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就这么预定上吧。
刚好她想实验一下,她的滴灌器到底好不好用。
无苦那儿倒是有现成的条件呢,可是现在她完全不想搭理小和尚。
到了学校,林蕊第一件事就是去荷塘边上看情况。
不用抽干水,光天热的时候闻着荷塘那味儿,猜也能猜到荷塘已经多日没有清过淤。
这样的条件直接养鱼肯定困难,还不知道里头放了多少脏东西呢。
林蕊觉得很有必要先化验一下池水的成分,否则贸然的不仅菜跟鱼养不活,估计狗尾巴草也能被养死。
结果等到她站在荷塘边上,少女彻底傻眼了。
请问短短一夜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荷塘里头的水被抽得一干二净?
答案终于在出早操的时候被揭晓。
全校三个年级三十七个班级,由班主任带队,直接形成射线状围了池塘一圈。
校长手里头抓着喇叭,站在池边指着下面黑黢黢脏兮兮的塘底:“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一年多的成果。”
林蕊个子小,站在队伍的前列,一眼瞧见池塘的丰富多彩的内容,他立刻在心中暗念一声罪过。
她不应当肖想里头的藕带。
池底委实丰富多彩。
除了大片黑黢黢的淤泥外,还有无数的塑料瓶,玻璃瓶,更多的是塑料袋。林蕊还在淤泥中看见了泡沫饭盒。
她突然间有了个清晰的认识,原来现在白色污染就已经挺严重的了。
“我应当恭喜你们吗?战果显著。”
校长的声音经过喇叭扩散,显得有些变形,直戳向每个人的心底。
他提高了音量,“请注意我用的词,同学们,老师们,所有实验中学人们,这里头的每一件垃圾都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也许你们自己没有扔,可是当你们周围的人乱扔垃圾时,你们是否制止了他们?”
学生们偷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悄悄低下了脑袋。
老师们个个目不斜视,只是看向前方,坚决不与校长对上视线。
“每年八月荷花开败之后,池塘清淤是我们实验中学传统。这么做的目的是尽可能不要打扰到大家工作与学习。”
校长转过脑袋,正对着池塘,“可是我想也许我们的考虑是错误的。”
因为大家都看不到池底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所以在扔出垃圾的时候就毫无心理负担。
“今年夏天,我们就没有清淤。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让大家好好看一看,你们抱怨学校池塘臭,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原本应当荷香阵阵的池塘,竟然发出如此难闻的气味?”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垃圾应当扔进垃圾桶,不能随手乱丢。我不希望你们已经上到高中或者已经走上社会工作多年,居然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全校师生都低下了头,个个都在忍受食堂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好了,解散。”校长皱着眉头转过身,“这将会是你们在校期间学校的最后一次给河塘清淤。今后如果你们不爱护环境,那么就是再臭,你们也得忍着。”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离开池边。
走到靠近教学楼的位置,各班的队伍开始只折起弯儿来。
郭大炮冲林蕊挤眉弄眼:“对我来说没影响,反正我又不去荷塘月色花前月下。”
他话音刚落,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就是林蕊?”
“是啊。”郭大炮随口应道,下意识地转过头,吓得差点当场跌倒。
妈呀,校长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深入群众内部,潜伏到他们身边了?
刚才他说的话,是不是被校长全都听到了?
