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媚(重生)——六喜桃
时间:2019-08-13 07:34:21

  王妈妈看着顾熙言,莫名觉得有些陌生——自己手里长出来的姑娘,打小便天真烂漫,性子耿直,是个实心眼儿的。如今嫁了人,出了阁,不过学了些治家的本领,怎么就能想出这等一环扣一环的计谋!
  曹婉宁肖想侯府的事儿,顾熙一直瞒着王妈妈。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怕王妈妈担心,转头告诉顾熙言的母亲顾林氏、祖母顾江氏,平白叫一圈儿人为她瞎担心。
  如今王妈妈知道了,这事儿是瞒不下去了,可顾熙言也不能说实话。
  “曹氏之事,我胜券在握。妈妈恕我不能说出其中详情。”
  顾熙言低头哽咽着,眼前走马灯一般的闪现上一世红翡、靛玉、王妈妈死前的惨状,再抬眼已是满脸清泪,咬牙切齿道,“妈妈只需知道,若是不除曹氏,后半辈子我顾熙言日夜难寐,寝食难安!”
  王妈妈闻言大吃一惊,含泪道:“可怜见的!姑娘、姑娘这心里头到底是糟了些什么罪!”
  顾熙言摇头不答,哽咽道,“还请妈妈不要告诉祖母、母亲,祖母年迈,万万不能再为我忧心!”
  王妈妈闻言,心疼不已。
  顾熙言和萧让原是圣上赐婚,顾熙言之前试图抗旨,诸多反抗,终究还是嫁到了这诺大的平阳侯府。以往顾熙言是个没心没肺的,三天两头往诗社雅集里头跑着寻乐子。自打她成了婚,脸上的笑容便比以前少了许多。
  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妈妈把顾熙言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故而她的种种转变,王妈妈都看在眼里。如今此情此景,更是下意识以为顾熙言嫁入侯府,心中一直隐忍。
  思及此处,王妈妈也是老泪纵横,点了点头,揽着顾熙言一顿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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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定风波
  十月二十一日,宜出行。
  平阳侯府的马车到庆国公府时,府邸门口早已经是一片熙熙攘攘。
  各府马车井然有序的停在大门两侧,其中美婢小厮,贵女往来,云鬓花颜,香气浮动。
  顾熙言刚扶着靛玉的手从马车里头出来,那厢便跑来一个顾府的小厮,冲她深深一躬身,“小姐,夫人已经到了,现在在花厅喝茶呢。”
  五日之前,庆国公夫人给盛京城中各官眷送上了请帖,说是庆国公府后花园种的花树正当时节,满园芳菲,特邀诸位贵女夫人到府一观。
  顾父顾万潜官致礼部侍郎,再加上顾熙言被圣上赐婚成了平阳侯的嫡妻,顾府可谓是烈火烹油,越燃越旺,故而这次赏花会,顾熙言的母亲顾林氏也在受邀之列。
  跟着庆国公府上的丫鬟婆子穿过垂花门,穿过两侧的抄手游廊,又转过嵌珐琅山水的大理石座屏,走了许久的功夫才来到花厅里。
  花厅里坐了满堂的贵妇贵女,正三三两两的寒暄攀谈。顾熙言径直走到堂前,给上座的几位年长的高门贵妇见礼。
  定国公夫人石氏正和身边几位相熟的贵妇说话,见顾熙言上前来拜见,忙起身扶起她道,“平阳侯夫人无需多礼。早听闻夫人生的明艳可人,如今一看,竟是所言不虚,真真和平阳侯爷如金童玉女一般!”
  石氏出身武将之家,举手投足间带了一股子飒爽的风范,就连夸起人来也格外直白。
  顾熙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寒暄了几句,方才转身去宾席找了母亲顾林氏落座。
  自打上次顾熙言三朝回门,顾林氏这是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女儿。等顾熙言落了座,顾林氏忙拉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问最近平阳侯府中如何,内宅治下可好,身子恢复的如何了等等。
  顾熙言一一答了,红着脸道,“侯爷……侯爷颇为体谅女儿,那日之后,便有分寸了许多……”
  顾林氏点点头,“侯爷是个粗中有细的,既然夫君体谅,你也万万不能拿乔,这闺中之事,妇人心里虽说要有个度,但也不要太娇贵任性了!”
