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背脊有些汗意。
衣服被迫贴在身上，粘稠又恶心。
幸好他刚才反应快，更何况他说的其实也不算谎话。
但这次只是侥幸。
如果一轮轮下来，罪行也一条条公布的话。
他做过的那些事……
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该死的审判直播间！
如果不是这个见鬼的节目突然搅局，等他的公告一发，沈千媛早就身败名裂，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该死！
【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现在我要公布下一个公罪人的罪行。】
【下一个是谁呢？】
【陈一粒。】
机器音慢慢叫出这个名字，又故意停顿。
【你知道作弊的人不是谢锡。】
原本恶狠狠又幸灾乐祸地盯着陈一粒的谢锡听见这话，神情错愕，然后脸色猛地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一粒。
大厅里突然想起他怒吼地质问，“你知道作弊的人不是我！？”
陈一粒神色复杂，眼眸中充满难掩的愧疚。
作弊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一年了。但是没人知道，这件事一直梗在他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澄清。
当初传出作弊事件，所有人都觉得是谢锡。
他当然也如此。
毕竟谢锡一向是个打架惹祸、不服管教的刺头。只是他家中颇有些财产，就算惹了事，只要他父亲肯撒钱，学校也不看僧面看佛面地留下他。
只是那次，闹得有点大。
谢锡一直不承认，还打伤了几个老师。
现场一片混乱，几乎半个学校都看到了他疯狂拎起椅子砸向老师的暴行。学校甚至决定不再留他。
最后他父亲捐了相当大一笔钱给学校，息事宁人，才只是给他留了一个警告处分。
原本这件事跟陈一粒毫无关系。
他只是谢锡班上的语文老师，既不是班主任，也不是当时的监考员。
让人想不到的是，在谢锡被学校处分的几天后，他竟然无意中发现，作弊的人是他们班上的另一个学生。成绩中等甚至还偏上，向来学习认真的刘轶。
他之后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件事就好了。
当时，刘轶苦苦哀求他。
刘轶家中困难，父亲瘫痪，只剩一个带病的母亲苦苦支撑，下面还有一对弟弟妹妹。他的家庭早已摇摇欲坠，可是母亲仍坚持不让他辍学，要他好好学习。
他跪下来痛哭流涕，哀求陈一粒不要说出来。
他说，谢锡已经认下作弊的事实了，也没有被退学。
他说，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如果告诉学校，他一定会被退学。
他说，如果他被退学，他的母亲一定无法承受事实，甚至还会有街坊邻居的流言议论。
陈一粒知道他这是在助纣为虐。
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就这样看着刘轶跪在他脚边，可怜兮兮痛哭流涕，况且他知道刘轶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如果他捅出这件事，很可能会让刘轶原本就苦苦支撑的家庭破碎不堪、分崩离析。
况且如果他没发现，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而已。
对，他就当作不知道就好了。
刘轶激动不已的感谢着陈一粒，并且指天发誓，一定会好好学习，再也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也做到了。
似乎受到这件事的惊吓和打击，刘轶比以前更加规矩、认真。
可只有陈一粒知道，这一切都是以污蔑另一个学生为代价的。
即使那个学生不服管教、打架斗殴，可是，这都不是他应该背黑锅的理由。
陈一粒仍然记得，被指认作弊时，谢锡脸上那种不可置信又歇斯底里的神情。
后来变成了可笑，然后是不屑的嗤笑。
原本成绩只是中下的谢锡开始放肆的逃课、交白卷、混网吧酒吧。
他有一种感觉。
他的这个决定，才是真的毁了一个人。
*
“对不起。”陈一粒语气颤抖，嘴唇泛白，“谢锡，对不起。”
仔细看去，发现他整个人都有些微颤抖。但是他目光里的愧疚却又坚定，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怯怯懦懦，只知逃避。
