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褚博所预料的那样,在网吧里停留了两个小时,褚博得到了三位“买主”的回复,两位十分干脆地跟他敲定了买卖。
褚博给出了线索,把银/行/卡/号码发过去,很快就收获了三千块钱的报酬。
银/行/卡就是褚博本人的,他也不怕以后自己的身份被人查出来,对于狗仔,或者说娱记来说,能在诸多大新闻里有自己的名字,完全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这点钱不算太多,不过对于如今的褚博来说也算是可解燃眉之急。
去邰城找肖海慧要钱是褚博的既定计划,可重生前就二十来年没跟肖海慧联系过,重生回来褚博也不确定肖海慧变成了什么性格,所以邰城之行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还是要打持久战,褚博也不确定。
如果要打持久战,这三千块钱再加上老爷子那里存起来的他跟老弟下学期的学费,先带老弟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的费用估计也该差不多吧。
褚博皱着眉头咬着唇肉心里充满了不确定,关了电脑起身出了网吧,去旁边小商店里买了包便宜的香烟。
烟叼进嘴里,舌尖顶着烟屁股尝到了熟悉的味儿,褚博心里的焦躁才渐渐平复下来。
眼看着街上路灯都亮起来了,褚博才惊觉自己出门这么一晃荡就晃到晚上了,估计家里一老一小也该等得着急了。
这也算是褚博重生带回来的坏毛病,重生前他就一老光棍,回家还是睡大街都完全没区别,所以经常挂个相机到处晃荡,遇到有任务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这种顾虑着家里有人等的感觉还是太陌生了,褚博顾不得点烟,把嘴上的烟往手指上一夹,一路急匆匆去还了相机拿回押金就往家里赶。
等下了出租车小跑着穿过楼下已经弥漫着烧烤烟雾的老街,褚博抬眸间突然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昏暗巷子口的两道身影。
站着的那个身影佝偻着背,穿一身破旧老人背心跟大裤衩,手上摇着自己用布包了边的小号蒲扇,正时不时左右摆动着脑袋去张望街道两个方向。
矮的那个估计是站累了,蹲在那里抱着膝盖低着头正在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之前在网吧里塞满了脑子的所有烦躁不再需要尼古丁就全然平复了下来,褚博停下脚步喘匀呼吸,然后揣着裤兜一步步走了过去。
“爷,小禾,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见褚博的声音,原本还在往另一个方向张望的褚爷爷连忙回头,先打量了一下大孙子,确定大孙子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这才咧嘴笑了笑,“都该吃晚饭了你都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把自己给走丢了!”
看见两个孙子的第一眼就是去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受伤,这个习惯是褚爷爷独自抚养两个孙子后养成了。
没办法,大孙子是个脾气犟的,跟人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
小孙子呢从小身体不大好,性子又比较安静腼腆,两兄弟年级相差大,也不可能一起读一个学校,于是小孙子就跟他哥完全相反,出门在外就是被人欺负的那个。
从小到大褚爷爷可没少为两兄弟操心,哪怕大孙子自从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因为跟人打架被请家长了,可褚爷爷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
褚禾看见大哥的瞬间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仰着脖子眼巴巴喊了一声“哥”,对大哥褚禾一直都是崇拜的,可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也或许是因为性格差异,褚禾对褚博想亲近却又不敢。
今天的大哥给他的压迫感更甚,小孩儿还想着早上挨揍的事,这会儿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更不敢说话了。
褚博咧嘴一笑,眼角眉梢的锋利都削弱了不少,一双因为眼窝深凹而显得越发深邃的眼睛里反射着路灯的暖光。
褚博伸手拉了褚禾过来,朝褚爷爷一挑眉稍意气风发地说到:“爷,我今天可赚到不少钱,晚上咱加菜!”