叫点了名的林蕊也相当紧张。
作为资深学渣,她很有被师长cue到,绝对没多少好事的觉悟。
女高中生僵硬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作答:“我是。”
校长看上去倒是没有刚才的严厉,反而颇为慈眉善目:“我听你们崔老师说,你申请了课题项目,来治理池塘的污染问题。我在这儿先预祝你成功,希望你能够替学校省下以后的清淤费用。”
林蕊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要不是苏木下意识地在后面拽了下她的衣角,她又要开始牛逼上天了。
少女咽了咽唾沫,勉强绷住笑脸:“我们会加油的。”
神差鬼使间,她指了指苏木跟郭大炮,“这是我们团队成员,我们会一起努力的。崔老师、狄老师还有邱老师,一直在为我们做技术指导。”
校长点了点头:“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待到大boss背影消失,郭大炮差点儿当场给林蕊跪下:“头儿,大恩不言谢,来日必相报。”
林蕊冷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让校长忘记你刚才的大放厥词,唯一的方法就是必须得做出成绩来。”
等什么来日啊?择日不如撞日。
行动吧,少年。
去给姐调查清楚,池塘的主要来污染来源究竟是什么。
她原本以为学校的池塘是多年无人打理,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光池底的那些塑料瓶、玻璃瓶、塑料袋之类的,还不足以让水体恶化到这地步。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污水排放,导致了水体富营养化,甚至连荷花都无法吸收,才出现如此恶臭。
郭大炮颇为逗趣,立刻双脚一并,学着香港录像带上警察的做派敬了个礼:“Yes, Madam。”
但凡嚣张过头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在学校这种必须得低调做人的地方。
高中男生一回头,对上狄老师饱含深意的目光,差点儿又当场给吓软了。
目睹班主任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被暂且收押的郭大炮觉得还不如被当场斩立决呢。
他哭丧着脸问林蕊:“头儿,你好歹也支个招啊。”
狄老师早就看他不顺眼,这回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当老大的人莫名其妙:“你做出成绩来了不就好了。别忘了,狄老师也是我们的指导老师。”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
能够将二者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利益。
晚自习下课,坐在苏木的自行车后座上,林蕊眉飞色舞地又开始胡说八道。
苏木不理会她嘴上跑马,舌尖载船,只说重点问题:“你打算如何处理食堂的污水?”
跟他们想的一样,食堂的主要污染来源是生活污水。
其中学校食堂是绝对的排放大头。
那些富含植物纤维油脂与蛋白质的洗碗水淘米洗菜水以及清洁卫生废水,最终的去处都是池塘。
听了苏木的话,林蕊立刻咬牙切齿:“校长就是个老狐狸。”
杀了她她都不信,校长不知道池塘真正的污染源在哪儿。
只是学校内部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估计校长不好直接拿食堂开刀,所以只能敲山震虎,玩早上的那一套。
刚好又有她这么个傻孩子,开开心心地自己积极主动撞了上去,校长能不高兴吗?
苏木安慰她:“你也不要有太有压力。我估计校长也没有指望你。”
最多就是拿她这虎皮做大旗,敲打敲打别人而已 。
林蕊不满地捶着他的后背:“干嘛,看不起姐姐?”
既然都已经立下军令状管这件事情呢,她还非要做成了这件事。
“现在关键是两步,一个是掐断污染来源。另外一个还是死水的净化处理问题。”
纵使没有食堂污水,就池塘本身也很容易富营养化引起腐臭。
苏木好奇地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食堂问题?”
这事儿要简单的话,校长也不会拖到现在。
林蕊老实地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其余的垃圾好处理,什么剩饭剩菜之类的,本身就有养猪场会直接拖走用于养殖。
就是不行,还有她万能的蚯蚓呢。
但是污水到底是怎么处置的,她准备礼拜天去钢铁厂食堂取取经。
论起规模来,钢铁厂食堂可比学校大多了。
少女欢快地吹着口哨,半点儿都不知道忧愁。
等解决了食堂污水排放问题,她才能够真正去做她的鱼菜共生系统啊。
苏木停下车,扭过头狐疑地看着她:“我怎么总觉得你还挺兴奋的。”
林蕊冲他做了个鬼脸,趁机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哎哟,这个手感,不枉费姐姐金屋藏娇啊。
她笑嘻嘻道:“伟大的毛.主席教导我们,与人斗,其乐无穷。”
趁着少年面红耳赤呆若木鸡的时候,占完便宜就跑的人欢天喜地地奔进了店里头,满怀期待地冲王奶奶喊:“奶奶,今晚吃什么呀?”
贾校长从二楼探出脑袋来,笑容满面地看着林蕊:“哟,我们蕊蕊这是饿了?”
