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有雨——深井冰的冰
时间:2019-08-03 08:33:47

  许央走到巷口回头。
  巷子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一股穿堂风刮过,她凉至脊背。
  因惦记着纸条上的电话号码,许央没有深思秦荷的这些话,急着往家里赶。回到自己房间,书包里的手机正在震动。
  许央拿出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
  会是秦则初吗?
  许央深呼吸,接通。
  “许央,我,霍向东。”电话里夹杂着细碎风声,“我现在宣坊街口,秦则初家是几号?”
  许央提起的一颗心直直坠下:“我刚从他姑姑家出来,他不在滨城。”
  霍向东:“他去哪了?”
  “海城。”许央说,“说是有急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
  许央:“喂?在听吗?”
  霍向东:“你有他电话吗?”
  许央:“我刚拿到号码,待会儿发给你吧。”
  霍向东挂断电话,半分钟后,收到许央的短信。他照着号码打过去,听筒里传来机械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霍向东提脚碾灭地上的烟头,骂了句,走进充满各种欲望和罪恶的暮色里。
  *
  室内没开灯,空气里都是浓烈的酒气,暮色沉沉,映着床上醉成烂泥的邢建军,像个死人。
  秦荷靠在床头抽完一根烟,沉默着解开邢建军身上的绳子。
  她死死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最终一手拎着绳子,一手拎着电锯离开房间。
  *
  许央趴在床上,手机屏幕黑了三次后,她咬着唇拨通秦则初的号码,等待的瞬间,感觉心脏一下蹿到了嗓子眼。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电话接不通的机械提示音,连打三通,都是如此。
  许央编辑短信:【秦则初,你不考试了吗?】
  觉得不太妥,来来回回编辑好几遍,最终全部删除,什么也没有发。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说不出什么心情。
  考试前十分钟,上交手机之前,许央再次拨打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两天考试结束就是周末,周末过后,便利店终于开门营业,许央去买过一次东西,秦荷笑着跟她说了声谢谢。
  周一,各科考试分数陆续出来,许央物理果然考了满分。周二,老暴公布总分排名,许央班级第一,比第二名仅仅多一分。
  许央自己清楚,其实她是退步了的,如果这次不是物理提了分,总排名她估计要跌出前三。
  周三这天,老暴拿着排名表排座位。
  所有同学站在走廊里等着被喊名字进教室选座位,同学们叽叽喳喳,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在商量着同桌人选和心仪座位。
  许央趴在栏杆上,眯眼看着阳光下的国旗,突然想起某天中午,秦则初不紧不慢地说,他查看了最近十五天的天气预报,要到下下周三才会有雨,等那天再把雨伞带给她。
  ‘下下周三’的今天,太阳依旧明媚。
  “许央。”老暴站在讲台上,提高音调又叫了声,“许央!”
  许央这才缓过神,垂头走进教室,没有挑选,直接坐在原来的位置。
  老暴看着她:“许央,你不换别的座位?”
  许央:“不换了。”
  老暴点头,叫第二名:“王雯雯。”
  王雯雯走进来,选了第二排正中间的座位。
  老暴接着喊:“张斌。”
  张斌站在教室门口看了眼,径直走到秦则初的座位旁,问:“许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许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抬头往教室门口看,像是期待着什么。
  张斌站着没动。
  老暴看过来:“张斌,选好就坐下。许央,你是有选好的同桌?”
  许央胸口砰砰砰,双拳紧握放在腿上:“秦则初他——”
  老暴手一挥,打断道:“先不管他,他可能不来了。”
  许央脑子嗡嗡嗡,不来了吗?
  张斌在秦则初的座位坐下,同学们陆续选好座位。
  这次,马尚飞坐在了许央后面,杨音音比他晚一步,没得选,只能退而求其次成为了他的同桌。
  课间,大家忙着搬书,教室里非常热闹。
  杨音音和马尚飞商量:“我不想搬书,我想坐原来的位置。”
  “想得美。”马尚飞屁股不动,“想继续赖在这,你倒是考在我前面啊。”
  “哟。”杨音音嗤了声,“你考得好你能耐,你怎么不考进前五自己选同桌?”
