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觉得飞机草更加适合综合处理。因为它是天然的植物染料,而且富含绿原酸,是药品,化妆品,保健品的原料。”
老人家言笑晏晏,夸奖了句应考的学生:“这不是想的很好嘛,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林蕊鼓足了勇气:“要想这些计划可以顺利实行下去,农村就得有足够的劳动力。”
工业社会发展必然带来城镇化,大量人口尤其是青壮年劳动力会争先恐后涌向城市,留守下来的只有老人跟孩子。
乡村凋亡,是接下来几十年时间,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没有足够的人手的话,所有的方法都是白搭。”林蕊愁眉不展,“比方说水葫芦,用来喂鸭养鹅效果很好,只要是饲养得当,沟河当中水葫芦根本不可能泛滥。”
然而事实上很难做到,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养鸭养鹅。
“我希望这些养殖种植业都可以工厂化,这样才能够提高农业生产效率。让留守的老人孩子也能够挣到钱,改善他们的生活。”
林蕊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希望无论如何,都还有一片家园能够容纳从大城市败退回来的人。
城市在发展的过程中,会想方设法引进大量劳动力,用于满足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需求。
可每一座城市的容纳能力都是有限的。等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城市管理者就会想办法优化自己成员内部结构。
驱逐“低端人口”,增强城市的综合竞争力,是每一位城市管理者秘而不宣的策略。
早就脱离家乡在城市中生活多年却没有真正被接纳的人,他们要回归何处?
故乡就像母亲,无论游子在外头多么落魄,只要回到家中,母亲都会敞开胸怀,容纳疲惫不堪的孩子。
“大自然创造出每一个生物都是有用的。他们在别处被嫌弃让人笑话是废物,在这里可以被当成宝贝。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宝贝。”
林蕊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有点儿想挠脑袋。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是必然。
但让贫者有所居,有所食,有向上奋斗的路径,有进步的空间,这是每一位管理者必须牢记于心最基本的点。
只有这样,整个社会才能充满生机,才能够蓬勃地往前发展。
从管理的经济效益角度讲,这样也是降低社会管理成本最有效的方式。
人必须得看到希望,通过努力就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的希望。
一个看不到希望的社会,势必动荡不堪。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人类。
老人家微微笑了,点点头道:“你想的很好。大家都希望安居乐业地过日子呀。”
林蕊惴惴不安,下意识地要找补回头:“我不是说不好,就是还可以更好一点儿。每个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
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存在可以让情况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即使只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她也心满意足了。
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以想可以说嘛,又不是说老人都是对的,年轻人想的都是错的。老人也会经常犯错误,犯了错误赶紧改正就是。经过实践得出结论,多多提意见是好事。”
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经走上台阶。
迎面走下来一对祖孙,年过半百的孙子稳稳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祖母。
他们亲眼看过祭扫完蒋家祖坟,等回修缮一新的蒋家祠堂商议后续移棺入土的事情。
老人家笑容满面地朝祖孙二人打招呼:“蒋夫人蒋将军,今儿太阳可真好啊。”
那只被于兰牵在手里头的小羊羔乖巧的很,见人们停下脚步,只好奇地用温润的大眼睛看看众人,然后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草。
其他人也变成了小羊羔,就连最跳脱的林蕊都没敢贸贸然的打招呼。
妈呀,亲历历史时刻,大佬当面会谈居然被她给撞上了。
轮椅上的老妇人面色和缓:“你们有心了,我代亡夫感谢你们的费心。”
夫家的祖坟修缮得很好,这几年都有远房老亲过来帮忙祭扫。
亡夫生前一直心痛家中祖先孤魂野鬼,现在他们终于得到了照应。
推着祖母的小蒋先生也朝老人家道谢:“父亲生前就说过,这钱应当是我们出的。”
老人家笑着摆摆手:“就是故友也不应该束手不管啊。你们客气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你也是九十岁的人了,何苦奔波。就是要讲话,留在祠堂里头便是。”
老人家笑容满面:“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刚好,有个小辈在这儿做暑期社会实践。我看他们种菜养羊来着,很有意思。”
他示意林蕊,“打招呼叫人啊,这是蒋家太奶奶。”
林蕊心中泪流成河,大型穿帮现场啊。这样子让老夫人怎么相信自己跟她只是偶遇?
