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立刻答应,赶紧跑到外面换鞋子,跟着外婆出去。
临关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姨妈的声音:“陈妍,你别哭。”
这个名字,今天上午,林蕊在江州大学女生寝室里头刚刚看到过。
那本解剖图谱的主人就是陈妍。
林蕊抓紧了林鑫的胳膊,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哑着嗓子叫了声:“姐。”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林鑫执意没有嫁给卢定安,反而选择了一位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的对象。
因为自卑,从天之骄子跌入泥潭中的自卑。
对于体制内的人而言,那是档案中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任何提干进修上升的机会,都将与她彻底绝缘。
她有她的骄傲,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林鑫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担忧不已:“到底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躺会儿?”
林蕊摇摇头,目光落在那包着兰花豆的纸上。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我感觉我看到了血。好多的血。”
林鑫吓得的赶紧张拿开纸,推着妹妹先上床躺着。
今天她就不该将妹妹带去宿舍,一学生的寝室。肯定是看到姐夫吓到这丫头了。
林蕊哪里睡得着。
她心中翻江倒海,反复想的都是要出事了,出了大事。
大到多年以后,所有人都忌讳莫深的事情。
怎么办?现在她应该怎么办?林蕊急得六神无主。
她知道要出事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去阻止这件事。她甚至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爷爷呢?她要找干爷爷。
可是眼下她要去哪儿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干爷爷。
苏木,对了,她要找苏木商量,现在她唯一能够找到的人就是做苏木。
少女捉住了姐姐的手,央求地看着姐姐:“姐,我要苏木过来。”
林鑫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好端端的她不舒服不睡觉,找苏木干什么。
林蕊脱口而出:“我难受嘛,他得帮我顺顺气。”
林鑫出了房门,心情复杂地去叫小少年。
她盯着苏木看了半晌,扭过头,毅然决然的喊着正欢天喜地吃春卷的小和尚:“你二姐不舒服,你跟着一块儿上去看看。”
小和尚郁闷地端起碟子,垂头丧气地跟着师兄走。
上楼梯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盯着厨房方向。
奶奶今天做了好几种馅儿的春卷,他还有三鲜口味的没吃到呢。
小和尚嘀嘀咕咕:“二姐懒,从来都不肯跟着练武功。”
苏木看了他一眼,小和尚立刻识相的闭上嘴巴,讨好地给自己师兄塞春卷:“师兄,你吃。”
林鑫将两人带进房之后,自己却被妹妹赶了出来,因为妹妹坚持要吃杏仁豆腐。
临出门前,当姐姐的人将无苦拉到边上叮嘱,切记不许苏木上他二姐的床。
无苦目瞪口呆,大姐说反了吧,该防着小师嫂硬拉小师兄上床才是真的。
小和尚没挨揍纯粹是因为大姐不习惯打他。
林鑫瞪着眼合上了房门。
门一关上,林蕊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床,伸手去拉苏木:“怎么办?”
苏木被她吓得不轻:“什么怎么办?”
林蕊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张张嘴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扭过头想要找那几张纸,然而她姐担心她看了之后会受到刺激,把那包蚕豆都直接拿走了。
“出大事了,会有游.行,会有人死的!”
她跟机关枪似的,没头没脑地突突突了半天。
无苦挣扎了半天,终于从口袋中掏出蚕豆包。
他就知道他小师姐觊觎他的蚕豆,他本来打算一个人吃的。
林蕊毫不犹豫地一把抢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蚕豆。
她将纸包拉开给苏木看,然而这张纸上的内容,跟先前的那一张不太一样。
上面文章分析的是如果国家陷入动乱,那将会民不聊生,经济建设起码又要几十年停摆,具体情况可以参看军阀混战时代。
林蕊将纸推到边上,认真地看着小师兄弟两人:“这人说的是真的,确实会有一场混乱。”
苏木也紧张起来:“什么时候?在哪儿?”
