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锦鲤运——金面佛
时间:2019-07-16 10:20:26

  玲玲曾经的遭遇就是她的原罪。
  人们会用各种好奇探究的眼光挑剔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好好的姑娘家,如果不是爱慕虚荣,怎么会被那些高干子弟看上?
  怎么没见其他人出事?
  什么被强.暴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凭人家市长公子、将门之后的身份,还能少了年轻漂亮的女人投怀送抱吗。就是送上门被睡了,结果价钱没谈拢,叫人白玩了不甘心,所以才闹到公安局去的。
  呵,说不定就是国外不怀好意的敌特分子,美女蛇特工故意打击社会主义事业的根基。
  真正知廉耻懂贞操的好姑娘,哪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早就在被糟蹋的时候,杀不死对方先自己撞死了。
  嚯,自杀被救回头?那就是没存心想死。真存了死心,神仙都救不了。
  周会计清楚地明白,也就是赶上严打,王子与庶民同罪,才枪毙了那群畜生。要换成其他时候,说不定要怎么算呢。
  她家要是敢坚持上告,方方面面的人就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头,软硬兼施逼着玲玲改口供,非得她承认自己是心甘情愿。
  古往今来,女人叫丈夫以外的人睡了都是丢脸的事。你们居然还好意思拿到台面上说?!怎么没睡别人,就睡了你?自己裤腰带不紧,就别把责任往男的头上推。
  那个猫儿不爱腥?鱼别自己送上门啊!
  周会计轻声叹气:“贞贞是地下情报传递员,尚且要被村里人鄙视。因为她竟然没有在被日本鬼子糟蹋的时候自杀。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好端端的自杀什么。”王奶奶茫然地眨着眼睛,“贞贞是谁家的姑娘?”
  周会计语塞,她倒是忘了王奶奶不识字,哪里会看丁玲的小说。
  “没什么,就是书上的一个人物。”周会计赶紧转移话题,“大军呢,你就让他在家里头一直这么躺下去?”
  既然都停薪留职了,还怕人说三道四吗?赶紧出来摆摊子啊。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躺着躺着就把人给躺散了。
  “随他去。”王奶奶撇撇嘴,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的孙子自己疼,“心里头还较着劲呢。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再不成器,早晚有一天也得吃枪子儿。”
  人家能救你一回,可不能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救第二回 。
  当奶奶的跟当妈的正说话的时候,路灯下投过来一道黑影。
  王大军耷拉着脑袋,不声不吭地挪到了串串香锅前头。
  周会计笑了,打趣王奶奶:“还说呢,你孙子不是过来帮忙了嘛。”
  谁知王大军不仅没帮忙招呼客人,还径自拿起一把串串香走人。
  他又闷声不吭地跑到周玲玲跟前,抓了两袋子寿司,末了还傻愣愣地看着人家姑娘:“玲玲姐,给我把怀里的酒瓶子拿出来。”
  他两只手都抓着吃的,不得空。
  周玲玲吓得花容变色。
  虽然王大军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到底是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她哪里敢从他怀里头掏东西。
  王奶奶气得抄起夹煤球的火钳就要往自己孙子身上砸。
  不成器的东西,来了不帮忙她也就捏捏鼻子当没看见了。他竟然还学会了调戏人家大姑娘。脑子叫门板给夹了?玲玲是他什么人啊,猪油蒙了心!
  王大军被她奶奶挥舞的红彤彤的火钳追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直接蹿到花坛里头,委委屈屈:“好歹我也送他们喝杯断头酒啊。”
  人死了要上黄泉路,就当是他这个做兄弟送他们最后一程。
  旁边的馄饨摊子老板娘先还在看热闹,听他开口立时叹气,给舀了两碗馄饨。
  对面的油炸臭干子师傅也夹了刚炸好的臭豆腐,浇上高汤跟磨辣椒,特地多抓了两把切碎的芫荽。那两个小子尤其好这个。
  就连角落里头卖梅花糕的老太都拿了两块糕,入了秋天凉,叫他们吃热乎了好上路。
  小把戏平常没少在这儿白吃白拿,今晚上就当是最后一顿,也不枉大家认识了一场。
  花坛边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吃食,王大军从怀里头掏出瓶分金亭。
  那玻璃瓶看得王奶奶眼皮子直跳,败家子的东西,连她烧鱼的酒都偷出来了。
  王大军拧开酒瓶子,小心翼翼地浇了一条线,他怕倒多了他奶奶会揍他。
  “行了,大家伙儿的心意。你俩安生点儿走,来世投个好胎,别再吃断头饭了吧。”
