑾颔首:“你喜欢就好,这是朕设计的……”
“也是真自己雕刻打造的……”
“从头到尾,不假人手。”
第84章 渣男四号(7)
看着手中这一支全天下仅此一支的玉簪子, 女人细长白皙的手, 极为眷恋又爱惜地轻轻抚过,一寸、一寸……动作是那样的轻,那样的缓慢,仿佛生怕会弄坏它一样, 珍之,重之。
明璨紧紧地看着手中的玉簪子,看着那薄如蝉翼的金片为这玉簪雕刻出的桂花染上了黄金色。玉的质地让它看起来温润而低调,而黄金色的盛开的桂花,却让它不输于贵重和端庄。ta
她喜欢这支玉簪子,喜欢,很喜欢。
不仅仅因为它的精妙绝伦的设计, 不仅仅因为它精致的外形, 最重要的是,这是……那男人送的。
她的, 夫君,是夫君啊。
“嬷嬷。”明璨垂眸,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扬起了手,仔细地将玉簪插到自己的发髻之上。
万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老奴在,娘娘有何吩咐。”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乳母,明璨的眼神很是复杂,她知道, 自己一出生,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便抱起了自己,后来也是身为乳母的她日日陪护着自己,再后来,她长成了女子,终究要嫁人了,也是她,主动提出要陪嫁……直到现在,她已经年过花甲,却依旧陪在自己的身边。
不论她是将军府的嫡女,还是王爷府的王妃,还是成为如今最尊贵的女人——皇后,万嬷嬷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对她的态度。
对于明璨而言,她是相当于自己第二个母亲一样的存在。
“嬷嬷,去宣夫人进宫吧。”明璨说道。
万嬷嬷从她手中接过了令牌,“是,老奴这就去办。”
万嬷嬷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她心中把明璨当成了自己女儿一样的疼爱,但是明面上却从来不敢逾矩,更别提倚老卖老了。明璨的地位越是高,她便越是谨慎,越是严格的约束自己的家人。从不让明璨为难。
她越是这般善解人意,明璨便越是觉得感动。
如今看着万嬷嬷不出一言询问,缓缓离开的背影,明璨眼中的复杂更深重了。
该不该相信他?不相信?可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夫君的一片好心。相信,但是夫君近日似乎喜怒无常……
罢了,罢了!信!他是她的夫君,少年夫妻老来伴,生同衾死同穴,不信他,又能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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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明将军的夫人,也就是皇后明璨她亲生母亲被皇后请入宫之后,温如瑾一时半会拿不准明璨宣自己母亲入宫的目的。
是和她长兄有关?还是和她幼妹有关?
还是明璨有什么事情想要提点将军府,或者说想要通过自己的母亲,告知自己的父亲?
近日本来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偏偏……闻人歌云逃了。
温如瑾觉得不愧是光环加身的人,就连他的暗卫都没能一下子就弄死对方,真是可惜!
暗卫来报的时候,温如瑾才知道闻人歌云已经逃到了塞外。真是……宛如一只永远也打不死的小强。话说,那个清冷的男人……
“去查一下浙省参加今年会试的有没有一个叫陈子清的人。”
曾奇应是,然而心中却百转千绕,陈子清!?
浙省身为百年来的科举大省,有学识的才子宛如过江之卿,浙省每一年的考生数量极多,竞争极大,当然,浙省的考生也更容易出名。像是王谢两家的子弟,一向号称浙省最顶尖的存在,但是……陈子清是谁?
谁那么厉害,这都还没会试呢,就已经“简在帝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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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曾奇心中所想,温如瑾大概会告诉他一句话,给皇帝记住,就好像是给班主任记住一样,不一定是有好处。因为班主任记住的人,除了最拔尖的尖子生,就是最让人脑壳疼的问题生。
温如瑾没有要质问明璨今日宣她母亲入宫的事情,不管如何,那是她身为皇后应该有的权力,尽管现在朝堂局势有些波动。既然身为皇后的她都没有要隐瞒温如瑾的意思,温如瑾自然也不可能太过为难。
如果有必要,那么……明璨应该会找自己说明的。
……
晚间温如瑾考校了自家乖儿子的功课,让人把这孩子送回皇子居所后,皇后果然不期而至了。
“夫君。”
“夜露重,为何不穿多点?”温如瑾叹了一口气,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便披到她肩上。
明璨见状,略微有些羞怯,虽然以前夫君也对自己很好,但是却很少这样情绪外露,也很少会当众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像是现在,夫君好像突然放开了一样,不在意他人在不在场,他一如既往地表达对自己的爱重,当真是让明璨羞怯之余就是满满的感动。
夫妻两携手往里走去,曾奇很有颜色地带领着宫人鱼贯而出。
“夫君,我今晚前来,是有事要和你商议。”
“所为何事?”温如瑾似乎并不如何在意。
明璨轻轻一笑,认真道:“我家小妹如今已经及笄,也到了姑娘家最好的年华。母亲这些日子都在物色人物,我今日也让人请母亲过来一起商议过。”
“哦?”温如瑾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那你和明夫人讨论得如何了?”