她虚弱地朝老妇人挥挥手,企图伪装出天真活泼的模样:“你好啊,太奶奶。”
老夫人微微一笑,朝她点点头,然后笑着看老人家:“你家的重外甥女儿,很活泼。”
第446章 祠堂遇故人
老人家不明所以, 只笑着接话:“这孩子的确活泼。”
林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一个劲儿朝老妇人挤眉弄眼, 只差拱手作揖,强求对方个千万翻过前面这一茬。
结果老妇人跟没看见一样,只面上带着笑:“是很活泼, 她说我们都傻的很呢。”
林蕊顿时哭丧着脸,嘴巴一瓢就能嚎啕的样子, 语气中带着埋怨:“太奶奶, 你怎么能在我舅太爷面前告我的状呢。再说我原话明明是你们争着给不怀好意的外国人塞钱有点儿傻。”
掐头掐尾, 把话单拎出来说,有故意偏颇的嫌疑。
苏木不得不伸出手, 直接在她腰上捅了一下。
口没遮拦的大姑娘这才意识到,完蛋了,她当着老人家的面也说傻了。
这下子,连耍赖都耍不过去了。
她面上的表情太过丰富, 丧眉耷眼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居然逗的负责推祖母的小蒋先生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声笑不下于九天仙音,刑场上的“当下留人”, 整个场面上的气氛一下子又不一样了。
就连老夫人的眉眼都跟着弯了弯。
老人家轻声叹了口气:“可不是, 在他们这些小孩子眼里头,我们是尽做傻事呀。就因为我们家里头兄弟自己打架, 反倒是让外人白白看热闹天天占便宜。人家当着我们的面不说,估计回过身去, 要笑死我们的。我们这叫什么?亲者痛,仇者快,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抬手示意老夫人先行,然后缓缓跟在边上,往蒋家祠堂去。
林蕊等人缀在后面。
苏木生怕她言多必失,一个劲儿地示意她噤声。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人都缩在他身后,再也不敢出声了。
老妇人看她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的模样,只忍不住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孩子,活泼的很。
车轮滚滚向前,蒋氏宗祠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
其实败走台弯近半个世纪,蒋家还有多少痕迹能在老家留下呢。
只这座祠堂还肃穆地矗立在阳光下浸染着岁月的风霜,默默地等待儿孙归来缅怀先辈。
负责看守祠堂的老人眯着眼睛看来客,声音颤抖:“老婶婶,可是你回来了?”
老妇人一愣,一时间辨不出对方的身份。
老人赶紧做自我介绍,原来是蒋家族人。
他咧开嘴巴笑,牙齿已经脱落了大半:“那时候我们在奶奶的墓庐舞龙,婶婶您还拿果子给我们吃。早听讲伯伯跟经国要回来,我就想着婶婶你们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小蒋先生先笑起来:“我记得了,老叔你们带我哥哥打过弹弓,哥哥打碎花盆的时候,我吓哭了,引来了我父亲,挨了好一顿教训。”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松快又活泼。
老妇人脸上也浮出笑意:“你们兄弟几个,都皮的很。”
小蒋先生笑着接话:“可不是,每次父亲要教训我们,都是祖父护着,要父亲慈爱。”
老妇人笑着直摇头:“你祖父自己教训你们父亲的时候严肃的很,到了你们这一辈,他就下不了狠心了。”
小蒋先生讪笑:“是该严格点儿的,我们都不及父亲十分之一。”
眼下蒋家在台弯被挤得没有落脚的地方,是他们这辈无能。
老妇人面上显出怔愣之色,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懂事的。”
那看守宗祠的老人,听他们打哑谜似的说话,也分辨不清楚里头的意思,只能泛泛地插话:“跌了跟头都知道好赖,爬起来接着走。”
老妇人笑容满面,教育孙子道:“还是你老叔说的有道理,比围在你身边那些人说的在理多了,你要多听听。”
小蒋先生乖顺的很,立刻应声接话。
那老人在前头引着人往里面走,语气掩饰不住的自豪:“早两年我们就想着这个事情了,族里头商议着又把祠堂修了下。我们几个老家伙退休了没事,平常就在这儿看着。”
老妇人笑了起来:“在我面前说什么老啊。”
祠堂里头静悄悄的,只几个老人不急不缓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老妇人没有惊动众人,只在族侄的陪同下缓缓观看祠堂里头的布置。
她看到丈夫留下的手写牌匾,心中暗道这是真花了心思。
每间屋子的门槛都设置了缓坡,轮椅可以直接推进去。
这显然是新添的,她记忆当中没有这些。
她侧过头,朝一直陪同的中公前领导人微微笑:“你们有心了。”
“这是族里头人自己安排的。”老人家也笑,“其实族里头一直惦记着两位蒋公,想让他们早日归家。”
