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也就刚够帮着陛下看护后宫的娘娘们。”
蔺郇脸上一沉,心里暗爽,语气谴责的道:“你竟然想对朕的妃子们下手?”
他怀里的女人抬腰,舒展,桃花眼眯成了一条妩媚的缝:“照常履行皇后的职责罢了,陛下有什么意见吗?”
疯了,疯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的声音,身子朝着她压去。
姚玉苏后来一想,那叫声有点儿像月色下站在山顶的狼,扯着嗓子的模样尤为相像。
……
雨过天晴,朝阳越出,阳光普洒大地。
太极殿,冯太后捧着陈氏带来的证物,一脸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一夜春宵,蔺郇心态尤为平和,即使知道这些人图谋不轨,但他却无半分不爽,反而关切的问道:“母后可是认出了什么?”
“这是你父皇的匕首啊,他以前时时带在身上的,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哀家还以为是丢了……”冯太后握着匕首,目光怀念,语气哀伤,“原来是赠予他人了啊。”
陈氏低头,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
“这么说来,陈氏所言俱是真的了?”左丞捋了捋胡子道。
殿内,议论纷纷,一时间已认定了宋威是高祖皇帝的私生子了。
而一旁的宋威拳头几乎捏出了水,他不明白这么一个满口胡言的妇人怎么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陛下,若今日臣丢了一把剑,二十年后有人找到臣的府上,说她的孩子是臣的孩子,臣也要认吗?”宋威咬牙,站出来驳斥道。
冯太后脸色微变,飞快地扫了一眼殿内的宋太傅。
“太傅,你是最清楚此事的,你怎么说?”蔺郇不理宋威的话,反而看向宋普。
宋普面露纠结,难以开口。
“父亲,你倒是说句话啊!”宋威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这般表现会让其他人误会吗?
宋普看向宋威,眼神挣扎:“威儿——”
“陛下,臣的确是宋家的孩子,臣十分清楚。”见宋普不开口,宋威转头对着蔺郇道,“从小到大无一人说臣不像父亲的,臣与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绝不可能是高祖皇帝的儿子!臣与宋家不敢亵渎皇室血脉,请陛下查明,还高祖皇帝和臣一个清白。”
蔺郇面庞一柔,稍感欣慰,这是歹竹出好笋啊。
“陛下!”一直不开腔的宋普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不敢欺瞒陛下,宋威的确不是臣的儿子。”
宋威惊愕转头:“父亲——”
“当初在高祖皇帝面前立下重誓,不敢轻易违诺,故而隐瞒多时,臣深感不安。”宋普抬头,面色坚毅道,“今日为不让皇室血脉流落民间,臣不得不违背誓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臣愿以性命向高祖皇帝谢罪。”
蔺郇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温和的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父皇若泉下有知,一定也想让他的血脉认祖归宗。”
宋普坚毅的脸色在蔺郇的“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话后稍稍有裂开的迹象,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他走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兑现了这周二更的承诺!
一身轻松,点外卖去也~
第46章 选人
在宋普的故事里, 老齐王并非是和小陈氏两情相悦,而是一夜露水罢了。在得知小陈氏生下孩子之后便派亲信宋普将孩子抱走,并将小陈氏送离蜀地, 给了她一笔厚厚的安置费。老王爷不想将私生子写入族谱, 但也不愿他流落他地,便请信得过的宋普代为抚养。
“臣与夫人成亲数载,一直未有自己的孩子。夫人得知高祖皇帝要将此事委任于臣十分高兴,承诺愿意将宋威当作亲生儿子对待。就这般,宋威一直养在臣夫妇名下, 直到夫人病逝前她还一直念叨着宋威,可见已经与亲生的无二般了。”宋普说到此处, 眼中泛泪。
宋威愣愣地, 一脸失神。
母亲逝世的时候他才七岁, 但已经十分知事了。记忆中她是个温柔的女人, 说话轻言细语,连对他都是如此,从未发过脾气,即使他调皮得人狗俱嫌她也未曾出声责骂他, 只会将他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讲道理。平心而论, 他一直喜欢母亲胜过父亲,只有母亲能包容他的一切,而父亲只会严厉地斥责他罚他,让他这个天生不愿意投降的人心生反叛之心。只可惜佳人寿短,一夜白幡挂满府, 永远对他宽容和蔼的母亲忽然就走了。