  顾熙言红着脸应了“是”,便听顾林氏又低声问:“近日京中盛传青州曹家之事,听闻那曹家是萧氏二房主母的表亲,你父亲叫我来问问你,这其中情状,你可清楚几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且不论有心还是无意,青州曹家之事被一传十、十传百,在盛京城里比那西风还吹得猛烈。
  三天之前的金銮殿早朝,谏议大夫沈阶手持着象牙笏,上来便毫不留情地参了曹用及一本。此事一出,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今三日过去了,这小小的青州知州曹用及,已经成了盛京城中官宦之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青州曹家之事,看似是曹用及不仁、不义、不礼的家事,但聪明人一眼便看出,青州曹家之事背后,实则是国事。
  成安帝变法在即,各州郡里,一些老派守旧的世家大族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高喊“祖宗之法不可变”,俨然成了成安帝变法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张氏是世代盘踞在青州的大族,族中弟子大多入仕,密密麻麻的镶嵌在青州的官僚系统里。这种情况并非个例。大燕朝的疆土上,各州郡皆有世家大族盘踞,为上位者所忌惮。
  但像青州这样,知州和世家大族有着姻亲关系的,却少之又少。
  那日金銮殿早朝,御史大夫沈阶出列参了曹用及一本之后,几位自诩“清流”的官员纷纷出列,证明御史大夫沈阶所言属实。一场早朝下来,完全成了这个小小青州知州的揭短大会。
  世家大族整还是不整,皆在皇帝一念之间。除了沈阶以及少数几位“直臣”是秉持着为民除害的初衷外,其余大多臣子更多的是在“赌”皇帝的心。
  成安帝早就想敲打士族,为变法大业扫清阻碍。曹用及在这个节骨眼儿里冒出来,简直就是送到成安帝面前的引火线。
  变法在即,再等下去只怕会积重难返,此时便是最好的契机。
  果不其然,金銮殿上皇帝听了众臣的言论龙颜震怒。当即下旨暂停曹用及青州知州一职,并由大理寺卿全权严查此事。
  ……
  顾熙言听了这话,当即左右扫了两眼,拉着顾林氏起身道,“母亲,咱们不如去花园里,边赏花边说体己话。”
  庆国公府占地虽没有平阳侯府那么夸张,可也算开阔,尤其是这后花园,亭台楼阁,山水奇石,修的格外俊秀。
  如今正值十月,院子里栽着的成片的木芙蓉、木槿花、昙花、菊花……应时节的花卉纷纷绽放,一派花团锦簇,鸟语芬芳。
  “母亲,青州曹家之事,圣上自有定夺,父亲素来不是轻举妄动的性子,切记,只要在金銮殿上不失了分寸,便无大碍。”顾熙言折了一只木芙蓉拿在指尖把玩,“青州曹家之事,女儿可以确定的是,传闻中曹家那些丑事确实属实。”
  顾林氏听了这话,长叹一口气道,“你父亲原也是这么打算的。且不说那曹大人是个不仁不义之徒——这青州曹家真是分外倒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撞到圣人面前,瞧这架势,青州曹家大约是万劫不复了。”
  顾熙言听了,指尖捻着那朵木芙蓉,浅浅笑了笑。
  朝堂之上,哪有对错?只有输赢罢了。
  只要猜中了圣人的心思,便是稳赢不输的。相反,若是刚好违背了圣人的心思,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况且那曹用及所做下之事,真真是让人不齿。
  大燕朝风气颇为开放,顾熙言听闻,前些日子已经有人专门把青州曹家之事写了话本子,在茶楼戏馆子接连上演,台上台下皆是谩骂曹用及不仁不义。更不用说那些读书人是怎样讽刺曹用及有辱诗书、所干之事非人哉了。
  母女二人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转过假山荷塘,便听到一阵人声鼎沸,原来前面设了投壶射箭的场子,几位性子活泼的贵女正拉弓投壶,好不热闹。旁边设了观赏席,十来个贵妇聚在一块,看着轻歌曼舞,正惬意的喝茶谈天。
  母女二人刚落了座儿,旁边一位梳着巍峨高髻的中年妇人便起身冲两人走了过来,“平阳侯夫人、顾夫人!”
  顾熙言定睛一看,原来是韩国公二房的夫人李氏,只得起身见了礼。
  韩国公府没有分家,故而府中现在还住着满满当当的三房人。韩国公夫人性子沉静,不大爱参加这种贵妇的小聚,二房、三房的女眷却素来好热闹,盛京城中的女眷宴饮小聚一概不缺席,还总是在韩国公府里举办一些应时应节的聚会。
  “眼瞧着秋日将近,趁着桂子最后一次花期,国公府上特地准备了菊花宴……用的是鄱阳湖里头的大闸蟹和隔了年拿雪水酿的菊花酒……请平阳侯夫人和顾夫人务必要赏脸!”李氏笑道。
  “那真真是难得至极!二夫人如此雅趣,想必国公夫人也没少为宴席操劳准备。妾身和家母是最喜欢这些雅致不落俗套的聚会的……只可惜……”顾熙言一脸惋惜道,“只可惜过两日便是我那亲姨母嫡子的洗三礼,竟是和贵府的宴饮撞到一块儿去了,真是不巧!”