  馄饨摊子的老板娘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爆炸头上:“看到了没有,不安生过日子,下一个就轮到送你。”
  还敢出去瞎鬼混,再混连命都没了。
  王大军抹了把脸,失魂落魄地蹲在花坛边上,大口大口吃着祭品。
  人死了就变成鬼,鬼哪里能吃东西,闻闻香味儿就成,剩下的祭品当然是他这个做兄弟的帮忙吃掉。
  王大军一边往嘴里头塞寿司,一边抹眼泪。
  十一天前,他们一块儿喝酒的时候,三黄还跟他打听,要是想当周姨家的上门女婿,得有什么条件。
  三黄瞅着玲玲姐挺好,又漂亮又温柔,小元元也怪可爱的,他很愿意买一送一,当个现成的后爹。
  反正他们家也不缺他这么个儿子传宗接代。他自个儿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老娘还得烧高香呢。
  结果三黄被王大军揍了顿,要不是光头跟二宝拦着,保不齐牙齿都被打掉了一地。
  王八犊子,玲玲姐是他亲姐。连兄弟亲姐的主意都敢打,不锤死他锤谁?该打,亏得打了,不然他腿一蹬死了,玲玲姐岂不是真守了寡。
  王大军吃完寿司又一口口塞着串串香,然后往嘴里头倒小馄饨,进嘴的时候都没忘记问老板娘要勺辣油。
  二宝跟三黄口味都重,喝馄饨时一定要把辣椒油浇的足足的。
  他那穷凶极恶的吃相,看得旁边的小吃摊主都瘆得慌,赶紧忙里偷闲地伸过头来劝:“行了,大军,意思到了就行。”
  王大军不吭声,只拼了命将花坛边上的吃食全都塞进嘴里头,憋住气往下咽。
  好像他多吃一口,到了地底下二宝跟三黄就能少挨点儿饿似的。
  “舅舅不痛,吹吹,痛痛飞。”被林母抱在怀里头的小元元伸出手,摸上了王大军的脸,鼓着小嘴巴往他脸上吹。
  在孩子的世界中,只有摔疼了才会掉眼泪。
  王大军一把搂住小元元,下巴顶着孩子的肩膀,嚎啕大哭。
  他痛啊,他心里头痛。
  他难受啊,二宝跟三黄没了,他临走前还跟他们一张桌子喝的酒。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王奶奶气得伸手刷孙子的后颈。个混账玩意儿,嚎什么嚎?吓到了孩子。
  他这一扯嗓子,成了小元元跟他一块儿哇哇大哭。
  王大军抹了把眼泪,吃得太撑又哭得太厉害,直接打起嗝来:“奶……奶奶,我要去跑运输。”
  他得挣钱,二宝跟三黄走了,家里头还有人要照应呢。
  他就一个守寡的奶奶,不出去挣钱哪里有能力照应二宝和三黄家的老人。
 
 
第62章 救人如救火
  王大军flag没立完, 眼泪都还挂在脸上, 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伴随着男人急促的呼喊:“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周围人慌忙让出条路来。
  只见两个壮年男人从面包车上抬下位穿着警服的年轻人,然后用担架抬着人朝前头奔。如果不是环境不对, 人们肯定要以为自己走进了医院中。
  王大军闻声回头看,见到周师傅, 顿时眼睛一亮:“师父, 我跟你学车, 咱们今晚就出发。”
  对面卖磁带的摊子上正播放着陈淑桦的《浪迹天涯》:“浩浩的江海在呼唤,呼唤迷失的水。高高的山岭在等待, 等待飘零的雪……”
  他要离开这座悲伤的城市,他要去浪迹天涯。
  “边上待着去,别挡路。”跑得满头大汗的周师傅可没空理他,只焦急地盯着林母, “快,何半仙家的钥匙,急着救命。”
  林母赶紧把小元元递给周会计,惊惶地看着担架床上躺着的年轻警察:“怎么了这是?”
  身穿警服的男人裤子腿被撕开了, 小腿上一圈红印子, 像是叫什么咬了。大约是为了阻止毒液向上蔓延,伤口上像是用火柴或者烟头之类的东西灼烧过, 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还缠着止血带。
  “蛇,毒蛇。”周师傅催着林母往筒子楼方向走, “医院就三支血清,打电话找其他医院调货,干脆就没有。”
  急诊医生只给被咬伤的警察做了紧急处理,说要等他们想办法调用抗毒血清,真正不行得上血液净化,再不行就上呼吸机。
  穿白大褂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听得周师傅头晕眼花又心惊肉跳。他不敢再耽误下去,直接签字做主把人拖出来另寻出路了。
  周师傅忍不住抱怨,“连药都不全,开什么医院啊。”
  郑大夫倒是替医院说了句公道话:“这药又不是天天有人用,一年就那么几个人,医院备着药到时候过期就只能丢掉。”
  丢掉的药也得花钱买,医院总要考虑成本问题。
  好歹工人医院还留了三支药呢,不少地方根本就不常规备药。
  可惜警察高风亮节,抗蛇毒血清先给被蛇咬的犯罪嫌疑人用了。剩下他自己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何半仙的草药上。
  林母看年轻警察的脸色不好看,整个人昏昏欲睡的模样,顿时又急又怒:“老何人去海南了啊,连个稳定点儿的落脚地都没定下来。我就是打电话也找不到人。”
  他屋子里头的那些草药,除了他自己,谁知道该怎么用。
  是药三分毒,用不好别说治病,直接送命。
  这警察怎么就这样驽呢!是犯罪嫌疑人的命重要,还是他自个儿的命值钱?最基本的账不会算吗?