明璨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夫君,京中弟子多才俊。我和母亲一致认为闻人家长房的嫡次子为其中翘楚,他年少便声明在外,且有‘临风玉树’之美名。”
温如瑾没有说话,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皇后见他这样不变喜怒的模样,便有一些忐忑,忍不住又轻声喊了一声:“夫君?”
“你家小妹,可曾表露过对闻人家长房的嫡次子的态度?”顿了一顿,温如瑾又平和地问她:“你家小妹,可曾心有所属?”
“夫君!”明璨皱眉,有些不高兴道,“自古女子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妹她一向自尊自爱,怎会轻易结识外男?夫君莫不是因那闻人歌云,而对京中女子有所误会?”
温如瑾叹了一口气,看着女人气鼓鼓的模样,便有一些无奈。
他伸手,轻轻地捏了捏明璨的脸蛋,入手触感细腻,柔软,富有弹性,简直让人恨不得多捏几下。
温如瑾最终收回了自己的手,笑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并没有怀疑你家的家风,只是如果你家小妹对那人无感,你偏偏要她嫁过去,岂不是成了一对怨偶?”
末了,温如瑾叹了一口气,认真道:“璨璨,我不希望你牺牲自己的妹妹来成全君王与帝师之间的和好。更何况,哪里有君王去讨好臣下的道理?”
被一下子说破了心思,皇后觉得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终究还是嘴硬地说道:“此事家中早已同小妹商量过了,她自幼便乖巧懂事,自然知道权衡利弊,小妹不会不愿意的。”
是的,夫君没有说错。她身为妻子,就是看不得如今闻人寻桃李满天下之后,对自家夫君表现出来的不满,那样太容易伤害到她夫君的声明了。千古帝王,可怜生前身后名啊……
她身为皇后,将自己的小妹嫁给闻人家的长房嫡次子,勉强算是低嫁了。这也可以算作是皇帝给自己臣下一个台阶的态度,至于女子本人的想法……那当真是难以顾全。
“她不会不愿意,却也不等于就是她愿意。”
温如瑾认真地看着明璨的眼睛,“璨璨,我希望你家小妹,能同你当初选择我一样,去选择她自己的意中人。你是我的妻,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她身为帝王的妹妹,怎能低嫁?”
“可是、可是……”夫君如此照顾自己,如此爱重自己,爱屋及乌之下连她妹妹也一并顾全。
明璨不能说自己不感动,但是如今帝王和自己的老师闹得太难看也实在是不好……而小妹,也确实到了要寻婆家的年纪了。如今风化严苛,小妹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就没能认识什么青年才俊,便是远远地见过一两面,也完全不知道人品如何。
明璨知道最好的做法便是请求自己的夫君代为观察如今的青年才俊,但是这般小事……都是身为母亲和姊姊的长辈代为相看,让皇上去做这样的事情,太过逾矩。
但是温如瑾却能一眼看穿她的忧虑:“璨璨,如今会试将至,你也无需太过忧心。今年的殿试之后,进士打马游街之时,便让小妹在楼阁高处看一看。”
“她若是有中意的,便直接与你说,朕自然会为她赐婚。”
明璨一时之间,感动地无以复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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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平基今日再一次遇到了首辅他家大儿子。
当世治《诗经》的大儒,号称一代文宗。
“所以说,大皇子殿下,您读了《无衣》,可有所感悟?”张文达一手持卷,一手握拳背在身后,平静地问温平基。
温平基:“……”
刚刚走神了,没有认真地听他讲《诗经》,怎么办!?《无衣》讲了什么……完全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