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走下台的时候,简直就是虎虎生风,走出了三五八万的气势。
主持人在台上喊她:“那么豚草呢?对于控制豚草的泛滥化,你有什么见解吗?”
林蕊相当老实地摇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对豚草没有任何研究。”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于真挚,引得台下的大人们全都笑了起来。
主持人笑眯眯的:“水花生,你既然从江南来,那不会不知道水花生吧?”
林蕊微微侧了下脑袋,迟疑道:“其实关于这个,我有点儿不成熟的想法。就是利用福寿螺吃水花生,然后再将福寿螺作为鹅鸭的饲料。”
福寿螺个头大,不挑嘴,基本上所有的水草藻类它都吃。
但是有一点,福寿螺的繁殖能力太强了而且口感欠佳,一旦控制不好的话,会发展为另外一个生物入侵品种。
当然现在也不存在引进不引进的问题了,因为国内少数引进的福寿螺,现在也有人专门养殖。
林蕊担心的是,一旦养殖户认为养福寿螺经济效益不佳,直接弃养福寿螺,会造成新的生态灾难。
这玩意头实在太能吃太能长了,在口感改善之前,堪比当年的万人害小龙虾。
“这只是我一点儿不成熟的想法,我还没有进行实验,所以我没有任何看法。也许水花生甲虫会成为它的克星。
但我仍然担心原本食性单一的水花生甲虫会在这儿发生变异,成为新的虫害。我个人觉得应该利用鸟类蛙类来控制水花生甲虫的数目。”
这一回主持人终于没有再叫住她,林蕊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座位上。
她抓住苏木的胳膊,就开始得意洋洋地挤眉弄眼。
怎么样?姐姐身高1米6,气场绝对3米2!
少年默默地拽了下她的袖子,提醒她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
少女偷偷摸摸重新梭巡一圈,开开心心摸起了美人儿的小手。
哎呀呀,她家小美人真是可口可爱。
崔老师看着春心荡漾的女学生,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开始鼓鼓直跳。
挺大的一双眼睛,怎么就是摆设呢?没看到老人家正看向她的方向微笑吗?
大约是祖国园丁的目光太过于怨念,少女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回头看一眼。
这一眼直接看趴了她。
她哆哆嗦嗦,瑟瑟发抖,那个,为什么老人家会在这儿啊?
说好的,1992年那是一个春天,现在分明还是腊月呀?
还有就是,她怎么记得92年南巡讲话的时候没有海南啊?
她虚弱地挥挥手,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嗨,你好啊,舅太爷,元旦时给您寄的植物盐,还有海芦笋罐头跟冻干粉以及海笋辣酱,您收到没有啊?
老人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噤声,好好听专家们上台发言。
然而少女心中惊涛骇浪起伏不定,哪里还能够听进去专家们到底说了什么。
到最后,主持人终于在大会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注意到老人家的存在。
他也是处变不惊,居然立刻打蛇随棍上,邀请老人家讲几句话。
老人家摆摆手:“搞科技,你们是内行,我是外行。我这个外行人还是多听为妙,少说为好。
大门打开了,新鲜空气进来了,可是苍蝇蚊子也来了。
我们的知识分子科研工作者自尊自信也争气,早早就有忧患意识,并且积极主动寻找对策。
正是你们的努力工作,让广大人民群众认识到知识与科技的重要性,从而努力去学习知识,尊重知识,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奋斗。
我更加高兴的是今天在这儿,我不仅看到了为科学事业奋斗终生的老科技工作者,也看到了成长起来的新人。科学事业继往开来,正是一代代科技工作者不懈奋斗,才有了我们祖国科研事业的长足进步。”
老人走下讲台之后,林蕊花了好久的功夫,都没办法挤进去。
她其实特别想跟老人说,植物盐要用啊,海笋油也很营养的,笋尖茶的味道还不错。
她后面还要在盐碱地上种黑枸杞,到时候收了枸杞晒成干给他泡茶喝啊,不能用开水,用温水泡就好。
一直到最后,还是老人家主动朝她招了招手,笑容可掬道:“豚草不知道啊,那就多去学学,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控制豚草。”
林蕊受宠若惊,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
海南政府的领导人都过来了,再三邀请老人家到处看看走走。
“是该看看的。”老人点头,“听说你们接收了安省的受灾群众?这个很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才是我们祖国大家庭。”
不等海南省的领导接话,他先自言自语道,“我该去看看他们的。发那么大的水,他们的家业全没了,日子一定不好过。”
众人全都惊呆了,连再三再四邀请他老人家到处走走的省政府领导都忍不住结巴起来:“您,您老人家要上岛?”