林蕊张张嘴巴:“就是今年,应该是北.京。”
天.安.门在北.京啊。
可是具体什么时间段,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搞不清楚。
她只记得隔壁小姐姐写的入.党申请书里头强调了198.9年自己刚出生,与风波无关。
苏木偷偷摸着蚕豆往自己嘴里头塞,抱怨道:“你不是穿回来的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少女勃然大怒:“你不是修行中人吗?你一个和尚竟然都不会占卜未来?”
无苦骄傲地挺起胸膛,理直气壮:“术业有专攻,我是来普度众生的,我不会占卜。”
林蕊气得要揍他,无苦嗷嗷叫着往自己师兄后面躲。
苏木不得不举起手来缓和气氛:“那个,我学过占卜,可以看推背图。”
传说中神秘莫测,上下五千年,没有什么是没被推出来的推背图?
林蕊惊讶地捂住嘴巴,抬眼看苏木。
少年郑重地点点头,起身要回自己房里头找推背图。
现在市面上流传的版本早就被打乱了,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要拿的是他们祖师爷爷留下来的孤本。
门一开,何半仙立在房门外头,手里头抓着烤山芋,兴冲冲地招呼几个孩子:“哟,都在呢?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山芋出奇的香,简直勾人的魂。
何半仙他老人家回归带给孩子们的礼物就是几个大山芋。
然而此时苏木哪有心思吃什么烤山芋。
他急急忙忙往屋外走:“爸,我要去拿推背图呢。”
少年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去,待看清包着烤山芋的是什么时,顿时面色大变:“你怎么拿推背图包山芋啊?”
完了,本来就焦脆不堪纸,这么一裹,粘上黑灰,什么都看不清了。
林蕊也急了:“干爹,这可是孤本!”
多少钱啊!你老人家就一点数都没有?
何半仙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什么孤本,老子自己抄的。你这傻小子,还真好哄。”
苏木才不相信呢,他爸的字他从小看到他,一手比蕊蕊好不到哪儿去的狗爬。
何半仙抵死不承认,他老人家的书法明明仙风道骨,当世米沛。
林蕊急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现在的关键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苏木苦着脸瞪自己的师傅爹:“好,既然你说是你自己画的,你再画一个出来看看!”
何半仙顾左右而言他:“哎哟,我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哪里还记得清这些。来来来,吃山芋。无苦,咱们下去,有烤羊腰子呢!”
小和尚顿时欢喜起来,蹦蹦跳跳要跟着下楼。
林蕊哪里肯依,直接一巴掌胡撸上光葫芦脑袋:“吃什么吃!这会儿还吃,要死人了!”
小和尚委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林蕊懒得理会这个没轻重的家伙,直接抓着何半仙不撒手:“干爷爷,这事儿你不能不管。”
何半仙十分之为难:“哎呀呀,我老人家管不了啊,我早开过天眼了,不能再开。”
无苦满脸无辜:“我的天眼就能看姻缘。你跟我小师兄有线牵着。”
始终沉默着的苏木鼓起勇气:“我来!”
何半仙半点儿不客气地一巴掌照顾上去:“你他妈的还想占卜国运?我看你小子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苏木摸着自己的脑袋,不服气道:“那总不能眼看着不管。”
何半仙冷笑:“也不看看你的小命是怎么拽回来的。没轻没重的东西。”
林蕊吓到了,赶紧抱住苏木。
她不懂占卜,可也听说泄露天机会遭到天谴,不得好死。
苏木的魂儿不稳呢,哪里能让他去占卜。
少年安慰她:“没事,我不怕,咱们要是拦下了这件事,大姐不就没事了吗?”
林蕊张张嘴巴,姐姐,对了,还有姐姐。
这种事情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不知道贼什么时候怎么出手,就永远拦不住。
“天命不可违,窥探天机的后果谁都受不住。”何半仙神情肃穆,“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依稀仿佛占卜过一回,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哎呀呀,他跑去学校想找林家的大丫头拉住人来着。
结果那些学生凶的唻,说就是这些神棍误国。
他老人家被推翻在地上踩断了腿,眼睁睁地看着林家的大丫头叫人拉着上了辆车。
等他醒过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逆不了的,一切都是天意。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上辈子为什么干爷爷没管姐姐的遭遇。
“没人要你窥探天机。”少女脑子一个激灵,“这是我说的,我本来就知道。老天爷让我穿回来了。”
穿越回来的她自己就带着天机。
无论她因此做了什么,产生的一切后果都该由老天爷自己承担。
又不是她要穿的,她还没地方找人说理去哩!