褚博去旁边烤鸭店里买了整只的烤鸭,老板刀工熟练地把鸭子片好,骨头砍了下油锅一炸,捞上来再撒些孜然芝麻之类的,拿回家连骨带肉扔进嘴里一嚼,甭提多香了。
家里很少这么爽快地吃肉,小小的方桌边上褚禾用荷叶饼裹着烤鸭片跟甜葱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褚爷爷舍不得吃,一个劲儿喝稀饭夹炒菜叶吃,褚博拿手裹了一个不加葱也不沾甜面酱的烤鸭片往褚爷爷手里塞,“爷爷,今晚可热得很,要是吃不完就得变味了。”
褚爷爷还是不想吃,想要把手上裹好的肉塞给褚禾,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吃不完就用盆冰在水桶里,明天早上你们俩刚好能吃。”
褚禾一听,也犹豫着没再伸手拿荷叶饼裹肉了,褚博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好东西要留到最后吃的老毛病又犯了。
褚博没好气地瞪了褚禾一眼,然后转头劝老爷子,“爷爷你可别这么想,早上吃肉多不健康啊,再说了这东西本来就是放烤炉里反复烤出来的,肯定早就不新鲜了。”
褚博也不准备让他们俩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今天赚到多少钱。
“今天我跑了好几个小区收旧冰箱旧电视,转手拆了重要部件卖出去,一下午就赚了这么多钱。”
褚博把裤兜里剩下的六百来块钱掏出来拍在饭桌上,褚爷爷跟褚禾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褚博肯定是不能说这些钱都是自己从游戏厅老虎机里弄出来的,要知道游戏厅这三个字在老爷子这里绝对是不能说的。
至于另外三千块钱,褚博就更不敢说了,只能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寻个由头糊弄老爷子。
褚爷爷完全没想到已经改好的大孙子又背着他干了什么事,虽然惊讶,可听褚博把下午拆卖家电器部件的事儿说得头头是道,也就真的相信了,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所以爷爷,我想着你也甭出去捡破烂了,干脆就在家好好陪小禾,我明天准备跟我同学出去一趟,听说有个什么大学生无息创业贷款,咱干脆贷点钱找个门面做个回收站,我看这里面能赚不少钱。”
这肯定也是褚博用来糊弄人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吹牛装逼还是该服软装弟弟,这些事儿已经融入褚博骨头缝里去了,可以说是随手拈来。
就这方面褚博也有他的一套歪理,那领导人不也说过嘛,甭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他在不方便的时候撒个无伤大雅的谎也没什么,又不伤人又能给自己带来方便,何乐而不为。
褚博说得太正经了,褚爷爷又想到八十年代那会儿是有过类似的政/策,无息就是没有利息嘛,国家想发展,专门给大学生出这么个可以跟国家借钱创业的政策也合理,于是褚爷爷信了,还认真琢磨起来。
“你说这个话也有道理,我看了好些垃圾回收站,是挺赚钱的,不过咱们得找到销路才成。”
褚博陪着老爷子一本正经商量起借/贷开回收站的可能性,时不时地帮小孩儿夹一筷子炒菜叶让他吃了解腻,一顿晚饭吃了得有一个小时。
晚上睡觉前褚博拎着小孩儿去走廊尽头放了躺水才回来睡觉,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伸手摸了下小孩儿屁股下面,察觉是干的,褚博这才放心地继续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偶然看见有人免费试读章节居然有一千多字一章的,顿觉自己太肥了【暗示你们夸我呢
第6章 邰城之行
作为S省的省会城市,江城曾经是作为南北重要交通枢纽的存在,也大力发展过重工业。
后来重工业污染严重,就陆续往其他镇郊处转移,江城更多的就是作为南北交通枢纽在发展了,可以说经济增长比较单薄。
这几年江城有关当局也在努力寻求发展方向,江城影视街就是他们的尝试。一直到后面姑苏影视城的正式发展,江城找准自我定位,利用特殊的南北地理位置大力发展起了旅游行业。
而下面作为二线城市的邰城,则一直都在发展着重工业,虽然污染方面比较严重,可经济发展的势头如今却隐隐重过江城,这导致邰城人在面对江城人的时候出现了一种隐隐不服气的派头。
要几年后江城寻求到了健康绿色发展方向,而邰城的重工业发展方式带来的后遗症爆发,邰城的人才逐渐羡慕起江城人来。
褚博坐了四个小时的客车,在邰城西门车站出来,在出站口外面马路上找出租车的时候果断切换成邰城腔,好歹免于被宰,顺利按照正常价格坐上了车,一路直奔二桥的街心花园小区门口。
这个地址在褚博手里捏了八、九年,从二十八岁他没了爷爷没了弟弟偶然进入狗仔行列,到三十七岁略有所成,最终却一直没去过。
重生前的褚博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来,没想到最终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了。
重生前对肖海慧恨吗?不可否认,当然恨。
可恨得并没有烧心酌肺,大概就是恨到没有感情的地步,哪怕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被车撞死在自己面前也绝对不会生出一丁点抢救帮忙的想法——对高渐那样的陌生人褚博都还能抱着仅剩的一点良知跟底线亲自跑去救人呢。
可那时候想着找到肖海慧,把她弄到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然后又有什么用?他们爷孙三个受的那些苦能抹去吗?死了的爷爷跟老弟能活吗?
所以当初褚博只是利用自己手上的人脉曝光了肖海慧当年拿了前夫买命钱抛弃儿子跑掉的无耻行径,然后顺手爆了她后来这个丈夫在学校里行贿猥/亵/女学生的黑料,弄得这一家子天天被鄙视找不到高薪正经工作,仅此而已。
从头到尾褚博都没去找肖海慧,也没因为自己对对方的私人恨意做出什么报复行为,至于他揭露出来的这些?
这些都是既定事实,都是他们自己出于自身意愿做出来的,褚博只是个揭穿丑陋真相的正义路人。
啧,可他妈善良大方坏了!