  “咩~~~”马尚飞贱贱地捏着鼻子叫了声,“杨音音,你爸妈怎么给你起的名字?羊音,不就是咩——”
  杨音音抓起课本打他的脑袋,马尚飞抱着头嗷嗷叫。
  排过座后,教室里只余第四组第一排挨着墙的一个空缺,秦则初缺考没有名次,最后一个空缺自然只能是他的。等原来坐在那里的同学把书搬走,张斌帮着把秦则初的书搬过去,然后搬自己的书过来。
  刚开始两天,许央不太习惯。后来有次课间,她和杨音音一起去小卖部买面包,找到最爱吃的红豆面包,突然想起那天在便利店买的同款面包,以及第二天被迫和秦则初坐同桌的心情,她清楚记得,她当时祈祷的是——快点考试换座位,远离血煞。
  临近期末,课业一天比一天紧。
  班里学习气氛渐重,偶尔听杨音音说,霍向东这次没考好,在竞赛班排名很靠后,上课也不太积极,老师说他状态不佳,取消了他的一个竞赛资格……
  在便利店买垃圾袋时,秦则初找零给了她三枚‘加了幸运buff’的硬币。许央把这三枚硬币全扔进许愿池里,没投中猫爪,没任何动静。
  又一个周三。
  上午第一节 课,老暴正在用三角尺画图,教室门口突然有人喊了声:“报告。”
  许央正在抄题,听到声音,她猛抬头,又迅速垂下脑袋。
  一时间,觉得全世界被抽空,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秦则初,你还知道自己是学生?了不起啊。”老暴敲着手里的三角尺,“不要耽误其他同学上课。你先回座位,下课去我办公室。”
  教室里有人窃窃私语。
  许央始终垂着脑袋,生怕他会问‘老师,我座位上怎么有人?’
  好在。
  老暴接着说:“你去第一排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秦则初坐下的声音,同学们的议论声,老暴敲三角尺的声音……
  课堂回归正常。
  许央抬脸,隔着三排距离,她看见秦则初的身影,头发好像比以前略微长些,侧脸与脖颈裸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比以前黑了一个色度。
  秦则初突然向右扭了下脖子。
  许央急忙收回视线,直视黑板。
  一节课终于结束,秦则初跟着老暴去了办公室,第二节 上课时才回来。
  结果课上到一半,有个老人把秦则初叫出教室。
  班里有人认出来这个老人是滨城三中以前的老校长:“我说呢,哪个家长这么牛逼,上课时能直闯教室。”
  “秦则初和老校长什么关系?”
  “卧槽,老校长打人了!”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我让你跑!!”
  许央座位靠窗,她能清晰地看到老校长举起手里的拐杖,一棍棍落在秦则初背上、腿上。
  老校长边打边吼:“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让你再跑!!”
  秦则初站着没动,待老校长打了几棍后,他突然说了句什么,老校长手里的拐杖已经举起,听了他的话后,所有动作突然暂停,然后慢慢收回拐杖,一个字没说,转身离开。
  秦则初抬手揉了下后脖颈,跟上。
  他再来上课,已经是下午。
  许央反复检查了几遍手机,确定没有漏接过秦则初的电话。下午有多次机会,她都能和秦则初说上话,但始终没有鼓起勇气过去。
  秦则初也没有主动过来找她。
  马尚飞倒是找过他,但杨音音这两天正和马尚飞闹别扭冷战,马尚飞和秦则初说过话后回来,杨音音没有八卦他们,马尚飞也没主动说。
  许央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下午放学,杨音音收拾着书包:“许央,外面好像变天了,我们打车去吧,还能早点回家。”
  杨音音今天生日,两天前说好请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吃饭。许央和另外两个同学订了蛋糕,约好今天放学过去拿蛋糕,然后再去KTV。
  张斌加入她们的讨论:“杨音音,算我一个。”
  杨音音笑:“给红包吗你?”
