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何蛟蛟——殊娓
时间:2019-08-17 08:04:06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拂过,白袍女子静立在殿中央:“判官这话可是不欢迎我?”
  阎王讪笑着:“哪能哪能,我是说,又来啦,那可太好啦。”
  蛟蛟笑着:“虚的就别说了,快给我看看何方的状况。”
  阎王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手下来拿了生死命薄来,蛟蛟翻开看了眼,何方的名字依然金光闪闪,欣慰地笑了笑:“还好还好。”
  阎王虽然是鬼,但也是个当神仙的鬼,世间的情情爱爱像他们这种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的鬼啊神啊的,早就看得透彻弃得一干二净了。眼前的大妖从前最是潇洒自在,能伤她性命的本就少之又少,又是个有着九千条命的主,看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做什么都只凭高兴。
  偏偏栽在了个凡人身上。
  阎王与蛟蛟也是旧识了,看着蛟蛟这副带着凡人气的样子不由叹息,开口劝道:“这凡人确是人中龙凤,意志坚定,别说百年,千年万年也难能一见。但你真要为了他…”
  蛟蛟打断了阎王的话:“判官便不必再劝了吧。”
  阎王摇摇头,只拿了甘露煮的冥草茶给她:“尝尝吧,今年的新茶,口感好得很。”
  蛟蛟接过淡淡的抿了一口:“从前这世间无他,我去哪做什么见到何人都是一个样子,只想着什么时候把命耗尽早早消失便好了。世间之大却本就无聊,做人或者是做神,做妖或是做佛,对我而言都一样了无生趣。”
  “在世间看到他人喜怒哀乐还要笑人痴傻,自己经历了才知道乐在其中罢了。你就不必为我叹息了。”
  看着蛟蛟面上虽然一片淡然之色,字里行间也未提到那凡人的名字,但眼底流动着淡淡的光,红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早已经不是从前无欲无求的大妖了,倒有几分像是牛头马面带下来的痴男怨女眼中的柔情。
  阎王仍是摇摇头:“我是管不到你的,只是想起当日你带着那凡人的魂魄闯到我这儿的情景,怕你再受苦难。在我看来,不如净了他魂魄里的执念,从此你做你的潇洒大妖,他做他的凡世常人,好过你们这样互相不得安生。”
  蛟蛟眸中淡淡的厉色一闪:“那不行,他说他会记得我,哪怕现在只记得我一丝一毫也是他信守承诺了,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又笑了笑:“况且,我是这世间最自私的大妖,有人陪我在世间苦苦煎熬,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放他走。”
  阎王笑着调侃道:“这话说得无情,你若真是自私,当年他魂飞魄散的时候你就该转身就走过你的潇洒日子去,何必受那么大的苦。”
  蛟蛟但笑不语,翻着手上的命薄,手指轻轻抚过何方的名字,以妖血描之,一时间“何方“二字在命薄上金光大胜,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阎王忙捂着眼睛:“姑奶奶,我的姑奶奶啊,我这殿里都是阴物,扛不住你这妖血金光灿灿,不知又要有多少魂飞破散了去!”
  蛟蛟毫不在意地合上了命薄,轻轻动了几下手指,一道粉色的小旋风在五指间缠绕着,似带着金粉一闪一闪,阎王愣了一下,“这是要…”
  “刚不是埋怨我害人魂飞破散不能转世么,这罪名我可不担,堂堂阎王,生死判官,不舍得仙力为人织魂补魄却到我面前装可怜来了。用我一条妖命为那些魂飞破散了的聚魂魄去吧,反正我多得很。”
  阎王惊得摘掉了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的脸,瞪大眼睛盯着蛟蛟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多少年没听到大妖这句狂妄的“反正我多得很”了!
  从前大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命多耗不完,整天想着法儿的把命送出去,以此作为妖生的唯一乐趣。
  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妖认识了一个凡人,有次来寻他居然多了一丝“嫌命太少”的忧愁,非让他把命薄拿出来查查她还有多少条命。当时他怎么说的?
  “你这是突然怕死了?还有着八千三百六十三条命,怎地突然怕死了?”
  蛟蛟一脸愁云:“我许了那人生生世世了,我怕有一天我没命了,他轮回之后找不到我啊。”
  那还是阎王第一次在大妖那张有点厌世的脸上瞧见凡人的表情。
  阎王从回忆和震惊里抬起头来:“怎么现在又不怕命少了?”
  蛟蛟忽而一笑:“我有了其他计划,命是多是少便不甚在意了。”
  阎王从蛟蛟这一笑里看出了不少算计,怕是倒霉的又是他,搓搓手凑近了小声问了一句:“姑奶奶,不会又是让我做那些逆天改命挨天雷的事情吧?”
