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生猛——瓜子和茶
时间:2019-08-17 07:55:07

  “圣上!”宋祥仿佛被电击了一下,脸上血色褪了一干二净,霎时变得又青又白,若不是吕秀才在旁边咳了一声,他还不知道要愣到什么时候。
  宋祥从惊怔中回过神来,急忙叩头道,“不知圣驾到此,未曾远迎,请皇上恕罪!”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一进城他就知道了?那自己去高府的事情,皇上定然已知晓!
  夜风吹过,宋祥阵阵发冷,这才发觉汗透重衣,背后已是又湿又冷。
  朱嗣炯笑道,“起来吧,是朕不请自来,怨不得你!”
  他起身亲手扶起宋祥,不无感慨说道,“你是抗倭功臣,保一方太平的良将,有此臣工,朕心甚慰!”
  宋祥只低头道有愧圣恩。
  “当年在金陵,你给朕的密信上写着‘势必要扫平倭患’,这话朕一直记着,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一直将你放在浙直总督的位子上,就是让你平倭!”
  “虽说前阵子有人弹劾你,但朕都压了下来,青骢骏骑,小疵难免!做得好不好,要听听百姓的说法!沿海百姓给你立了生祠,他们感激你的功德,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朱嗣炯踱了两步,声音带着凄楚说,“倭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有多少无辜百姓因此家破人亡,穷苦人家燕子啄泥般攒下的家业一夜间毁于其手,朕每每思及至此,便痛心疾首,夜不能寐,真恨不得亲自上阵,杀光那些倭寇!”
  说到此处,他情难自禁,用力握着宋祥的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所以,你是替朕上阵杀敌,不用顾忌其它,后方有朕替你撑腰,你只管大胆去做,待你日后得胜回朝,朕亲自率百官出城迎你!”
  这一番话听下来,宋祥只觉五内沸腾,一股滚烫的似血似气的东西直冲头顶,他一提袍角跪了下去,“陛下如此荣宠,微臣愧不敢当!”
  朱嗣炯与吕秀才对视一眼,笑道,“起来说话。”
  宋祥却埋首道,“微臣有罪,治下有人通倭,造成屠城之祸,微臣知情不报,愧对天恩,恳请陛下治罪!”
  朱嗣炯头“嗡”一声作响,竟真让吕先生说中了!
  旁边立着的吕秀才眼中蓦地迸发出异样的光华,良久才说,“宋大人此言可有证据?”
  宋祥抬起头,语气坚决道,“微臣此次进京带了个人,请皇上一见。”
  月色如镜,将凤仪宫的大殿前照得如水银泄地,万碧立在门口,不错眼盯着甬道。
  快要子时了,皇上还没回来,她微微皱着眉头,眼中全然是一片担忧。
  宫门响了一声,万碧大喜,忙小跑过去,果然是朱嗣炯回来了!
  “阿碧!”朱嗣炯神情是不作伪的心疼,“不是叫你不要等么,夜深风凉,染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万碧嘻嘻笑了几声,挽着他的手要走,却见他背后跟着一个男孩。
  “这是……”
  朱嗣炯拉拉她,“回去说。”
  这孩子叫苏翎,不过七岁,他娘死于屠城的倭寇之手。
  是他跑到军中找宋祥,说他和他娘在县衙帮佣的时候,亲眼看到满口倭奴话的怪人进出后堂。
  当然,单凭一个孩童之言无法让人相信,然而宋祥留了个心眼,暗暗将苏翎带到京城。
  至于最初打算交给谁,只怕宋祥自己才知道。
  朱嗣炯不准备再追究,争取到宋祥已足矣。
  且,宋祥交给他一封高敬的密信,上书“倭寇不可平”。
  虽无落款,字体与高敬的也稍有偏差,但朱嗣炯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揽着万碧说,“阿碧,朕终于要铲平这座大山啦!”
  若高敬倒台,意味着王家的势力也会大大减弱,王贵嫔在宫里可就不那么风光了。
  万碧也很兴奋,她比谁都盼着后宫清净!
  都是托苏翎的福,因此她看他有些不同,
  万碧将苏翎留在凤仪宫,充作睿儿的伴读。
  皇储的伴读,一般是勋贵子弟,或官宦出身,对平民而言,这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苏翎反应淡淡的,万碧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他觉察到万碧的审视,闪了她一眼,眸子晶莹生光,只这一瞬,万碧就看出这孩子灵秀远在常人之上,倒是对他好奇起来。
  然而越看越觉得他似曾相识,他又姓苏……
  万碧不觉心砰砰跳起来,斟酌半天,问他,“你说你随母姓,那你爹爹姓什么你可知道?”
  “我只有娘。”
  “你娘叫什么?”
  苏翎默然看了她半晌,忽道,“我娘叫苏娇娇!”