让他们凄惨度日是不能弥补不能挽回,可他听了消息心里爽啊,那就得了,就当为人民除害呗。
褚博一路感慨万千地在小区门口转悠了两圈,然后顺利找到了没人看守的小区围墙某户人家自己开的大门。
也不急着进去,褚博先在附近找了家建材商店买了桶大红油漆,操着一口熟练的台城腔跟老板瞎几把吹了半晌的牛,成功获得老板大方赠送的一把用过的旧刷子。
褚博不会多国语言,可他会多地方言,邰城这边的腔调说不上是方言,就是说话的时候带上点儿特殊的鼻音咬音,好学得很。
眼看时间差不多该午饭时间了,褚博又递给老板一支烟,笑嘻嘻地摆摆手道了谢,拎着油漆桶就一路从没锁的那处私人大门进了小区。
七栋一单元,一楼,一零二,扣扣扣,很礼貌地敲门,然后耐心等待。
“谁呀?”
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一阵拖拉匆忙地脚步声。
褚博伸手将猫眼堵了,知道里面的人看见猫眼一片漆黑,也照样会毫无警觉地直接打开门。
这时候的肖海慧女士生活算得上美满,从褚博十六岁那年到现在他二十四岁,中间整整八年。
除了一开始那两年肖海慧心思不定担惊受怕,之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在中学教书的牛先生,于是新的恋情新的婚姻帮助她重新找到了人生的中心点,肖海慧又安安心心做起了另一个男人的贤惠妻,于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褚博算了算时间,所以现在她的第二个儿子如今差不多才刚半岁吧?
儿女双全,除了因为头一胎生的是女儿而被婆婆大姑子小姑子嫌弃过四年,如今也算是幸福美满了?
伴随着门锁卡嚓声,灰白色的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褚博嘴角翘起来,露出了一个满怀恶趣味的浅笑。
肖海慧原本正在家里忙活午饭,这段时间婆婆去了小姑子家伺候小姑子坐月子,肖海慧难得耳根子清净了一下,不过与此同时她也要头疼一下自己一个人在家又要做家务又要照顾才半岁又爱哭闹的小儿子的忙碌。
好在女儿今年四岁,上半年为了让她更好的专心照顾儿子,家里一致同意提前把女儿送去幼儿园。
幼儿园学费是贵了点,可也让家里轻松了很多,只需要早上送过去下午丈夫下班的时候顺路接回来就好了,她能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专心照顾儿子料理家务。
午饭刚做到一半,肖海慧有些慌,因为中午丈夫是要回家吃饭的,如果回来发现饭还没做好,免不了又要黑着脸批评她一顿。
可门口响起敲门声的时候肖海慧也不能听而不闻,因为有时候丈夫懒得拿钥匙开门,也会这么敲门。
刚好儿子又在旁边的爬爬垫上哭起来,肖海慧干脆关了火洗了手,去把儿子抱在怀里,然后去开门。
如果是丈夫回来了,她能拿儿子哭闹当借口勉强应付一下午饭做晚了这个小错。
随意看了一眼猫眼,发现看不清什么,肖海慧也没放在心上,直接打开了门,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根本就不是她猜想中的丈夫,而是一个长相冷峻却面带浅笑的年轻小伙子。
“你......”
肖海慧刚疑惑地准备问对方找谁,可下一秒脑海里就好似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瞬息之间劈开了她装满孩子尿布家务等等琐碎事搅和成一团浆糊的脑袋。
“褚博!”
当初肖海慧离开的时候褚博虽然也才十六岁,可毕竟眉眼已经略微长开了,加上褚博长大后也越来越像他爸爸,肖海慧一顿神的功夫就认出了他,褚博一点也不惊讶。
看着头发凌乱满脸粗糙暗黄的肖海慧,褚博视线在对方身上随便套的那身宽大却依然能看出肥硕身材的短袖睡衣睡裤上徘徊了一下,而后歪嘴勾唇笑了笑,透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哟,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褚博不理会惊呆了的肖海慧,抬手推开门,一手拎着油漆桶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左看又看的姿势格外自然,就好像他到的不是别人家,而是自己家似的那般放松自在。
等到褚博都已经在沙发上捡出个没有小孩儿玩具跟零食尿布的干净地儿坐下了,站在门口的肖海慧才醒过神来,抱着儿子的双手手臂不自觉收紧,板着脸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想要现在就把人撵出去,可惜怀里被一大家子娇惯坏了的半岁小牛牛却感觉到不舒服,毫不客气地仰脖子张嘴就哇哇大哭起来。
小孩儿嗓门大,哭声也中气十足,平时肖海慧还会高兴于儿子哭得大声说明身体健康,可今天却只觉得声音震得她心焦气躁,两边太阳穴也一鼓一鼓地跳得难受。
褚博也不着急,油漆桶往脚边一放,两条长腿就搭在了放着奶粉奶瓶的茶几上晃啊晃的,别提多舒坦了。
肖海慧也顾不得他,眉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手忙脚乱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奶瓶装奶粉,给儿子兑了小半罐温热的奶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