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生猛——瓜子和茶
时间:2019-08-17 07:55:07

  心似乎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万碧再也擎不住,扑到他身上呜呜地哭起来。
  朱嗣炯拍拍她的背,调侃道,“别哭了别哭了,你家爷还伤着呢,哎——呀,好疼好疼,快来哄哄我。”
  守在外间与孤灯作伴的小雅听到屋里的动静,无言冲天翻了个白眼。
  宫内悄悄传开一个令人心悸的流言——皇后设计陷害朱庶人,为了让太后和皇上彻底反目,好独掌后宫大权。
  不过几日后,人人私下口耳相传,声浪甚嚣尘上。
  也许是听到了风声,皇后娘娘下了道懿旨,凡那日在场的宫人因当差不力,统统打二十大板。
  汪保这个大太监也没能逃脱,愣是趴在条凳上结结实实挨了顿板子。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皇上在面前受了伤,没要了他老命就算格外开恩了。
  挨完板子,还要一瘸一拐地去寿康宫监视行刑呐。
  太后听说皇后要处罚自己宫里人,当然不乐意,奈何人家指了队侍卫来,领头的正是皇后铁杆拥护者——杨广。
  颇有软的不行来硬的之意。
  汪保也在旁边不阴不阳说道,“太后娘娘容禀,处罚的懿旨虽是皇后下的,但皇上就在旁边,并未出言阻拦。”
  也就是说,皇上是同意的。
  那天“失手”砸伤了儿子,经王贵妃点拨,当务之急是尽快和皇上修好关系,是以太后哼哼几声,转身去了小佛堂。
  一副眼不见心不烦,随你们折腾的样子。
  手下那些宫人可傻了眼。
  王贵妃深深叹息一声,将汪保悄悄拉到一边,“汪公公,太后用惯这些人了,一日离不得,好歹留些情面。”
  说着,塞给他一个荷包。
  汪保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躬身道,“娘娘,您是王家的人,王家和高首辅渊源颇深……”
  王贵妃目光霍地一闪,敛了笑问道,“后宫不问前朝政事,不结交朝廷官员,汪公公何意出此言?”
  “您不用如此提防,老奴与高首辅有几分交情,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给娘娘提个醒儿——皇后已知晓您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了。”
  王贵妃不屑道,“所以她才急着发作这些宫人,妄图堵住悠悠之口?简直是不打自招。”
  汪保呵呵笑着说,“娘娘,老奴刚才说了,皇后下懿旨的时候,皇上就在旁边。”
  王贵妃猛然明白过来,听着殿外凄厉的风声,整个人像浸在冰水里一样,浑身冰凉。
  她没进宫之前就知道皇上宠爱皇后,可没料想竟宠到这般地步!
  朱庶人字条一事,如此巨大的漏洞,他竟视而不见。
  王贵妃可以肯定,那字条必定是皇后做的手脚,且皇上并不知情。
  虽说这样做让朱庶人彻底丧失了重获自由的机会,从结果来说,对皇上是有利的。
  但皇后是瞒着皇上做的,引着皇上达到自己的目的,这难道不是把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
  历朝历代无论哪个皇帝,最忌讳的便是“欺君”,纵然再亲密的关系,一旦出现欺瞒,定然产生裂痕。
  怎么到了当今这里,反而不灵了?
  难道皇上是故作信任,隐忍不发?可皇后娘家无权无势,他有什么要隐忍的?
  直到回到昭阳殿,王贵妃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枯坐半天,王贵妃猛然脑海中一亮,“是了,制衡!”
  她兴奋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来回在屋里踱步,“皇上要压制朝堂各方势力,后宫要靠皇后牵制本宫和丽嫔,监视林嫔,所以这个时候不能动她。”
  所以皇上才如此宠爱出身低下的皇后。
  都是表现给外人看的,若他日皇上独揽大权,再无掣肘,那这事就成了他心头一根刺!
  想通了这些,王贵妃顿觉浑身上下一派轻松。
  既然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就不能与皇后对着干。
  自己要委曲求全,皇后越嚣张跋扈越好,积少成多,终有一日,皇上会忍受不了,定会废后!
