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出国后第一次联系她,还是发了一串无意义的数字。后来夏时回复,他才知道她是生病了。
那一刻他说不清是放心还是怎样,只是知道自己确确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心被吊起来悬在高处,终于在得到她的消息后有了归属感。
“其实在没收到你的信息后我有点慌了。但又拉不下来脸主动找你,所以才发了一堆数字给你。在收到你的回复后,我忽然觉得十分安心。现在想想,我可能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叶北周走到她面前蹲下,轻轻抱住她的小腿,脸埋在她的膝盖上。他声音很轻,却说得格外虔诚:“夏时,我爱你。只是我发现的太晚了。”
他生活圈里的人,大部分只注重利益关系。没人告诉过他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在他错误的认知中,夏时跟其他人没有区别。所以即便察觉到了异常,他也不会去深究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夏时望着他乌黑的头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可是事已至此,说这些又能怎么办呢?他明白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没法说谁对谁错。只能说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
她舒了口气,将腿挪开,淡淡说道:“已经不重要了。”
叶北周身子一颤,抬起头直愣愣地望着她,眼眶隐隐发红。
他爱她啊。
怎么会不重要呢?
他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的任何示好对她来说都是负担。何况是这么沉重的爱。
夏时起身走到窗边,静静望着外面。她背对着叶北周,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你的人和你的家庭都让我太有压力。叶家我高攀不上,你的爱我也承受不起。”
夏时攥紧拳头,硬下心继续说:“还有,你凭什么认为,你现在喜欢了爱了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九年时间,已经足够了。不想今后的生活再为你浪费一分一秒。”
她垂了垂眼眸,忽然转过身笔直地看向他。目光渐渐染上了几分决绝,“知道我为什么路过病房都不进去看你吗?”
叶北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说穿了只是个前任而已。你怎么样跟我都没有一点关系。”
叶北周缓缓起身,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你真的这么想?”
夏时撇开脸,“随你信不信。”
他眼底一片平静,僵硬地勾了勾唇:“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夏时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绷着脸,冷冷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什么事请你离开。”
四周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变得一片寂静。明亮的灯光洒下来,在叶北周身上打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定定站了几秒,然后慢慢转身朝门口走去。快要走到玄关时,他猛地停下脚步折身往回走。
在夏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北周紧紧抱住她,单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强势而霸道,带着不管不顾的气势。他咬着她的唇肉,顶开她的齿关,每一下都透着破釜沉舟的绝望。
夏时感觉嘴唇火烧火燎的疼,可她躲不开也逃不掉。怒火攻心之下,她对着他的薄唇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叶北周脊背一僵,立刻加深了这个吻。
夏时既气恼又羞愤,抬手想给他一巴掌。可是刚有动作,手就被钳制住。
叶北周手臂上的纱布脱落,伤口冒出血珠,他似感觉不到哼都没哼一声。
夏时气得身子发抖,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叶北周尝到了淡淡的咸味。他一顿,缓缓松开手。然后十分眷恋地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漆黑幽深的眼眸里盈满了悲伤。
夏时偏头躲开他的碰触,胸腔剧烈起伏着,“你给我滚!”
叶北周没说话却拉起了她的手。夏时简直不敢相信他还敢这样做。她脸色一沉,正想挣脱开,叶北周忽然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掌心阵阵发麻,夏时直接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仿佛这一巴掌打在了别人脸上。
“疼吗你的手?”叶北周唇边挂着一抹淡笑,声音沙哑得像被什么磨砺过,“夏时,我也疼。”
他轻轻揉着她的手心,慢慢垂下眼眸,一滴泪悄然落下,“可是我宁愿就这么疼着也不想放手。”
第三十七章
从夏时家里出来后叶北周回了Demon。这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回想她的话和那决绝的模样。一个没留神差一点跟前面的车撞上。
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好像被戳得千疮百孔就要没了知觉。
叶北周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边。
路灯昏黄, 满地的落叶。叶北周望着前方, 漆黑的眼底一片冷然。
既然怎么求都没用,那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夏时说的对,他们之间的问题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只出在他的身上。
找傅知许的麻烦, 是因为他让自己产生了危机感。所以他病急乱投医,打偏了方向。可是现在想来,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夏时的态度很明确, 不会回头。他做的一些事和上次的那通电话彻底将她惹毛了。
但是没关系,他会解决。一个一个来, 他会把欠她的都还回去。
叶北周冷静下来,重新发动车子。
这个时间正是Demon营业的高峰期, 付文笙正忙着看场子, 雷虎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付文笙脸色一变,直接去了办公室。
进门后, 他看清楚情况后直接怔住了。
灯光明亮,照得室内一切都十分清晰。叶北周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神情阴鸷,发丝凌乱。左边脸颊上有一道不怎么显眼的红痕,手臂上的纱布已经脱落,伤口大剌剌地暴露着。
这副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混了什么古惑仔。
付文笙憋着气走到他面前,眉头拧得死紧,“你就不怕会感染?”
叶北周淡淡说:“死不了。”
真死了,不知道夏时会不会为他哭一哭。
他轻笑一声。
付文笙没接话,找到医药箱取出纱布和碘伏,帮他消毒后重新包扎好。边做边忍不住吐槽:“你能不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哥,你还是叶北周吗?”