“我后来知道了……作弊的人不是你。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却选择了隐瞒。”
陈一粒站起身，向谢锡弯腰鞠躬。
他也想不到他还有什么更好的道歉方式，只能在这个华夏人都能看见的直播间，还给他清白。
“对不起。”
陈一粒慢慢起身，褪去了之前的犹豫怯懦，目光坚定。
“这是我的错。”
“这是我的罪行。”
“呵。”谢锡冷哼一声，扬着下巴，看着陈一粒不屑的嗤笑，“那作弊的人是谁？你在这里，告诉大家啊。”
陈一粒垂在腿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刘轶现在已经蜕变，当初的事如果捅出来，那将会毁了他。
当初他选择了帮刘轶隐瞒，已经伤害了谢锡。如果现在再推出刘轶，那么两个人都会毁在他手里。
他垂下的眼眸中带着隐隐的绝望。
所以这算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吗？
“我当初隐瞒这件事，是我的错。现在再去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问你是谁！？”谢锡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让人心悸，“怎么？这个时候还帮他隐瞒呢。活该我就被冤枉，他就可以躲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是吧！”
陈一粒抿着嘴。
“算了！”谢锡嗤笑道，“你说的对，没有意义了。”
“况且对你这种混蛋来说，冤枉一个人算什么，对吧？”
“我不想追究这件事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点破事。这种事跟你对芮芮做的事比起来，屁点儿大都不算！”
“我问你……”
【公罪结束。】
【请大家不要激动，坐回原位。现在要进行下一条公罪。】
“什么玩意儿！我还没说完呢，我指控他的根本不是这事！”谢锡愤愤不平。
【请保持安静。】
【扰乱正常审判者，抹杀！】
谢锡一脸不甘地坐下，杀气满满地盯着陈一粒。
[有多少学生是毁在老师手上的。]
[陈老师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他似乎是有苦衷的。]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有什么苦衷，就能冤枉别人，还是一个学生吗！]
[而且他现在还帮那个人隐瞒。恶心，不配当老师！]
[所谓的社会渣滓就是毁在这种老师手里的。]
[恶心，去死去死去死死死吧。]
[应该是有什么内情的，而且看得出来陈老师真的很内疚了。]
[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刀子不是割在自己身上，当然不痛了！]
[看起来谢锡本来就挺那个的吧，他渣他坏，不能都赖在老师头上吧。]
[那以后都没人敢当老师了。]
[警察：XX老师，你小学教过这个人，这个人后来杀人放火都是你的锅。]
[可笑。]
[话说，没有X校的人讨论下，X芮自杀跟陈老师的事吗？]
[谢锡也说是因为这个指控他的。]
[X校是哪个学校？说说啊，X芮怎么回事啊。]
[还老师？畜生配当老师吗？呵，怎么，X校没人敢说吗？那我就说了。]
[来来来，话筒给你。]
给你。]
[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事X校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啊。陈一粒那畜生老师，□□学生，导致何芮怀孕流产，绝望跳楼自杀，后来被捅出来才被迫辞职！顺便一说，何芮还是谢锡女朋友呢！]
[卧槽，这要坐牢的吧。]
[信息量这么大。]
[亏我刚才还觉得这只是个误入迷途的好老师呢。]
【下一个是谁呢？】
[啊啊啊，轮到我小可爱了吧，我不信小可爱有罪。]
[千沉CP在此，我们相信千代不会亲手拆CP的。]
[严肃一点好吗？这里是法庭。]
[就是。弹幕应该也立个规则。]
[呵呵呵。前面的人以前没混过弹幕圈吧。]
[弹幕就是自由吐槽的啊。]
[就是，那些动不动就什么“艹啊去死啊”你不管，我们粉个小可爱干你毛线啊。]
【邹萌。】
[w(Д)w]
[……失算。]
[话说，也没说按顺序来啊，应该是千代随机抽的吧。]
[好像是哦。]
[难道不是故意跳过小可爱的吗？]
[……不要给我洗脑了，我要忍不住入坑了。]
[我不信！全民审判，人人平等。]
[审判罪犯，为什么你们好像当成儿戏一样。]