  眼下边上乱糟糟的,周师傅也没办法解释犯罪嫌疑人身上背着件国宝流失的大案子。他们还指望从这人嘴里头撬出国宝的下落。
  “苏木呢,苏木知道该怎么用药,那孩子对付得了蛇。”周师傅脚上跟踩了风火轮一样,飞快朝前头奔。
  大卡车开不进小路,他只能靠着两条腿赶紧将自己退役的小战友送去救命。
  林母稀里糊涂:“你怎么知道苏木能对付蛇?”
  俩孩子不就跟着他出门玩了一上午,采了一兜海棠果回家,怎么还跟蛇扯上关系了。
  前面传来自行车铃响跟孩子嬉笑的声音,初三的学生下晚自习回家了。
  王大军看见苏木就竖起大拇指,跟林母吹嘘:“苏木可厉害了,昨天抓了好几十条蛇,足足卖了一千块。哎,婶婶,你可得帮他把钱存起来。别到时候招来贼。”
  现在的人胆儿贼大,去年就有人去偷故宫。还没来得及下手,直接叫警卫给抓了,好像判了个无期。
  王大军蓦地想到同样判无期徒刑的光头,一下子嘴里头就没滋没味儿了。
  林蕊跳下车后座,远远的看见她妈,挥着手大声打招呼:“妈,煤气灶装好没有?好不好用啊?”
  昨天她爸出去忙了一圈。今天早上她喝粥的时候,就听她爸说要来人装煤气灶。
  她妈还兴高采烈地邀请王奶奶跟周会计一起用呢。反正煤气便宜,几家人口又都简单,点火炒两个菜,总比折腾半天起煤炉好。
  结果王奶奶跟周阿姨都摆手谢绝了,怕有人看了眼热说嘴,白白给她爸惹麻烦。
  林蕊背着书包要出门时,还跟她妈强调,这就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相对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说到底,还是商业不发达,努力挣钱的人不够多。一点儿东西都能叫人眼皮子浅。
  结果她妈抄起鸡毛掸子,她立刻拽着苏木刺溜跑了。
  大人哟,老是不乐意听实话。
  双方隔得距离有点儿远,下晚自习回家的林蕊没听到王大军的话,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兜了老底。
  年幼无知的少女还欢天喜地地拽着苏木蹦跶到她妈跟前,笑嘻嘻的:“妈,你是不是给我做土豆鸡焖饭啊。我早上看到你化冻鸡腿了。”
  不知道到底是零食吃的少还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现在特别容易觉得饿。
  满满一大保温桶的饭菜,就她跟苏木平分,整个晚自习她还得靠想象她妈给她准备的美味夜宵才能撑下去。
  林母心头冷哼,还土豆鸡焖饭,给她一顿鸡毛掸子才是真的。
  胆子肥了她,居然敢撺掇苏木抓蛇卖钱!她怎么不上天啊?
  “我说你昨儿怎么想起来买煤气灶呢。” 一有钱就霍霍,还真是什么钱都敢挣!
  林蕊被她妈揪着耳朵拖到边上,疼得“嗷嗷”叫,委屈的不行:“不是我,我没让他抓蛇。”
  还有没有天理了,怎么一个个全把锅扣在她脑袋上,明明是苏木不听话。
  “苏木什么时候要过钱?不是你的话他会想到挣这个钱?”郑大夫狠狠点了下女儿的脑门,暂且放过胆大妄为的小女儿,“回家再收拾你。”
  林蕊立刻开始抽鼻子酝酿情绪准备抹眼泪。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自家的孩子像稻草。她妈戴有色眼镜看人,她妈不讲道理。
  苏木看惯了她戏精本精的特质,直接掏出手绢丢给她,自己奔过去看受伤的警察,开口问周师傅:“药酒喝了吗?”
  啥药酒?为啥喝药酒?怎么抬着个人啊?
  林蕊酝酿了一半情绪立马停下,赶紧跟着蹦跶过去看动静。
  “喝了。”周师傅焦急地看着满脸稚气的孩子,“蛇一咬到他,我就把药酒给他喝了。又用烟头烧了口子,剩下的药酒全都冲洗了伤口,伤口也挑开来挤过血了。可他还是很快就不对劲了。”
  昨天中午定下计划的时候,周师傅就想到了被蛇咬的可能,特地绕过来问苏木讨了半瓶子药酒。
  他原本还想再多要点儿,苏木死活不肯,强调是药三分毒。
  其实何半仙泡药酒向来随心所欲,这一坛子全是原浆。苏木真怕他们一不小心喝多了,干脆醉倒在外头。
  少年弯下腰查看周边:“蛇呢?什么蛇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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