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这皇宫里万万人若是知道他们的太子是个流氓登徒子,又作何感想。
但眼前的姑娘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出牌,伸出食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眼睛极亮又好像带着些惊喜:“太子殿下好主意,不过,印玺盖了便除不去了,我若是留了印记,也是除不去的,你可想好了?”
她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何方眨了下眼,忘了眼前人自称是妖了,难道妖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做印记?他笑了笑:“我虽不算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但也不是随便诳语骗女子的小人,既然说了,势必不会反悔。”
说着目光落到她的颈后,白皙秀颀的颈间有一弯淡白色的新月,上次带他飞到云端时他便看到了,新月如钩勾住了他的心弦:“姑娘如果要做印记,可否做个像姑娘颈后新月那般好看的给我?”
说完难得地见到眼前的姑娘一愣,随之笑意在脸上晕开:“何方,我活了几万年。”
何方不以为意:“依然年轻漂亮。”
蛟蛟笑着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却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我怕是还有百万年千万年要活,若是真的给你做了什么暗记,哪怕你生生世世轮回而来都不能摆脱我了。”
说完敛了笑意,认真地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何方从前只是听说人有轮回,但都是做耳旁风当乐子听的,今天听到她说“生生世世”心中便知轮回之事大概是真的有,但那又如何呢:“何方有幸生生世世能遇姑娘,高兴还来不及,无需顾虑其他。”
蛟蛟起身,站在何方一步开外的位置勾了勾手,一阵淡粉色流着金沙的旋风出现在她的指尖,她笑了笑:“那你便生生世世陪着我吧。”
“那你便生生世世陪我吧。”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回音,忽而狂风四起,云朵像海浪一样翻腾不息,院外的百里竹林叶子唰唰作响,狂风卷起尘沙,似是山雨欲来,却打不进何方和蛟蛟所在的院子。
她指尖的旋风忽而化成一道粉光钻进何方左手的小指内侧,何方只感到手指一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袭遍全身的冰凉,但这些感觉都转瞬即逝,随之四周归于平静,明月当头风平浪静。
等何方回过神来再抬手看时,小指的内侧竟然多了一弯白色的新月,跟她颈后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
何方兴奋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一边打量着手指一边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又抬头问道:“姑娘,明日我沐浴之时这新月不会遇水就消失了吧?”
蛟蛟摇了摇头:“哪怕你把小指斩断,这印记也会出现在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何方,你逃不掉了。”
何方看了她一眼,笑着:“我为什么要逃?”
蛟蛟伸手一抓,天地忽然失色,世间只剩下浓稠的黑暗像是掉进了墨汁里一般,只有她手间有一团刺眼的光,晃得何方睁不开眼睛。
她松开手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何方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看清事物,只听她一笑:“何方,我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妖,想要天上的明月也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又望着他,眼中似是有些迷茫:“我若是仙是佛便不会招惹于你,也不会用一命去禁锢你的魂魄。但我是妖,我最自私不过了,能有人陪我总好过我在这时间无聊地游荡,今后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感知到都能找到你,你,后悔吗?”
她说的所有话何方只在意一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腕紧张地问:“用命?这印记竟是用命换的吗?那你呢,你怎么办?”
蛟蛟一顿,何方眉眼间的担忧不是假的,此时正紧张地拉着她询问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大妖横行霸道,这世间的所有生灵要么敬畏,要么避之不及。哪怕相识万年,判官只是心疼被她肆意糟蹋的魂魄,邪佛也只是把她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是第一次有人紧张她,还是个霜露重些都会染上风寒的弱不禁风的凡人。
她不禁放柔了声音:“放心,我有九千条命,哪里那么容易有事。”
何方安下心来,却觉得越来越困,皱了皱眉望着蛟蛟:“姑娘,我…”
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蛟蛟怀里。
“别怕,妖命入体是会有些乏累,但我不会伤你,睡吧。”
蛟蛟抱着何方,抬手摸了摸何方的长发,动作温柔,仿佛跟刚才抬手便攥住满月的不是同一个人,她垂眸温柔地看了眼何方,拥着他转身时却顿了顿。
何惟正站在院子的门边瞪着眼睛望着她和何方。
蛟蛟扬眉一笑:“三皇子?”
何惟看着软瘫在她怀里的何方,拧起了眉头:“姑娘是何人?”