叶北周沉默一瞬,“我真希望不是。”
付文笙抬头看了他一眼。
打定主意跟着叶北周干,不是因为叶家多牛逼,是因为叶北周这个人牛逼。这么多年过来,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
付文笙有点看不下去。
“北哥,真不至于。”一段感情而已,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个叫叶北周的男人应该是傲慢又意气风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混得这么惨烈。
可是有句话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枪不打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
叶北周怼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懂个屁。”
“我怎么不懂依我看夏时真不值得你这样儿。你看今天,她都没来……”
“行了。”叶北周打断他的话,眼色已经冷了下去,“别说她坏话,我不爱听。”
付文笙除了叹气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闭了嘴。
不敢再打扰,他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叶北周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城南的项目办妥了吗?”
“妥了,哥。你放心吧。”付文笙告诉他,“你想怎么整那个姓傅的都成。”
叶北周嗯了一声:“行,你出去吧。”
*
第二天,傅知许结束晨会后收到了一封名为“季度报表”的邮件。以为是财务发过来的,傅知许点开查看,没想到越看就越心惊。
做他们这一行的难免会有灰色地带,只要不过分,控制得好,也就得过且过了。
但这份报表不仅一列一列的规划出来,甚至连个小数点都不差。
傅知许有些吃惊,又带着些许担忧。
这样一个东西会是谁发给他的?
皱眉思索中,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顿,缓了缓神拿起话筒。
“你好,哪位?”
那端先是静了一瞬,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这个时间东西你应该收到了吧?”
傅知许瞄了一眼手机,立刻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叶北周笑了声,也不跟他绕弯子,“不是我做的。你对家想搞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傅知许沉默下来。他忽然间搞不懂叶北周是什么意思了。但不论怎么样,他觉得有件事必须要解释清楚。
傅知许扯了扯领带,缓缓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夏时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或许最近几次接触下来他感觉不错,也颇有些心动,但是仅止于此。多数时间,他和夏时的相处更倾向于老友。就算有什么想法,也都还没破土。
只是傅知许不知道,连翻被夏时拒绝的叶北周就像一条受惊的蛇,只要稍微察觉到有谁对自己存在威胁,就会一口咬上去。
原因无他。只是他再也输不起了。所以一看到点风吹草动就把怒火转移到了他身上。
叶北周冷声说:“你和夏时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傅知许一口气憋在心口,想爆发,却又不得不妥协。他抹了一把脸,叹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北周沉默一瞬,告诉他:“城南的项目我给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两清。”
傅知许怔了怔,等回过神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
傅知许想了一晚上,在第二天决定约夏时一块吃饭。他不知道叶北周口中的“两清”是什么意思,只是忽然看清楚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他是插不进去的。
他们定在了一家西餐厅。傅知许看起来心情很好,全程都侃侃而谈。再加上这里的东西很不错,夏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傅知许忽然告诉她:“我最近会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跟你联系。智慧手术的问题,到时候我父母会跟进。”
夏时点点头:“好的。”
傅知许笑了笑,不忘嘱咐:“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夏时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细细端详却又看不出所以然,她点头应到:“嗯,你也是。”
傅知许眼中映着夏时的笑颜,心中慢慢爬上酸涩,最终垂下眼帘。
实际上,从招牌砸到叶北周身上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他确实对夏时心动,也准备有进一步的举动。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发展,他做出的选择是因为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
华灯初上,天空缀着点点星光。
叶北周坐在车里,烟一支接一支地抽。
街道对面的餐厅里,一桌桌用餐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起来温馨又美好。巨大的落地窗边,夏时表情恬静,正在跟傅知许说话。
她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但是最吸引人的还是她的笑容。
上一次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时候夏时不仅会对他笑,偶尔还会抓着他的手撒娇。
她说:“叶北周,明天是我们在一起第九十天,你过来找我好不好?我们一起过纪念日。”
他有些不耐烦,所以忽略了渐渐加速的心跳,“人家都过一百天,你这算什么纪念日?”
她似乎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理所当然地对他说:“我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就要过第九十天。”
叶北周痴痴地望着夏时,浑然不知道香烟已经燃到尽头。直到手指被烫到,他才陡然回过神。
他将烟熄灭,艰涩地勾了勾嘴角。
他们的纪念日没过成,并且在第九十一天分了手。
心中剧痛,他抬起眼帘,看见了并肩走出来的男女。他们站在餐厅门前依依不舍地说话,然后笑着挥手道别。
等夏时的车开出去,叶北周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回到家,夏时还在思考傅知许临走前说的话。
他说:“夏时,高处不胜寒。如果不想过得太辛苦,你现在的位置就刚刚好。”
她不明其意,傅知许笑着指了指地上的落叶,多的就不肯再说了。
高处不胜寒跟落叶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也联想不到一起。
夏时出了电梯,边想边朝家门走。一抬眼,叶北周懒洋洋地靠着墙壁,手里把玩着车钥匙。
见她回来,他神情一缓,慢慢站直身体。
夏时平静地望着他,“我昨天说的不够明白吗?”
叶北周看着她,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心窝子都快被你戳烂了。”
“那你还来做什么?”
“我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就走。”
夏时捏着钥匙,眼中皆是淡漠。
叶北周垂下头,舌头顶了下腮帮,然后笑了出来,“我别这么看我行吗?不然我又想亲你。”
“如果这是你要说的,就别浪费时间了。”
叶北周眯了眯眼睛,唇边笑意一凝:“好,说别的。你说让人对一件事刻骨铭心,是给一盒糖管用,还是一瓶毒药有效?”
夏时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北周舔了舔嘴唇,耐心十足:“没所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是毒药。”叶北周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微微倾身,幽深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夏时,我把这十二年的时间还给你好不好?”
她呼吸一窒,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对你不好,伤了你,让你被别人欺负,这些事我会一点一点还回来。你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那也不要紧。我可以慢慢来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