  顾林氏听了这话,看了顾熙言一眼,也惋惜道,“我那嫡亲的妹子命苦,成婚五年竟是无所出。不知用了多少千金科的药物,如今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嫡子,我这做姐姐的也替她高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氏也不好勉强,只道,“那便请顾夫人替我带个好儿过去!咱们府上的聚会是时常有的,下回平阳侯夫人和顾夫人记得来便是。”
  母女二人忙应下了了,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作罢。
  等李氏回去落了座,顾林氏才低声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信口开河,空口白牙的便说瞎话?你那姨母家大表姐的儿子都十岁了!哪有什么劳什子的洗三礼!?”
  “何况你外祖林家对韩国公还有救命之恩!虽说咱们也不求韩国功夫报答,但也没必要跟韩家这么刻意疏远……”
  韩国公府和顾熙言外祖林家颇有渊源。
  当年韩国公世子韩烨一出世便被太医诊出有心病。当时林氏一族已经归隐山林,韩国公府上托人几番求医,用了两年的时间,这才求到外祖林氏的山门前。
  韩国公在山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顾熙言的外祖林氏出山,将世子接入林氏隐居的深山内看诊。
  韩国公世子在深山中养病,一养便是两年。那段时间,林氏一族整天如散金子一般,用珍药奇方将养着小世子,这才堪堪医好了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病。
  令观年间宫变后,林氏一族便从太医院院首的位子上退下,自请归隐山林,从此更是杜绝和朝中之人的一切来往。故而治好了韩国公世子后,林氏一族不求报恩,只叫韩国公不准声张,不准透露分毫。
  顾林氏出身杏林世家,所谓医者仁心,顾林氏从小便教顾熙言要心存仁义,与人为善。
  顾熙言听了这话,忙低声道,“母亲,我这么推脱另有原因。”
  上一世,成安帝缠绵病榻之际,遗诏被密封于中宫。太子和四皇子两党开战。太子一党的主将是萧让,而四皇子一党的主将便是韩国公的世子韩烨。
  太子是成安帝下旨亲封的太子,若是太子即位,那叫名正言顺。可四皇子不过是一个亲王,就算最后打仗赢了,荣登大宝,也难逃一个“造反”的名声。
  淮阴顾氏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先祖素来不看重名利,到了顾熙言这儿,定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家稀里糊涂的卷入这一场夺位乱战中,落一个造反谋逆的名声,毁了这百世的家族清名!
  可顾熙言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顾林氏解释其中原因,只好一脸正色道,“母亲,其中隐情,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跟母亲交代。只是母亲切要记住,这韩国公府,咱们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维持表面交情即刻,万万不可与之深交!”
  顾林氏身为当家主母,平日里没少跟官宦之家的女眷打交道。她深知,有的时候,反而是在这些妇人聚会上,最容易窥见朝堂密辛。
  看顾熙言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顾林氏下意识以为是平阳侯萧让知道些什么韩国公府的密辛,特意告诉顾熙言告知娘家,提前防范着。
  这么一想,顾林氏便放心了,当即点头道,“熙儿放心,母亲回府便告诉你父亲,不与这韩国公府过多来往便是!”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那边儿又来了几位贵妇人,皆是顾林氏的闺中手帕交。顾熙言向人一一见过了礼,便由着顾林氏和老姐妹们寒暄去了。
  ……
  宴席桌子前的空地上,投壶比赛已经紧锣密鼓的进行到第三轮,正是紧张精彩的时刻。
  顾熙言坐在花梨木的靠椅上,一边儿捧着茶盏喝着杯子里的碧螺春,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贵女投壶,忽然听见身后坐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议论声。
  “……真是夭寿了!那孙夫人知道了,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娶这么个夜叉进门儿,搁谁家受得了……”
  顾熙言屏息听了一会儿,方才听出了个所以然来——原来,定国公夫人石氏的侄女儿出身武将之家,打小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到了年纪无人敢求娶。定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便求到了定国公这儿,想教定国公夫妇给指一门好亲事。
  不料定国公夫妇也是个心大的,想到定国公的下属孙大人的嫡长子还未娶妻,便径直和孙家说了这事儿。
  孙家也算是盛京中老派的世族,不过是这几十年来家中子弟不争气,没落的厉害,但家底儿气魄还是在的。
  那孙大人素来是懦弱无能的,又时任兵部主事,正在定国公手下办差儿。听了定国公吩咐这事儿,怎敢不应?也顾不得请媒人相看未来儿媳妇儿,当即满口应下了。
  等孙夫人回头一打听,这才知道未来娶进门儿的儿媳妇是个动不动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的夜叉,当即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孙大人知道后,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但木已成舟,答应了定国公夫妇的事儿,又怎么能反悔?可是夫妻俩也不忍心坑了自己儿子,索性一合计,决定在给儿子娶妻的同时,再娶一房妾室。
  大燕朝男子娶妾是稀松平常之事,那定国公夫妇知道了,当即去问侄女儿的意思,若是不愿便不嫁他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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