[说罪犯过了吧，只是上了节目，有没有罪还不定。]
第7章 谁是卧底不说话（五）
【邹萌。】
【何芮的死，跟你有关。】
原本不甘地盯着陈一粒看的谢锡脸色忽变，扭头看向身边的邹萌，不可置信地质问：“何芮的死，跟你有关？”
邹萌脸色难看的得很，她似乎有些无措，又有些着急，带着哭腔说道，“谢锡，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谢锡咬牙切齿。
“你还问我！？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伤心难过，跳楼自杀了啊。”邹萌抽抽噎噎，“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是把无意间看见的事告诉你了，我怎么知道你这么丧心病狂就害的芮芮流产了呢。”
“所以你是说，是我把芮芮害死的？”谢锡脸色发黑，冷冷看着邹萌。
“难道不是吗？”邹萌抬脸，眼中还带着泪花，但是她的表情却也变冷了起来，“把她推下楼的人不是你吗？害她流产的人不是你吗？一直骂她‘贱人’的人，不是你吗！？”
谢锡气得浑身发抖。
他忍不住伸出拳头，似乎想要一拳打翻眼前的人。
然后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堪堪克制住自己暴虐的**。
“你说的这些，我认。”谢锡说着，脸色难看，眼神却愈发狠戾，“但是这一切都没办法解释，芮芮的死，跟你有关这件事。”
邹萌看着这样的谢锡，神色之间竟然多了几分解气。
“真相就是这样，是你自己不敢承认。”
“谢锡，你就是个渣。”
[天啦噜，我错了，我不该帮渣男说话。]
[果然，渣是不分年龄的。]
[我现在站老师了，我相信老师不是故意的。]
[说的好，你就是个渣。]
【公罪结束。】
【下一个是谁呢？】
【谢锡。】
听见自己的名字，谢锡倒是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害死了自己两个未出生的孩子。】
一桌人诧异地看向谢锡。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在高中，甚至未成年的男学生才是这么多人中最深藏不露的一个。
连鹿沉也忍不住看过去。
然后她眼神一晃，突然看到身边的邹萌。她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跟其他人差不多，但望向谢锡的眼神里，诧异是少，嘲讽才是多。
唔。
有趣。
[天啊啊啊啊啊，我听见了什么？]
[啧啧，还没成年，都已经是两个娃的爹了。]
[阴间鬼娃吗？也不怕半夜找上门。]
“不可能！”谢锡本身就是个极其冲动的人，听见这话，他忽然激动道，“怎么会有两个？”
[啧啧，没否认欸。]
[怎么会有两个……是只认一个嘛？]
[现在的学生真可怕。]
[全场最渣，谢锡，死刑无疑！！]
“因为孩子是双胞胎啊。”一边的邹萌幽幽道。
谢锡听了这话，神情反而缓和，“反正是贱种，没了就没了。”
“谢锡！”对面的陈一粒这时却忍不住起身，对愤愤叫道，“你怎么……怎么会这样？”
谢锡懒懒抬头，嘴角扬起讥笑，“托老师的福。”
“你……你……”陈一粒生气之余，又因为内心的愧疚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老师，反正谢锡就是这样的人啊。”邹萌脸上扬着如常的笑意，“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
[到底什么情况！？]
[X校的人，出来解释。]
[不是说老师诱-奸学生嘛？孩子是谁的？两个孩子，双胞胎？什么鬼？]
[我发现……审判间就是故意的，一次性不说清楚。]
[对对对，我感觉好像在看悬疑。]
【公罪结束。】
【哈哈，太有趣了。】
【人类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下一个是谁呢？】
【游飞飞。】
【你即将被公罪，是否使用“公罪豁免权”？】
[当然用啊。]
[呵呵，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
[要是无罪的话，还用得着豁免吗？]
游飞飞难得的有些犹豫，她似乎有所顾虑。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之前千代特地说豁免权是一次性奖励，看之前的公罪情况，公罪环节应该不止一轮。
每个人都有做错的事情，有黑暗的一面，不想为人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