  好似晴天响起个焦雷,万碧霍地蹦起身来,抓着他的肩膀不住上下打量,“你说,你娘叫苏娇娇?”
  苏翎点点头。
  “天啊!”万碧一下把他抱在怀中,眼泪已走珠似地落下来,“娇娇,我可怜的娇娇……”
  
 
  第91章 渐变(捉虫)
 
  朱祁睿早起给母后请安,一脚踏进来, 却见母后哭得泪光满面, 声嘶气噎不能自已,旁边伺候的雅姑姑咧着嘴“哇哇”地放声大哭,顿时惊得两眼溜圆。
  他瞅见屋里多了个陌生的男孩, 便道, “母后, 莫不是父皇有了私生子?您别哭, 看儿子替您出气!”
  “胡说!”万碧啐他一口,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说,“这是苏翎,今年七岁,往后也住在凤仪宫,他是苏姨的孩子,你要当成亲弟弟一般关爱,不许欺负他!”
  朱祁睿思索半天也没想起来苏姨是谁, 不过既然母后这样讲, 他自当照办。
  且苏翎安安静静的不多事,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少有的成熟, 虽小朱祁睿几岁,但和他很谈得来,一来二去,二人愈发地亲近。
  性子天差地别,却能和自己的捣蛋鬼儿子投脾气, 朱嗣炯也觉得意外。
  万碧叹道,“苏翎长相像苏娇娇,这性子却和杨广同出一辙,可见父子血缘的奇特。那孩子没明说,但我看那意思,他知道杨广是他亲生父亲。”
  朱嗣炯摸摸鼻子,颇有几分吃味,“难怪两人关系好,原来根儿在他爹身上。”
  朱祁睿打小和杨广亲近,这几年也是书信不断,但凡杨广进京述职,他都欢呼雀跃地跑到城门去迎接。
  身为亲爹的朱嗣炯心里很是酸溜溜的,自己下朝归来,怎么不见这孩子迎接呐!
  他那点小心思万碧没空理会,她满脑子想的是苏娇娇死得太冤枉,“你须得杀光那些狗官,我朝百姓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居然为了打击政敌而勾结倭寇,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自然不能放过,我已令锦衣卫去东南暗中拿人,这次不管有没有实证,就是用舆论诱导民众,我也要把高敬拽下来!”
  经过九年的励精图治,和当年刚登基时相比,今天的朱嗣炯自不可同日而语,帝位已稳固不可动摇,新政效果明显,从而府库充盈,国力大增。
  且近几年他大力提拔寒门子弟,朝堂之上,不再是高敬派系的“一言堂”。
  朱嗣炯是有雄心的,他要建成足以流芳百世的“景平盛世”。
  任何阻止他达成此目标的人,他都要毫不留情地除掉!
  万碧暗暗觉得,他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朱嗣炯又说起太后,“母后的风疾又犯了,瞧着凶险,你去寿康宫看看……别撇嘴,起码面子上要做到,别让那帮御史又来挑刺儿。”
  万碧应了,翌日便去请安。
  早上天气凉爽,万碧从御花园中穿行,沿池塘旁边一路垂杨柳迤逦向北,出了月洞门就是寿康宫。
  经过月季篱笆墙时,却听到后面遥遥传来孩童的打骂声,夹着求饶的哭喊声。
  那哭声听上去有几分熟悉,万碧拧了拧眉头,此时正是早课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
  万碧便从旁边绕过去,悄悄站在假山石后,探头看了看。
  这一看,饶是不喜朱祁从的万碧也按捺不住了。
  几个少年正摁着朱祁从打,边打边骂,“全叫你这狗杂种连累,平白叫我们挨罚,打死你都不解气!”
  他们衣着不凡,看样子应是勋贵子弟。
  朱祁从抱着头撅着腚趴在地上,连哭带求,“别打别打,我再也不敢了,呜呜……饶了我吧。”
  “住手!”万碧厉声喝道,从假山后快步走来,一把拎起朱祁从,“站起来,挺直腰板,别趴下!”
  随即瞪着眼睛呵斥那几个孩子,“都是哪家的?本宫要问问你们爹娘,怎么教孩子的!”
  那几人没想到皇后突然出现,更没料到竟会为这小子撑腰,不由面面相觑,有人想跑,然一转身发现后路已被皇后的侍从截断了。
  稍年长的孩子眼珠一转,行礼道,“娘娘息怒,我们闹着玩的,不信您问他。朱祁从,你说,我们欺负你了吗?”
  朱祁从突然战栗了一下,肩膀缩了缩,“没、没有。”
  “娘娘您看,他自己都说没有!娘娘,我们先上学去了,这就跪安啦。”
  万碧想说什么,转念一想朱祁从这样子,和自己一直打压他也不无关系,遂暗叹一声,训道,“他不是你们能欺负的,若再有下一次,本宫不罚你们,却要罚你们的爹娘!”