第192章 吃货的文化
一张纸, 一支笔, 摆在林蕊前面。
何半仙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烤山芋, 眯着眼睛:“写,能记得多少就写下来。”
阅后即焚,啥也别说。
林蕊张张嘴巴, 简直快要哭了。
她不知道啊,她哪儿知道事情发生的始末。
她能够想起胡伯伯的话, 她都觉得是冥冥中有老天爷在推她一把。
不然当时她那么小, 连环画又那么好看, 她怎么会注意到大人乏味无聊的谈话?
“我不知道。”林蕊急得揪自己的头发,“我真的不知道。”
少女努力地回想, 仿佛梦呓似的:“天热了。”
上辈子,林主席隔壁办公室里头有位小姐姐闲聊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当初她弟弟出生时,她母亲被滞.留在火车站。
“戒.严了, 都不让出去。好多兵,大家都热得吃不消。”
无苦插了句嘴:“那就是夏天的事。”
林蕊迟疑:“我不肯定。”
因为戒.严有可能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何半仙摆摆手,终于放下了烤山芋,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这些, 你知道哪些?”
林蕊毫不犹豫地划下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只在一个名字前迟疑:“这个我上辈子真不知道。”
这辈子倒是动不动就能从新闻里头看到。
少女脑子猛地“嗡”了一声,突然间反应过来:“难道?”
按照他的身份, 没理由历史书上查无此人。
少壮派,耄耋老人, 康熙爷的太子。
何半仙轻轻咳嗽了一声:“行了,我大概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无苦眨巴两下眼睛,他没听懂。
何半仙直接将剩下的烤红薯塞进小和尚嘴里:“出家人莫理俗事。”
大约是怕小和尚怼回头,他还自己强调了一句:“我是在家人,我可不是和尚。”
无苦委委屈屈:“我又没说什么。”
何半仙一拳打在棉花上,眉毛胡子简直要飞上天,谁家收了徒弟谁自己带去。
那老秃驴不要脸,就把个小兔崽子丢给他们。
他转过头又问林蕊:“这上头还少哪些人的名字吗?”
上辈子林蕊真的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她周围的同龄人对这些也鲜少关心。
少女想来想去,只在笔上添了三位大佬的名字,她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些。
何半仙问了他们的身份,点点头。
他沉吟了片刻,又拿沾着黑灰的手,在纸上点点:“还有哪些你知道的,倒台的人的名字,都写下来,晓得原因的写一下,不晓得就空着。”
这个林蕊倒是熟悉一些。
没办法,作为一个在母亲办公桌边上长大的孩子,林主席日常工作当中有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反腐倡廉。
耳濡目染之下,她想不记得都难。
一张纸很快密密麻麻地被写完了,何半仙眼皮半耷拉着,好像在看,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半晌过后,他二话不说,拿起那张纸,直接擦了根火柴,烧成灰烬。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何半仙拍拍手,直接端起装着灰的盘子往外头走。
门一开,他刚好对着举起手要敲门的孙泽。
孙泽还以为来开门的人是卢定安,一个“老卢”刚出口,剩下的话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何半仙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抓着的纸上,那纸张沾着油光,上面还留有蚕豆香。
显然看出来上面的文章有意思的人,不仅仅是林蕊一个。
孙泽回去写他的广播剧,一边写一边从包里头摸蚕豆。
广播剧没写两页纸,他的目光先落在纸包上。
他越读越觉得那文章写的有意思。好多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有些他隐隐约约猜测的内容,人家就直接讲出来。
孙泽觉得非常有道理,现在的国家最不需要的就是混乱,所有的建设在混乱中都没有办法维系下去。
一旦发生混乱,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座憋闷的房子开窗户固然重要,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有人借着想开窗户的人,那要捅破屋顶做试探的契机,搞小动作,直接夷平这栋房子,那就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