  张斌:“要多少?现封。”
  马尚飞哼了声,重重踢了下凳子腿,拎着书包离开。
  杨音音切了声:“拽什么拽,反正不请你。”
  许央慢吞吞整理着书包,偷眼看见秦则初正趴在桌上睡觉,可能是这边动静太大,吵醒了他。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靠着后桌坐了会儿,然后拎起书包站起来。
  许央忙移开眼。
  怕他看到自己,又怕他看不到。
  余光里,秦则初走过讲台时,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看。
  没有停留,他径直走出教室。
  许央拉上书包拉链,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畏手畏脚,磨磨唧唧。
  其实她一直很羡慕杨音音的性格,热情奔放,开朗大方,有话直说。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是杨音音,她肯定第一时间直接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解释下座位的事情。
  KTV里,许央有点心不在焉,分吃过蛋糕,她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一直在包厢里待着,出来时才知道外面下着小雨。
  街灯初上,夜色渐浓。
  许央在隔壁精品店买了把伞,这片不太好打车。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在路边一处显眼的广告牌旁停下,撑着伞等出租车。
  五六分钟后,没等来一辆空车,等来了一群混混。
  六七个青年,头发五颜六色,纵欲脸,叼着烟。
  许央攥着伞柄背过身。
  口哨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流里流气的调戏声:“小妹妹不要怕,哥哥不是坏人。”
  许央当即就走,几个小青年嬉笑着跟在她后面。她走快,他们也快;她走慢,他们也慢。压根甩不掉。
  雨渐大,夜渐浓。
  许央越来越慌,下一个路口时,她疯狂跑起来。
  慌不择路,她闷头撞进一条暗巷里。
  青年们嘻嘻哈哈。
  “小妹妹,你跑什么跑?哥哥有这么凶?”
  “哎唷,怪不得能跑,这双腿啧啧啧,真够味。”
  “哥哥没钱花了,妹妹能不能借哥哥点钱花?”
  “不借也没关系,哥哥带妹妹去挣钱啊。”
  “……”
  暗巷灯光昏黄,僻静破败。
  许央缩在角落,觉得自己的人生要终结在今晚。
  突然。
  巷口传来一声闷响。
  隔着雨丝,许央看见巷口站着一个人。
  白衬衫半边掖在裤子里,半边耷拉在外面,纽扣系得乱七八糟。碎发凌乱,嘴里叼着烟。
  许央想大声叫,喉咙里像塞了棉花,发不出声音。
  他晃过来。
  越来越近。
  秦则初。
  许央觉得世界在眼前渐渐抽离,只余秦则初慢镜头般走过来的画面。
  秦则初不紧不慢,一层一层卷着袖口晃过来。
  在青年们嘈杂的声音里,他走到许央跟前,站定。
  然后。
  他在许央脸上吐了口烟,说:“她家有的是钱,多要点。”
  
 
 
第21二场雨
  许央全身僵硬, 不可置信地瞪着秦则初。
  秦则初再吐一口烟, 似笑非笑:“分我点啊。”
  他这个样子, 比那些青年混混们更流氓色气。
  许央大脑停止转动, 完全不懂现在的秦则初。
  “操!”一个红毛冲过来,“你哪来的?!”
  秦则初咬着烟没动, 眯起眼看着许央。
  下一瞬,他抓起许央的一只小手。
  就在许央以为他是要抓着她跑的时候, 秦则初拽着她的手, 按在了他裤腰上。
  然后。
  用她的手指扯开他裤子里掖着的半边衬衫。
  许央:“!!!”
  秦则初没算完, 继续牵着她的手指, 再勾了勾他的内裤边沿。
  指尖划过他小腹,温热瞬间蹿进身体。
  许央整个人木掉,大脑一片空白。
  冲过来的红毛一个急刹车,盯着他胯骨露出来的一小截纹身愣住。
  秦则初咬着烟,缓缓回头,慢条斯理道:“你刚说什么?”
  红毛支吾:“你、你是花爷的人?”
  秦则初哼笑了声, 突然出手扼住他的脖子, 说话依旧不紧不慢:“你看我有钱吗?”
  红毛讪笑:“哥们,误会误会。”
  秦则初:“你还没回答。”
  红毛:“有有有, 有钱, 有钱人。”
  秦则初拿掉嘴里的烟, 笑:“有钱?”
  红毛:“有有有啊——”
  秦则初突然把烟头摁在他脸上,边摁边拧:“老子有钱你怎么不来要!”
  “不是,我啊啊啊——”红毛被秦则初一脚踹飞。
  其他几个小青年手拿板砖木棍甚至匕首一哄而上, 秦则初一个字不说,来一个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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