  那几个孩子连声称是,拍着胸脯保证一番,四散去了。
  朱祁从蔫蔫的,耷拉着头,一瘸一拐跟在他们后面。
  看着那落寞的小身影,万碧没有来由的一阵烦闷,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才去寿康宫。
  太后显见老了,眼珠都有些浑浊,没了精神头,看见万碧来,倒不像从前那样百般挑剔讥讽,不过哼哼几声表示嫌弃而已。
  她对万碧冷着脸,倒是对旁边侍立的王贵嫔笑脸有加,“我的儿,伺候这半日了,快坐下歇歇。”
  王贵嫔剥了一粒葡萄,“臣妾不累,您刚喝了药,吃颗葡萄压压苦味儿。”
  太后含笑吃了,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还好有你,哀家才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这二人明明心思各异,相互利用,却生生要在她眼前演一出母慈子孝的大戏!
  万碧看着只想笑,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话锋一转,提到朱祁从。
  “母后,顺王兄身子越发不济,朱祁从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儿子,理应回府侍疾,儿臣想……”
  “从儿那么小侍什么疾?”太后不客气打断她的话,“莫非你又想往外赶从儿?”
  “母后误会了,儿臣是说,借着侍疾的机会,好让顺王奏请立世子。”万碧不急不恼说,“总不能一天都没在膝下承欢,就让人家立他为世子吧?”
  太后恍然大悟,继而狐疑道,“你有那么好心?”
  万碧立起身,淡然说道,“话已至此,信不信由您,儿臣回去就和皇上说朱祁从承爵的事,若是母后不想他出宫,大可拒绝。”
  说罢,不待太后反应,行过礼径自而去。
  当晚,万碧就和朱嗣炯提了立朱祁从为顺王世子一事。
  朱嗣炯讶然道,“阿碧怎的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大度?”
  “我也不知怎么了,原本不喜欢他,但看到有人欺负他,心里反倒不好受。”万碧叹道,“许是想起苏翎一样没爹没娘,也曾这般被人欺负,心里有几分触动。”
  “还有一条,”她斜睨一眼挨身的朱嗣炯,笑靥生晕,“是因我的爷龙座稳固,天威难犯,我再也不怕那起子小人啦!”
  几乎话说得朱嗣炯哈哈大笑,搂着万碧亲了好几下,“若是不成全阿碧的善心,倒显得我器量小,怕了别人似的,好,明个儿我就和顺王说去!”
  隔了几日,顺王果然上表奏请立世子,并想让朱祁从回王府住一段时日,朱嗣炯当即准奏。
  他回到后宫便和太后说,须送朱祁从去顺王府。
  太后满口子答应,反正看那顺王的身子骨也活不了多久,等他一蹬腿,再把孙子接回宫便是。
  但王贵嫔就不那么高兴了。
  太后前阵子身子不爽,王贵嫔是最为担忧的人,若太后死了,宫内无人压制皇后,自己处境会更加艰难。
  除了自己尽心竭力伺候,她还吩咐朱祁从多去太后跟前晃悠,最好是要哭不哭的样子:您若走了,这孩子可就少了一个大靠山,还不由着那对母子欺负?
  好容易太后挺过来了,但没想到朱祁从要出宫!
  若是手里没有这孩子,先前的打算可就落了空,王贵嫔再端得住,此时也不由心发慌。
  挟天子以令诸侯,她三岁的时候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进宫,就是冲着太后的位子来的!
  可现在,宫里的争斗,两个回合不到,她被就斗得爬不起来。
  朝堂上,皇上威仪日益深重,说话做事都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高敬都有些吃不消。
  怎么哪儿哪儿都不对了呢?
  王贵嫔长吁一口气,将思绪拉了回来,嘱咐朱祁从,“旁的话本宫也不多说了,去了王府也许比宫里更自由,你正好借此机会多结交几个勋贵子弟,这些人以后也会成为你的助力。”
  朱祁从哆嗦了下,几次想开口说他受欺负的事情,又怕招致责骂,想了想,终究是咽了下去,唯唯诺诺地应了。
  看到他着怯懦的样子王贵嫔就心烦,没好气说,“你好歹也算皇室子弟,怎么这般小家子气?如果是我王家人,早就一顿板子赏下来了!”
  她呷了口茶,平复下心情,“听说你特地跑到凤仪宫谢恩?”
  朱祁从愣了一会儿,答道,“是,我想着是皇后帮忙,我才能立为世子,所以去道了声谢。”
  “蠢货!”王贵嫔气得白了脸,大声喝道,“若不是皇后作梗,你早就成为皇上的养子,和朱祁睿平起平坐了!”
  “你当她是好心?她是借此将你赶出宫,好给她儿子上位铺路!你居然还感谢她?枉费本宫花了无数心血在你身上,哪知却养了个废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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