“怎么,不可以吗?”老人诙谐地笑了,“放心,我不是班主任批改作业,没做好,我也不会批评的。”
周围人齐齐在心中倒吸了口凉气,老人家要去南沙群岛上。
这件事的意义可不仅仅是看望受灾群众这么简单啊。
林蕊下意识地抓住了苏木的胳膊,妈呀,南巡讲话怎么就进化到南海讲话了?
对了,刚才舅太爷是不是让她好好研究豚草来着?
谢天谢地,老人家终于忘了电子芯片这回事。
她抱着苏木的胳膊又摇又晃,又死命不敢笑出声。
面对少年疑惑的目光,活要面子死受罪的少女只能煞有介事地强调:“我这是高兴呢,多久没有看到孙哥了!”
苏木眼皮子直跳,呵,这事儿真高兴啊!
然而到了基地,渔政船安排众人出海的时候,陪同的政委双手一摊:“哎呀,这事儿不凑巧,孙工接了新任务,已经走了。”
林蕊瞪大了眼睛,充满了对孙泽的同情。
他的运气未免也太不好了,居然跟这种在大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完美地擦肩而过。
千里之外,行走在高原上的孙泽狠狠打了个喷嚏。
什么叫水深火热?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一个礼拜前,他还打着赤膊站在风中笑看惊涛骇浪。
一个礼拜后,他已经裹着羊皮袄子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
艹,国家要在这儿建大型工厂,他们得负责做好安全以及后勤保障。
安全他没意见,凭什么要他做好后勤保障啊?
小爷明明是兵!
上过战场,在枪林弹雨中奋斗过的兵!
第389章 南.疆的三月(捉虫)
3月初的江南万物复苏, 满眼碧色。
3月初的南.疆狂风呼啸, 还没有走出冬天。
在大风一路的戏弄下, 孙泽艰难地走进营房的小屋。
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衣服全扒了。
妈的,这一天净吃风沙了。
当地的俗语说的没错, 一年到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他就没见大风有停下来的时候。
孙泽伸手拎了拎水瓶, 悲伤地发现早上出门前他偷懒, 没有烧开水。
报应就是来的这么快。现在忙了一天瘫在床上, 他真是连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然而不起来不行,这一身如果不好好洗涮一通, 夜里睡着了都能痒醒了。
孙泽认命地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发誓,赶明儿他一定把太阳能热水器给弄出来。
唉,光能多的是, 问题还是缺水。
南.疆工业基础薄弱,耗水大户主要是农业。
偏偏新.疆地区农业用水浪费现象非常严重,大风与丰富的光热让水份迅速蒸发。
于是土地干旱越发厉害,然后气候越干燥, 形成恶性循环。
孙泽嘴里头叼着笔套, 在纸上写下防沙林三个字。
他的目光瞥到了旁边的报纸,刚好落在角落的豆腐干上。
那是一篇全国人民支援南.疆石化工业园的文章。
“江州钢铁厂职工子弟幼儿园的元元(化名)小朋友课余时间利用加拿大一枝黄花喂养长毛兔, 剪毛卖了五元钱,全部捐赠给南.疆石化。”
孙泽眼皮子直跳, 他初中时还被陈乐那个傻孩子拉着一块儿捡过废品,攒了半年不过三块钱,全捐给宝钢建设了。
元元那个小丫头,人小鬼大的小东西。小葛朗台带出来的小小葛朗台,居然大放血了!