他虽然拧了眉但眼里只有疑问没有敌意,显然是看到了桌上的好酒和点心,且蛟蛟穿了男装刻意用了男声与他打招呼也还是被看穿了是女子。
真是个聪明人啊,难怪何方说他的三弟弟最适合做皇帝,蛟蛟望着他,缓缓地说:“你什么都没看见,面前只有空旷的院子。”
何惟原本清明的目光顿时茫然起来。
“你困了,该回去睡觉了。”
何惟呆呆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太子殿的偏殿客房走去。
何方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从睡梦中惊醒像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从床上翻身而下,却发现身上是薄薄的睡袍,他吓了一跳,难道昨天的一切都是梦吗,何方闭了闭眼睛,把左手抬起来,看到小指内侧的新月时何方松了口气,还好,是真的。
回首床榻间,枕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下面压了一张薄薄的小纸片,何方拿起,却见上面龙飞凤舞地一行字:“太子殿下记得下月满月时备些小菜。”
待何方看完,纸笺忽而变成细碎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何方开怀大笑,坐在床榻间笑得直不起腰,惊得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四散纷飞,日光从窗外洒进来,微风阵阵,风铃在榻前清唱,玉兰开在玉簪上,心间有人回眸一笑,这是何方二十年来最美的一年春光。
何老夫人院子里还飘着茶香,何方拥着蛟蛟,把头靠进她的颈窝里,脑海中有很多东西涌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辨别古香古色的画面是真是假只叫了声“姑娘”,就靠在蛟蛟肩上沉沉睡去了。
万年前的画面在蛟蛟脑海中闪过,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面前人究竟是那个不正经地说着“姑娘要不要,也给我盖上印玺,也好安心。”的何方,还是严肃地跟她说“你的事不愿意多说的我都可以不问”的何方。
“何方怎么了?醉了吗?”许惟从屋里探出头看了一眼栽在蛟蛟肩膀上的何方,心说,我都没醉他会醉?不会是装醉想占人家蛟蛟便宜吧?
蛟蛟抬起头,越过何方的肩膀看到许惟的脸,跟万年前一样的表情,瞪着眼站在不远处和她对视,又是跟万年前一样的场景,但时光人事随年改,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对着许惟笑了笑:“是啊,还不过来帮忙,我可拖不动他。”
第23章
何方听见他的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闭着眼睛在床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把手伸到床边的桌子上一通乱摸终于成功地把水杯碰掉了,“啪”,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的碎裂声彻底把他吓清醒了,何方慢悠悠地坐起来抬手搓了搓脸,眼睛寻着声源扫了一圈才把目光落在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上。
何方不情愿地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提起外套把手机摸了出来,这会儿震动已经停了,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许惟的,何方刚想给他回过去,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仍然是许惟。
“有急事儿?”何方才刚起床,睡意还没散,声音里带着点哑。
“何方,起了?”
何方一听许惟这个称呼就知道是没有大事儿了,避过满地的碎玻璃懒懒散散地靠回床里:“才几点,就不能到公司再说?”
“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事儿。”
何方大概回忆了一下,昨天去给奶奶过生日,还喝了阎王的酒,估计是喝醉了许惟把他扛回来的吧:“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不就是喝多了么。”阎王爷的酒果然是猛啊,喝几小杯就把他给撂倒了。
“头不晕?”
何方甩了一下脑袋:“完全没问题。”顿了顿又笑了,“不是许惟,你大早晨夺命连环call地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送温暖啊?关心我呗?是不是还给我买了解酒药准备送来啊?”
许惟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何总,那您是不是也记得自己昨晚喝多了抱着蛟蛟不松手的事儿啊?”
“咳!咳咳咳!”何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说什么?我抱着蛟蛟?”
何方早晨起来还没喝水,惊吓之中嗓子都喊破音了,最后一个“蛟”字出口直接发了个“嚼”的音出去。
许惟也不打算给他解惑:“嗯,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送温暖,关心您。知道您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惟电话挂得可太快了,何方都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安静了,快到几乎切断了他自己最后说的那个“了”字。
何方盯着黑屏了的手机咬牙切齿:“男人太快了可不是好事儿!!!”
把电话丢在一旁,何方开始认真回忆昨晚的事情,但只记得吃完饭后他端着一壶茶去了院子里,再后来的事儿完全就没有印象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篇儿?这么神奇的吗?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不是,那为什么他会抱着蛟蛟啊?