  蛟蛟笑着拿过阎王青面獠牙的面具,往他脸上比了比:“还是带着面具比较有判官的样子啊,摘了面具我总觉得自己是在跟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说话呢!”说完把面具往上空一抛。
  待阎王接住面具再看的时候,周围哪还有蛟蛟的影子,阎罗殿里只余淡淡的清香,阎王挥手对着空气扇了两下:“毒草的味道可真是经久不衰。”
  又摇头晃脑地抱怨着“又要倒霉啦又要倒霉啦…”边说边向后殿走去。
  蛟蛟回到何方家中,好心情的对着何方房间的方向吹了口气:“我又去阎王那儿献爱心啦,看在我一条妖命的价值上,明天无论你想起什么他都会保你周全的。”
 
 
第8章 
  许惟到何方家小区外面给何方拨了电话:“何总,您可以出来了。”
  何方那边似乎是在嚼东西,过了几秒才说话:“要不要上来吃煎饺和皮蛋瘦肉粥?还有很多。”
  许惟这人本来是个工作狂,对吃饭非常不讲究。什么时候想起饿了,随手一份三明治就搞定了,也从来没有过他们何总那种哪怕外卖也是每餐必吃五星级酒楼的执着。
  但听到何方的话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毕竟蛟蛟的手艺真的是太好了,满汉全席的味道还记忆犹新。
  于是许惟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好的何总,我这就上来。”
  蛟蛟看着桌上煎得金黄的煎饺一点食欲都没有,跟何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最大的不便就是何方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每餐必是拉着她一起吃饭!
  作为一个不用靠饮食维持生命的大妖,蛟蛟少吃一点都会被何方说教:“你都这么瘦了还要减肥吗?我们公司很多女员工午饭时间在休息室泡代餐奶昔,但你真的是比她们瘦多了,来个5级风都能把你吹飞!”
  蛟蛟低着头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心想:刮个风很了不起吗?我一甩尾巴就能给你甩出个16级超强台风到天气预报里!
  何方端着小瓷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这个皮蛋瘦肉粥真的太好喝了,下次他要拿个大碗盛,免得三口两口就喝光一碗。
  许惟来了之后何方和许惟一边吃饭一边把公司那边的资料都对了一遍,蛟蛟趁着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许惟的笔记本电脑上,勺子在碗里轻轻点了一下,碗里的粥消失了,只有勺子碰到碗的一声清脆的“叮”。
  何方闻声抬起头来,蛟蛟淡淡的说了声:“我吃完了,你们俩慢慢吃。”起身端着空碗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之后蛟蛟松了口气,关上门厨房里的厨具自己跳进洗碗池洗了起来,她看了看手里的空碗,抬手把碗也送进洗碗池里。
  她是不觉得妖术做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但何方似乎很喜欢吃,尤其是皮蛋瘦肉粥,一个星期总要喝个三四次才满足。
  何方走的时候询问蛟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奶奶那边?”
  蛟蛟摇了摇头:“你去吧。”
  何方点点头:“中午一定是留在奶奶那边吃饭,你就别准备了,晚上我要是回来提前给你打电话。”说完挥挥手跟着许惟一起走了。
  走出三步远回过头时发现蛟蛟还在门口,何方笑了笑,冲着蛟蛟摆了摆手。
  许惟在一旁把何方和蛟蛟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微微挑眉:“何总,我最近总觉得在您身上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您说我这会是错觉么?”
  何方刚对着蛟蛟笑完,勾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听到许惟的话吓得脸一僵,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然后回头看了眼关着的房门又来了个否定三连:“没有,怎么可能,绝对没有。我和蛟蛟就那种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你懂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说完他就迈着大步走到许惟前面去了。
  许惟盯着何方的背影,呵,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啊?那他可真是太不懂了。
  何老夫人见了何方眼睛笑得都眯起来了,嘴上却还埋怨着:“你说你,多久了都没回来过一次,哎,我啊,真是年纪大了,一个破老太太也没人惦记了。”
  何方笑着:“奶奶,虽然您昨天刚在我家吃过满汉全席,但今天我又想您了,这不腿刚拆了石膏就来了嘛,您还怨我。”
  何老夫人对着何方的后背拍了一巴掌,又盯着何方的腿看了看:“就你贫!腿真的好利索了?那住院的时候怎么说至少要一个半月才能拆石膏啊?误诊了?”