“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纷纷效仿,投入到为南.疆石化建设做贡献中去。”
孙泽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不用猜他都知道,这里头一定有蕊蕊那个小丫头片子的手笔。
养兔子?她真正的目标是加拿大一枝黄花吧。
照这架势下去,孙泽很担心麒麟草会在江州灭绝了。
眼下外地人到江州,最佩服的就是江州的环境。
作为一个夜市文化发达的沿江城市,每天消耗大量的夜宵,可街上基本上看不到白色垃圾。
就连用过的纸杯纸碗,大家都会自觉的放进纸制品回收箱,一次性的塑料叉子则会丢进塑料回收桶;更别说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虾壳蟹壳拖去生产甲壳素,其他的基本上都用来跟菜场垃圾一块儿养超级蚯蚓。
江州大学生物实验室跟江州环卫公司合作,利用生活垃圾养超级蚯蚓,产生蚯蚓泥黄腐酸有机肥,免费赠送给江州农大试验田使用。
现在,这有机肥他也收到了。
江州人民在这方面的虚荣心简直了,本市境内找不到什么地方给他们发挥绿化,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友好城市的头上。
好像不让人家绿云绕顶,他们就心里头不痛快。
看看旁边杂志上的报道,江州一年半的时间就捐了十万棵树,还特地在戈壁上建了个苗种培育基地。
孙泽龇牙咧嘴,感觉已经完全没办法看下去了。
因为这个基地就是江州红星纺织厂捐赠的。
年轻的陆军士官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命运这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后颈肉,叫他动弹不得。
水壶口子冒出了腾腾白雾,孙少赶紧拎下来,兑了凉水开始擦洗身体。
等到草草擦完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脚盆兑好水,开始泡脚。
岁月不饶人啊,分明他离开江州城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结果现在落到小丫头的眼中,已经沧桑知锦年了。
小丫头片子居然一本正经地让他随身携带保温杯,一天三顿泡枸杞。
她还煞有介事地强调,之所以他会脚后跟开裂,就是因为肾气不足,要好好喝枸杞补肾。
孙泽看到信的时候,差点儿没活活怄死。
他肾不好?他都一心献身祖国了,每天累成狗,多少天没见过大姑娘,上哪儿肾虚去。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自己到南疆跑几天试试,保准手脚全是血口子。
孙少一边泡脚一边心里头各种万马奔腾,最后狠狠的扯下毛巾布,擦干水,然后认命地拿出护足膏抹在脚上。
呵,还算她有点良心,知道把护足膏一并寄过来。
虽然这护足膏是用海芦笋种子榨油剩下的油渣炼制的,总有废物利用的嫌疑。
不过跟那海芦笋香皂一块用,感觉倒是还不错。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哪儿都能倒腾出钱来。
孙泽刚放下护足膏穿好袜子,外头就传来敲门声。
他一边询问来人的身份,一边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三个戴着皮帽子的男人,个个都灰头土脸,是当地乡政府的领导班子。
乡长伊力哈木江·尤努斯高兴地同孙泽握手:“下午我们过来时,没碰到你。”
“我去风谷测量了。”
孙泽的屋子极为简陋,就一架行军床跟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索性将行军床上的铺盖卷了,然后招呼众人:“坐吧,实在没什么能招待大家的。囔,倒是还有点儿红树莓干,大家尝尝。”
伊力哈木江赶紧拿出皮袋子,想要推到桌上,又不好动笔记跟报纸,只得抱在手里头:“这是甘肃的同志给您带来的。您种的沙枣收获了,一早就想请您尝尝,但老是碰不到你人。”
孙泽挑挑眉毛,忍不住笑出了声:“都收获了?还挺快的。”
说话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怔愣,真是时间如流水呀。
伊力哈木江看他直接抓了沙枣往嘴里头放,赶紧进入正题:“孙工,你也调查过我们的风口了,我们这里应当适合建风力发电厂吧?”
孙泽赶紧咽下嘴里头的沙枣,正色道:“我正要跟你们聊聊这件事,我的意见是暂时不要考虑风力发电厂。”
乡政府的领导面面相觑,伊力哈木江急了:“孙同志,我们这儿的风力如此强劲,真的不应当浪费呀。”
“不是说这儿不适合建风力发电厂,而是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个工作。”
孙泽伸手抓起他的笔记本,示意给众人看,“建设小型风力混合发电系统,之前我在不少地方也搞过。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发现了一些问题。那就是戈壁滩上其实并不适合利用风力发电。起码短时间内不适合。”
见众人有着急的意思,他赶紧手往前伸,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因为沙,一刮风就起沙,砂石对于风力发电系统损害太大了。不是说我们不可以利用风能,而是我们应当利用清洁的功能。”
当务之急,应当想办法解决当地风沙大的问题。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重点工作应当是建造防护林。”孙泽一条条地跟众人分析,“我们拥有丰富的太阳能、风能以及油气资源,但是生活环境还是改善不了,主要因素就是因为我们这儿缺水。可我发现同样的,这儿也闹过洪灾。”
他从桌子抽屉里头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头密密麻麻写着的是近几十年当地气候条件变化。
详细到每个月的降水分布以及每天的气温变化,整整34年,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从一摞子资料里头一点点的扒出来的。
伊力哈木江肃然起敬。
这位年轻的汉人工程师(虽然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工程师),每日起天不亮就出门,披星戴月才回家,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挤出时间来收集这些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