何方满脑子黑人问号,一想到自己喝多了满身酒气臭烘烘的还去抱人家小姑娘他就觉得脸皮发烫。这种想穿越回去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把自己抽醒的悔不当初一直持续到洗完澡,在客厅里遇见蛟蛟的时候这种状态立马转化成了尴尬。
蛟蛟正趴在沙发上晃着腿玩手机,何方看她没有抬头的意思挠了挠脑袋拿了扫把去把地上的碎玻璃清理了,收拾完又站在沙发前踌躇了十多秒,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蹲在了蛟蛟面前。
蛟蛟从游戏里抬起头掀了下眼皮:“嗯?”
何方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蛟蛟,那个,就是许惟,他早晨给我打电话了,说我昨天喝多了那什么你,但我,咳,我断片儿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几乎都要说不下去了,这什么破句式,跟电视剧里酒后乱那啥然后拒不承认的渣男简直一个样儿。
蛟蛟歪了下头,有些不明白何方憋得满脸通红的到底是想表达些啥,昨晚不就是抱了一下么,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一样:“嗯,你昨天喝多了。”其实也不是,你就是一下子想起太多撑不住所以睡着了。
“对不起蛟蛟,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以前也没喝多过我也不知道我酒品这么差,要不是早晨许惟跟我说了我压根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好意思啊,你别跟我生气。”何方本来话都说不利索,但对上蛟蛟一张淡然的脸他一下子就能说利索了。
相对之下蛟蛟比他淡定了一万多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没抱过女人。”
何方脸一红,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真没有过。”
接下来的几天何方和许惟都挺忙的,何方想着既然要去隔壁市的海洋馆,不如多空出两天来在那儿转转,海边空气好,也当是散散心,而且,还只有他和蛟蛟两个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疯狂地拉着许惟加班。
随着去海洋馆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何方也越来越兴奋,连对着电脑工作都是哼着小调的,许惟对此嗤之以鼻,他们何总啊,一个曾经被八卦断定是厌女症是同性恋的高冷老总,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尤其是每天早晨他去接何方,两人吃过早饭出门的时候,高冷何总都一手插着兜走出去两步了,硬是要回过头,撩一下头发再一挥手,也不知道是跟哪部二傻连续剧学的雷人耍帅场景,最可笑的是,有两次高冷何总回头摆手时人家姑娘早都把门关上了。
哦,还有呢还有呢,每天下班回去必须要去蛋糕店买一块树莓蛋糕,简直风雨无阻地献殷勤,跟初中生暗恋小姑娘天天给打饭送水一个套路。
对于这一切没有任何察觉的蛟蛟,压根就没有旅行的概念,大妖心里想去哪就眨个眼的事儿,腾空而起瞬间就到了,所以看着何方每天都要兴奋地搓着手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增增减减地收拾一遍她非常地不解。
到了要出发的那天早晨蛟蛟甚至在3点多就听到何方在床上悉悉索索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
天还没亮,何方已经睡意全消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3点多,打开数独玩了一会儿一张图都没填完就厌了,他现在没有心思玩手机,满脑子都是天亮了就要出发的兴奋,他和蛟蛟的第一次旅行,啊,好兴奋。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他去厨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得一滴不剩,小步蹦着跳着回到了卧室,还一路唱着歌儿。
跳到卧室门口转了个圈儿:“我的热情,嘿!”
脱下身上的家居短袖在空气里轮了两圈:“好像一把火,哈!”
把短袖丢到床上,扭了扭屁股:“燃烧了整座沙漠,吼!”
又转了个圈,把裤子拉下来:“太阳见了我~”
“太阳见了你怎么样?”蛟蛟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方一把把裤子拉上,头都没回三步并做一步狼狈地蹿进了洗手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靠着门喘了半天才看到镜子里自己光着膀子从脖子到耳朵尖都是红的,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卧槽卧槽,差点猝死。”
早晨的这点尴尬很快就被出发的兴奋冲刷掉了,许惟开车送何方和蛟蛟去隔壁市,一路上何方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风力发电站,哈哈哈,像个大风车,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哎哎哎,你们看那片云,像不像头驴,哈哈哈,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蛟蛟,看,大海,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
“哦呦,你们说,到了海边不吃海螺肿么可以呢?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