  何方挽着奶奶的胳膊:“哎呦,这不是我奶奶托了教授给我找来了灵丹妙药嘛,苦是苦了点,但药效真不是吹的,主治医生都说我这算是奇迹了。”
  一老一少笑着一起进屋了,何老太太知道何方今天要来早就吩咐人准备了他平时爱吃的水果摆了一桌子:“都是你爱吃的,这个车厘子好,进口的,我刚才尝了两个,特别甜,你快尝尝。”
  何方笑着靠在沙发里:“奶奶,您让我缓缓,我刚在家吃了早饭,喝了四碗皮蛋瘦肉粥还吃了煎饺,这会儿哪吃得下去水果,先放着先放着,我奶奶特地给我备的水果今天不吃完我肯定不走。”
  何老太太一听他按时吃了早饭,还吃得挺多,顿时又高兴起来:“蛟蛟这孩子,真是不错,我一见她就喜欢。我当时跟她签了三个月,想着你这腿怎么也要两个月才好,你这个人又任性,回头剩下一个月你要不愿意她去,那一个月工资就给她当奖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好了。”
  何方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蛟蛟也一直没跟他提过合同的事情,他还以为怎么也签了一年呢,现在听奶奶一说才突然记起,当时奶奶在电话里说得的确是“就让她给你做营养餐一直吃到你腿痊愈为止”,那他这已经痊愈了蛟蛟是不是就该走了…
  嘴比脑子快:“不行,奶奶,我最近为口才刚好一点我…我现在吃别人做的饭我吃不惯,三个月不行!续约!续约吧奶奶!”
  何老太太没说话,笑咪咪地看着何方,眼里带了些意味深长。
  何方激动过了之后理智慢慢回笼,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是说,皎皎…厨艺挺好的,要不再续一段时间吧。”
  何老太太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在她的笑声里何方似乎越来越不好意思,她边笑边拍了两下沙发扶手才停下来:“我也是觉得蛟蛟很不错,想再多续约一段时间的。但也要你回去问问蛟蛟后面有没有跟别人家签工作啊,现在这种手脚麻利厨艺又好又年轻的保姆可不好找了。人家都不乐意做短期的,没准儿后面已经找好了下家了。”
  何方一听这话又有点紧张了,他甚至等不到回去再问蛟蛟后面有没有安排为其他家工作,直接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漫长的“嘟—嘟—”两声后蛟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似乎是刚睡醒带着点慵懒:“有事儿?”
  何方顿了顿,看了一眼奶奶的方向,这个老太太正亮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何方头皮有点麻,但必须要现在知道答案:“皎皎,奶奶说你们…签了三个月的合同是不是?你愿意续约吗?再多做一段时间?”
  蛟蛟那边还是漫不经心的状态:“为什么?”
  何方捏着手机的手一紧:“你是不是找好下一家工作的地点了?”
  “没有,为什么要找?”
  何方听见蛟蛟的没有之后松了口气:“那你续约吧,继续在我家,只是做做饭就行了,工资给你涨双倍,你觉得怎么样?”
  那边安静了两三秒没有说话,何方摒着呼吸等着她的回答。
  蛟蛟打了个呵欠,缓缓道:“涨工资就不必了,我继续住你家吧。”
  何方一喜,笑意染上眉梢,连带着语调都有点上扬:“你这是…同意续约了?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蛟蛟那边有点不耐烦:“没事儿就挂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何方举着手机愣了两秒,呆呆地转过头:“奶奶,她说同意续约了,不去别人家。”
  何老太太看着何方这一系列的反应,眼睛里闪着精光:“何方,你是不是看上蛟蛟了?”
  何方正端着杯子喝茶,听见奶奶的话顿时呛得咳了半天,耳朵都红了:“奶奶,您想什么呢,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蛟蛟这个女孩真的挺好的,我跟她相处得也…”何方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对,只好闭上了嘴。
  何老太太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再继续问,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何方才慢慢从尴尬的情绪里走出来。
  吃完午饭何方趁着奶奶睡午觉悄悄地去了仓库。仓库里堆了很多陈年旧物,太久没人来过落得都是灰尘,何方捂着鼻子在里面寻觅着。看到一个木质的带着密码锁的小箱子时何方停住了,那是他小时候的箱子,好像当时宝贝得很,但他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究竟放了些什么在里面了。
  何方把木箱搬到仓库的空地上,上面厚厚的一层灰上留下了他的手印,何方盯着密码锁思索了一下,拨了四个0试了试,没打开,又拨了自己的生日和奶奶的生日,也都没打开,何方叹了口气,他小时候究竟设了个什么样的密码啊?
  他面对着箱子上的密码锁一筹莫展,把所有能想到的数字组合都试了个遍还是没能打开这把密码锁,蹲在地上的何方感受到自己身上传出来的灰尘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自我嫌弃得皱了皱眉,有些丧气地嘟囔着:“还是送到开锁公司去?这种密码锁对于开锁公司的技术员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何方站起来跺了跺蹲得发麻的腿,蹲得太久了突然站起来还有点发晕,他闭了闭眼睛,忽然脑海里闪过他做的那个梦,一个记不清面容的白衣姑娘笑着对他说:“止于我这筷子入筒之时,共落雨307300000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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