  王贵妃调整了自己的策略,想着怎样才能再给皇后制造点儿出格的机会。
  却在此时,听门外内侍传声,皇后有令,传王贵妃到凤仪宫侍疾。
  皇后不爱见后宫妃嫔,是以免了她们的请安,王贵妃还是头一次踏进凤仪宫。
  宫人引着她穿过偏殿,一路到了花园子的暖阁里。
  除了御花园,皇宫内因防贼道刺客,例不栽树,大部分宫殿里都是光秃秃的,看上去毫无生气。
  惟凤仪宫不同,皇上给皇后修了园子,为了冬季也能看到花草,特地用玻璃瓦搭了偌大的暖房出来。
  常青藤和蔷薇藤蔓交织,搭成花洞花篱,更有各种奇花异草,怪石假山,凉亭青竹,布置得错落有致,景致摇人心扉。
  沿着中间细石甬道,出了月洞门,就到了暖阁。
  没有特别名贵的摆设,却是日常生活的气息。
  皇后靠在美人榻上,王贵妃忙见礼请安。
  万碧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王贵妃。
  这是一个百年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子,气度风华极其出众,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可惜,遇到了自己!
  万碧笑道,“皇上和太后起了冲突,受了伤,王贵妃居功甚伟。”
  王贵妃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皇后身后的八宝玻璃屏风。
  那后面隐约传来药香。
  王贵妃猜皇上一定在里面,遂不卑不亢道,“皇后谬赞,应是您的功劳才是。”
  “贵妃果然大家出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万碧讥讽道,“这手祸水东引玩得真是纯熟。”
  她脸色骤变,冷然说道,“王贵妃,你在皇上面前污蔑本宫陷害朱庶人,可有此事?”
  早已料到皇后会发难,王贵妃心中并不惊慌,然面上却是极度的惊愕,“皇后冤枉臣妾了。”
  “臣妾当时和皇上说的是此事存疑,应仔细审查后再定论。”
  “皇姐和皇后的姐夫都被牵扯进来,这是不争的事实,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污蔑皇后之意。”
  “臣妾明白皇后是因听到宫内流言而恼怒,可正因如此,更要将字条夹带之事查个一清二楚,以正视听。”
  “臣妾也知皇后对皇上用情至深,自然看我等妃嫔不顺眼,此乃女子真性情,虽无可厚非,但不能因此就胡乱给臣妾安插罪名!”
  若不是二人立场相对,万碧真想拍手大赞,想不到面上文文静静一个人,口齿竟如此伶俐,含沙射影几句话,不但给自己定了罪名,还落了个“妒”字。
  万碧笑道,“本宫叫你来,不是和你打嘴仗的。”
  王贵妃也含笑说,“也肯定不是侍疾,臣妾想,皇后不会让臣妾见到皇上。”
  “没错!”万碧点点头,漫不经心说道,“本宫是要罚你——贵妃王氏,搬弄是非,蛊惑圣心,离间帝后,罚跪四个时辰。汪保!”
  “在。”
  “派人去宫门口盯着,不到时辰不准起。”
  汪保低低应了一声,略等了片刻,听里间未传来声响,才对王贵妃做了请的手势,“贵妃娘娘,请吧。”
  长篇大论,抵不过皇后轻飘飘一句,即便王贵妃城府再深,面上也绷不住了。
  她立起身,冷冷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皇后算计得好,但天算之权在皇上那里!”
  万碧闻言有些惊讶,“原来你知道啊,本宫还当……”
  她捂嘴一笑,目含捉狭,“你们个个把皇上当软柿子捏呢!”
  凤仪宫前,不知是不是宫人的疏忽,唯独宫门前的积雪没有打扫。
  王贵妃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受不了了。
  连垫子也没有,她是直接跪在雪地里。
  膝下早就是一片雪水,寒气透过湿透的袄裙,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冰冷刺骨,她头一次真实感受到这四个字的威力。
  宝晴见势不妙,撒腿跑去寿康宫搬救兵,但她额头都磕出了血,太后就是不肯来。
  王贵妃苦笑,这回真是自损八百!
  有没有杀敌一千?王贵妃迷迷糊糊想着,应是有吧,自己话说到那份儿上了,难道皇上还不起疑心?
  “扑通”一声,她栽倒在旁边的雪堆里。
  王贵妃再次醒来,已躺在昭阳殿的暖炕上,旁边的宝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安慰说,“无事,本宫到底给皇上心中栽下一根刺,得偿所愿。”
  宝晴哭道,“奴婢伤心的是,偌大的皇宫,没人肯为您说一句话,太后装糊涂,林嫔也装哑巴,您可是帮过她!”
  正说着,小宫女来报,林嫔身边的田果儿求见。
  
 
  第77章  安的什么心
 
  林嫔自己不来,反而来了个宫女!
  王贵妃暗自冷笑, 想来这位是看自己触了霉头, 不敢在这当口上惹皇后不快,但不来又显得太过冷漠,是以派个不痛不痒的人来探望。
  她沉吟片刻, “叫她进来。”
  其实王贵妃真的想多了。
  田果儿是自作主张, 偷偷跑来的, 林嫔并不知晓。
  当然, 即便她知晓也没什么用。
  田果儿的主意太大了!