殿内众人因着宋普的话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忠臣,帮高祖皇帝养育了孩子而且隐瞒了二十年整,若不是孩子的母亲找上门来估计这个秘密也会被带进土里去。也有人说此事疑点颇多,光靠宋太傅和陈氏的话不足以信,高祖皇帝已归天多年,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他才知晓。
“陛下,皇室血脉混淆不得,虽宋大人言辞恳切,但事实究竟如何咱们也不能凭这寥寥数语妄下定论。”右丞杜华站了出来,他是德高望重的臣子,言语颇有份量,“臣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远的不论就说近的,前朝便有人企图混淆皇室血脉,当时孝哀帝一时被蒙蔽险些中套,若不是后来姚后出面查证,恐怕那狸猫真要代做太子了。”
“杜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认为老夫心思叵测故意混淆皇室血脉吗?”宋普瞪眼,不悦地道。
杜华脾气甚好,只是摇摇头道:“太傅莫要着急,此事并非能一时便能下定论的,咱们再认真查证一番,总能找到铁证的。仅仅凭太傅和陈氏的话,还有这一把匕首,恐不能轻易让世人信服。”
杜华所言处处站在皇室的立场考虑,十分在理。殿内有不少的臣子附议,虽宋威有可能是高祖皇帝的私生子,但不是十成十的确定便不能将他认回,尤其是如今陛下膝下无子。
冯太后一直静观其变,见众人都有将此事搁置一旁的打算,她虽心里着急却不能开口表明立场,否则便会让人生疑了。
“母后如何看?”她不欲作声,蔺郇却没有让她如意,询问她的意见。
冯太后嘴角一扯,有些尴尬的道:“哀家也未料到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实则是……哎,高祖皇帝一向洁身自好,绝不是这般随意之人,想必这匕首也是这姐妹从旁处得来的吧。”
一对普普通通的姐妹花,又无身份背景,若不是老王爷亲自赠予怎么可能得到这等宝物?冯太后这话有失水准。
蔺郇点点头,看向面前众人,道:“此事关系重大,非一时能论断。朕会派人去查此事,各位也宽心些,若真是父皇的遗脉朕自然不会让他认祖归宗,但若是一场误会……”他黑眸一扫,各人脸色不一,“不论功绩如何地位如何,朕都要问他个欺君之罪。”
蔺郇的话矛头直指宋太傅,他站直了身子挺胸抬头,似乎一身正直无所畏惧。
“散了吧。”蔺郇起身,挥袖离开。
——
宋府,宋氏父子隔桌对坐。
气氛一时凝滞,一人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人在等着对方开口。
“父亲,你为何要在朝上说那番话?”最终,还是宋威先开口。他既是疑惑也是茫然,他到底是谁的儿子,为什么一夕之间自己成了来路不明的人了?
当然是他的儿子。宋普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茶,他知道宋威与蔺郇感情甚笃,若真计划全盘托出只会是自毁长城,到时候不仅大事不成,这个儿子恐怕也不得让他了。
“为父今日所说句句属实,你本就是先王的孩子。”宋普叹了一口气,“先王不愿你与陛下争锋,也不想太后心怀芥蒂,说白了,也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将你养在我身边,称作是我与夫人的孩子。”
宋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直发愣。
“先王走了,你母亲也走了,死守着这个秘密对于我来说并不是甚难事,只是那陈氏突然冒了出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我不得不将真相说出来。”宋普道。
宋威已不是七岁的小儿了,遇到和父亲意见不一的时候只是一头捏着拳头瞪眼的小公牛,他长大了,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可是我与先王长得并不相似。”
“长相算得了什么,这世间亲父子亲母女长相无一相似的大有人在。”宋普不在意的说道。
无论宋普如何澄清,宋威很难去相信他的话,他从心底抵制。
“当年之事只有我、先王还有陈氏清楚,如今先王不在,我与陈氏的话便是铁证。”
“正因如此,父亲说的话才要慎重。”宋威道。
宋普脸色微变,抬眸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在此事上撒谎不成?你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我早已把你当作亲生的了,难道是我想让你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吗?”