林蕊笑眯眯地跟他问好,一点儿不害臊:“当然,我要长个子的。”
贾校长哈哈大笑,连连点头:“不错,很有道理。”
林建明从厨房里头出来,自己手上端着餐盘,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女儿:“你什么时候都有道理。赶紧吃完早点洗洗睡。”
说着他又朝贾校长点点头,往楼上去了。
林蕊痛痛快快地干完了一大碗酸汤猪肚面,顺带着帮楼上要串串香的客人端着盆子上去。
经过包厢门口时,她听到了贾校长的声音:“老林,这个你真得帮帮忙。全国人民迎接亚运会,咱们江州总不能落后。”
少女摇摇头,直接将串串香送到了点餐客人桌上。
贾校长专门会找免费劳动力,这是又想抓她爸当壮丁了。
现在的人啊,尤其是领导干部到底怎么回事?那么多编内人员不用,老想着从外头免费抓人干活。
还专门抓像林建明同志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她折回楼梯口,准备上三楼的时候,不小心又听了一耳朵贾校长的声音:“种树绿化没问题,原本我们就准备了这笔预算。”
现在问题最严重的是白色污染。
以前只听说欧美日本这种发达国家才存在泡沫饭盒以及一次性塑料袋之类的白色污染。
往前倒推十年,谁家有个塑料袋都是洗了再用,重复利用好长时间。
那时候有外国朋友到国内来,见到他妻子刚塑料袋清洗过之后,重新晾晒折叠好,还竖起大拇指夸奖他们环保意识强烈。
事实上是那时候物资匮乏,大家都不舍得而已。
就这年把的功夫,经济发展了,人民物质生活水平蒸蒸日上,白色污染问题也随之愈演愈烈。
“我们现在很头疼这个问题。你说工业污水吧,我们起码可以找到责任对象。”
但是占据了生活垃圾大头的一次性塑料制品,回收利用是不成问题,关键是四处分散塑料袋泡沫饭盒,实在不好办。
大风一起,那四处飞的,简直看得人心里头就犯愁。
江州算是铁路枢纽,铁路线两旁情况更糟糕,现在人们在车上吃完了用完了随手就往窗外扔垃圾,简直不堪入目。
“那是因为火车上都没发垃圾袋。”林蕊愣是没憋住,忍不住在外头插起嘴来。
别总是将责任都推到国民素质上去,怎么不想想自己的管理不到位呢?
你不给人家发纸质的垃圾袋,乘客在火车上呆这么久,总会产生生活垃圾的,自然就随手丢外头了。
别说不要随手乱丢垃圾是最基本的知识。
列车员是怎么打扫卫生的?不照样直接将车上的垃圾往铁轨两旁丢。
作为管理人员都这么做,那你凭什么要求旅客给你保持整洁如新?
穿越过来后,坐火车出行的经历她只有两回,哪一趟都谈不上多美好。
贾校长笑了起来,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开口招呼林蕊进屋:“你说的挺有道理,的确是应当从源头解决问题。”
由火车工作人员统一进行收集处理,那效率肯定要比单个治理旅客来的强。
火车是个相对密封的环境,列车员管理起来难度系数相对较低。
可要是转化到江州城里头,他们应当怎么办?
现在这个趋势很不妙,他很担心假如不遏制住,今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林蕊心道,30年后,这问题还没解决呢。
说话间的功夫,服务员已经打包好寿司递到贾校长手上。
贾校长感慨了一声:“还是你们这儿好啊,用的是可降解的纸饭盒跟纸袋子。要是大家都这么来就好了。”
林蕊摊摊手,在心中摇头,这不现实。
纵使是30年后,一次性塑料用品照样大行其道,比起纸杯和纸碗,明显是塑料制品成本更低。
在金钱面前谈环保,简直羸弱又苍白。
不要谈什么长期影响,资本的逐利性决定了它的短视性。资本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实现利益的最大化与成本的最低化。
去年底纸杯纸碗推出来的时候,林蕊也天真地以为它们能够完全代替以塑料制品。
后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妙。
使用泡沫饭盒的人依然很多。
尤其是下半年工厂陆续恢复生产之后,简直是一夜之间泡沫饭盒就成了夜市的主导。
林蕊对这种事情也很不高兴。
因为它直接导致了夜市上产生的生活垃圾成分复杂,影响蚯蚓口粮质量。
贾校长叹气:“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我们就是种再多的树也没用啊。”
塑料埋在土壤里头长期不腐烂,植物还怎么生活?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突然间计上心头。
她笑嘻嘻地看着贾校长:“您确定现在咱们能够回收利用塑料制品?”
“这个在技术上不是什么难题。”贾校长摆摆手,“江州垃圾回收利用厂已经在做这个事了。问题是街上这么多垃圾,要怎么集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