  她裹着件墨绿色对襟羽缎斗篷,仍旧怯怯生生,东张西望又畏畏缩缩,似乎动静稍大点就能把她吓跑。
  这件斗篷王贵妃曾见林嫔穿过,主子的衣裳却套在下人身上,这对主仆当真姐妹情深啊。
  田果儿未语泪先流,握着帕子泣不成声道,“娘娘受委屈了。”
  王贵妃略皱皱眉头, 显然对这虚假的同情不以为然。
  “奴婢虽位卑, 却也有几分古道热肠,眼见娘娘蒙受不白之冤, 心里实在难过,顾不得上头怪罪,怎么也要过来看看娘娘。”
  王贵妃跪得久了,膝盖略动一动就好似针扎般的疼,疼痛让她没心情绕圈子, 便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果儿肩膀缩了缩,咬咬嘴唇,上前一步道,“娘娘贤德仁厚,谏言劝诫,奈何皇上被人蒙蔽,竟不辨忠奸,枉费了娘娘的一片真心。”
  这话说得有意思,王贵妃来了兴趣,面上却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胆敢议论皇上是非,拖下去给本宫重重地打!”
  田果儿说完捂着帕子正要哭,没料到王贵妃要打她,立时惊得面无人色。
  瞥见门外来了几个宫女,她大叫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王贵妃充耳不闻。
  田果儿急了,“娘娘,皇后德行有亏,奴婢亲眼所见,她与人有私!”
  与人有私?!王贵妃头皮一炸,心立刻狂跳不止。
  宝晴已让旁人退下,自己在帘后守着。
  王贵妃半天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后和亲卫军都指挥使杨广有染,早在皇后还没服侍皇上时,他们就不清不楚的。”田果儿生怕她不信,从遇到那二人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进宫后。
  说得很细,手比指画,尤其是破庙那段“英雄救美”,说得绘声绘色,比话本子都要精彩。
  小半个时辰才讲完,田果儿已是口干舌燥,觑着上头贵主儿的脸,发狠道,“奴婢发誓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大炕旁烛光煌煌闪烁,忽悠忽悠的光影中,王贵妃的脸阴晴莫辨,默然良久。
  她自诩智谋过人,看人的眼力极准。
  这个奴婢有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只要有所求,就能为己所用。
  她猛地一倾身子,眼睛猫似的放出绿幽幽的光,低低说道,“好奴婢,缘何不与你主子说?”
  田果儿以为她信了,心头一喜,答道,“奴婢早和林嫔娘娘说了,但她胆子小又不得宠,不敢得罪皇后。”
  王贵妃心里不禁暗笑,皱眉说,“所以你便要把这个烫手山芋塞到本宫手里,做你们主仆手里的刀?你也太小看了本宫!”
  说到最后,她语气严厉,田果儿又吓了个半死,“娘娘明鉴,奴婢此心可对天日,奴婢是真心想助娘娘登上后位!”
  王贵妃脸色更加难看,呵斥道,“凭你刚才所言,死三遍都不为过!看在林嫔面儿上,本宫不予追究,滚吧!”
  没成想这么个结果,田果儿惊慌地站起身来,连行礼也忘了,踉踉跄跄奔了出去。
  宝晴走进来,重新掖好被角,“娘娘,为何不拿此事将皇后扳倒?”
  “傻丫头,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那杨广是谁?从皇上还是郡王时就跟随左右,出生入死多次,称得上是第一心腹。”
  “若不是他策反了陈平,领着宣府卫所的精兵进京阻击罗家军,皇上能不能登上这个皇位还不一定!”
  “如今又掌管亲卫军,皇上是把整个皇宫的安危都交给了他,这是多大的信任?说他和皇后有染,恐怕皇上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想谋反。”
  王贵妃冷笑道,“这林嫔好心思,知道本宫受罚定然心生不满,变着法儿地挑拨本宫和皇后斗,她好坐收渔利,我真是小瞧了她!”
  宝晴道,“林嫔看着温温柔柔一个人,想不到心思如此歹毒,指使别人来,即便不成,也能推说不知情。”
  “这宫里,哪有什么好人呐。”王贵妃叹道,忽而一笑,“不过田果儿倒能用用,你附耳过来。”
  宝晴听她低声说了一通,又细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娘娘好计谋!”
  王贵妃缓缓向后仰去,靠在大迎枕上,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今日所受之辱,他日用命来偿吧!”
  王贵妃受罚,发挥了非常明显的作用,宫内关于皇后的流言慢慢平息下来,再也无人敢说皇后陷害朱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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