老妇人点点头,轻声叹息:“是该早点回来了,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小蒋先生立刻接话:“祖母你放心,我会加紧办这件事的。”
他的目光觑到墙上的挂像,那是蒋家历代先贤的画像,用玻璃框子罩着,按照年代顺序一个个排列下去。
小蒋先生的目光飞快越过前面的祖先,只落在最后两个上。
祖父的画像下面是人物生平简介,上面标明了祖父的身份:中华.民国前总统。
小蒋先生心中一阵狂跳,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他没想到最复杂的问题大陆已经不动声色地办好了,他们居然承认了祖父的身份。
老妇人年事已高,目力自然不比从前。
孙子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没想起来应当念出声。
倒是先前那个多嘴多舌的小丫头反应迅速,立刻朗声念诵蒋氏父子的生平。
当老妇人听到儿子的身份介绍也是中华.民国前总统的时候,她忍不住从轮椅上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向画像,整个人如风中树叶一般颤抖。
老妇人的面上浮现似哭似笑的神色,伸手摩挲着画像,一时间喉咙外被完全堵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胳膊被人搀扶住了,那两位年轻的女学生机灵地钻到前头,扶住了情绪激动的老人。
小蒋先生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上前陪伴祖母。
想了想,他又突然间转过身,朝一直陪伴在旁的中公前领导人鞠了个躬,郑重其事地道谢:“世叔,您的恩德,我铭记于心。”
承认爷爷与父亲的总统身份,大陆政府方面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他虽身不在朝堂,却也清楚的很。
小蒋先生心中有惊涛骇浪拍击,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模模糊糊间只想到了一个词,就是大党气度。
求同存异,为了共同的目标,枝末小节无须多纠缠,可以就此轻轻搁下,只抓重点核心问题。
大陆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自己。
祠堂里间的房门关上了,看守祠堂的老人安安静静坐在外头。
他朝年轻的学生们笑:“伯伯其实是相信公产党的。当年他临走的时候,我们害怕,想要跟着一起走。
他让我们放宽心,说来的是解放军,不是日本鬼子,不会烧杀抢掠的。让我们到时候烧壶水给人家喝就好。他真没骗我们。
那时候他说长则一年,短则半年,肯定回来。不想一打眼就45年,可算是回来了。”
林蕊动容,心中诸般情绪流淌,一时间只觉得造化弄人。
她偷偷看着屋子窗户,那里头坐着曾经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蒋夫人跟老人家在里面喝茶,小蒋先生在边上服侍长辈。
也许就在今天,他们即将决定台弯将来的命运。
就好像当年与撒切尔夫人谈判,确定了97年香港的归来。
林蕊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抵在自己嘴巴边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压抑下她激动的心情。
舅太爷啊,果然是舅太爷。
不管是黑猫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的舅太爷。
除了他,谁能够如此直抓核心,绝对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
重点是统一,为了这个大前提,其他的事情,让他三尺又何妨。
林蕊坐立难安,忍不住在屋子外头团团转。
苏木怕她一不小心又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赶紧带着人往天井里头去。
翻修一新的祠堂草木葱郁,那草坪中央的苍柏已经枝繁叶茂,看着足有百年身。
林蕊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地问苏木:“你说,这件事有希望吗?”
苏木左右看看,跟她咬耳朵:“要是没有想头的话,她也不会带这位小蒋先生过来。”
蒋家公认最像小蒋公的人就是这位小蒋先生,甚至有人说如果他是长子的话,当初小蒋公也不会传位给现在的那位“总统”。
老夫人是聪明人,能屈能伸,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抛开民族大义不说,她也清楚究竟怎样做,对家族最有帮助。
林蕊也跟苏木咬耳朵:“那我干爷爷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