“我并非是不相信父亲……”
“你必须得相信我。”宋普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严肃地道,“此事干系重大,若你都站在与为父相对立的立场,你让其他人如何信服我的话?今日在朝上你的表现就是错的,不成熟不过脑子,简直是没有任何长进。”
说完,他甩了甩衣袖离去。
宋威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就弯曲了,他垮在那里,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
乾元宫,内宫的太监捧着放着各位娘娘的牌子的盘子弯腰站在蔺郇的面前。
蔺郇的手在牌子上方滑过,最终停在崔贵人的头上。
崔氏,都转运盐使司崔嘉之女,性情和顺,娇俏可人。
蔺郇慢悠悠地散步到宝华殿,殿门口点着一盏红灯笼,他仰头一看,忽然就想起了元宵灯会上她如玉般的模样了。她侧身与旁人说着话,明明是出口损人,但嘴角携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在那灯火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与她一比,纵然国色天香也黯然失色。
“陛下?”殿内的人已经跪迎许久了,他还在站在门口踟蹰不前,刘德江不得不开口提醒他。
蔺郇收回目光瞥了刘德江一眼,那是看物件儿的眼神,像是随时都可以扔弃一般。
刘德江浑身一抖,几乎想自扇耳光了。他这个不长记性的嘴啊!
幸好蔺郇并不打算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下发作人,抬腿朝着殿内走去。
宝华殿,崔贵人一身粉裙跪在那里,春夜薄凉,很难说是因为紧张还是冷才发颤的。
“贵人,千万别在陛下面前失仪啊。”身旁有老嬷嬷提醒道。
崔贵人一张圆脸,俏丽可人,小鹿似的大眼睛让人过目难忘,浑身都透着一股少女不知世事的纯真。老嬷嬷心里是笃定崔贵人能拿下陛下的心的,这般娇俏的人儿哪个男人不爱呢?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还是寂寂无名,说不定此番就要因为崔贵人而翻身了。想到此处,老嬷嬷的心里甚至比正主还要火热。
眼瞧着那抹玄色的身影近了,崔贵人赶忙低下头。她害怕得紧,虽然嬷嬷教了又教,但她毕竟是实打实的少女,未经人事,更未想过自己会侍奉天子,几乎是难以控制的惶恐。
与她所想的不同,那抹身影从她身旁走过,连脚步都未曾顿一下。
“起吧。”他边说着边往里面走去。
崔贵人有些愣神,还是旁边的宫女将她扶了起来。
“妾、妾身见过陛下,陛下万福。”她走上前去,再施一礼。
蔺郇坐在上座,双膝展开,随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绣棚子,道:“这是你绣的?”
“是……”崔贵人迟疑地道。
“这是鸳鸯呢还是鸭子?”他轻笑一声,拿着刺绣凑近了看。
崔贵人脸色一红,支吾得说不出来了。入宫之前她的刺绣便总是被母亲批评,说她弹琴的时候手指活泛,怎么握着绣花针的时候就十指硬得跟棒槌似的,半点都不开窍。
如今被陛下嘲笑,她臊得满脸通红。
“害羞什么,过来坐。”蔺郇放下刺绣,端起了手边的热茶。
崔贵人心里还是忐忑得紧,站在她身后的老嬷嬷急得不行,这怎么就不开窍呢?陛下明显是钟意她的啊。
崔贵人慢腾腾地上前,即使落座也是半边臀挨着榻,一副随时都要起身的样子。
蔺郇侧头瞧她,她却不好意思地闪躲,脸上飞上了红霞。
这般少女情态做不得半分的假,显然这位初入宫门的贵人还保留着闺中的纯真。
很好。蔺郇嘴角扬起了笑意,就她了。
这晚,蔺郇并未留宿宝华殿,与崔贵人闲聊半个多时辰后,便抬腿离去了。但宝华殿的人无一不觉得陛下是爱重小主的,不然走的时候为何还摸了一把小主的脸蛋儿,说让她准备好了再来呢?
崔贵人羞臊得垂下了头,手绢被揉得乱七八糟。
老嬷嬷恨铁不成钢的道:“贵主儿啊,你怎么就不把握机会呢!”
“我、我害怕……”崔贵人脸上还挂着未散去的红晕。
“有何可怕的?帷幔一拉,陛下也是男子啊,难道还有什么三头六臂不成?”老嬷嬷痛心地道,“这可是大选之后陛下第一次到后宫来了,你这是走了大运了你知道吗!”
崔贵人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上不得台面,低头任由嬷嬷数落。
“哎,幸好陛下未曾问罪,否则这一宫的人都要跟着你遭殃。”老嬷嬷庆幸道。
崔贵人懵懂:“为何要问罪?陛下有这般狠——”
“嘘——”嬷嬷打断她的话,严正地道,“噤声。”
想起这是深宫不是自家,崔贵人不得不收声。
一夜过后,陛下昨晚到过宝华殿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对于崔贵人未侍寝的缘由,众人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陛下爱重崔贵人呢,走的时候还与她私语……”
“崔贵人也忒不知事了,这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没有趁机抓住呢。”
“要我说啊,这才是贵人的高明之处啊,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才能勾着陛下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