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非白缓缓抬手,唐晚恍惚的看着他,忘了闪躲。
他的指尖冰凉,轻轻点在她眉心,描摹一般的抚过她的眉眼,“没事。”
唐晚怔神,不知如何答话。
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她坐得稍微远一些,宴非白的指尖顿在半空中。
他收回手时。
罗管家提醒:“先生,我们到了。”
唐晚跟着宴非白进了庄园,不用宴非白吩咐,罗管家就十分有眼色的让女佣带唐晚下去换衣服。
浑身湿透的跟他谈事情也不好,唐晚没拒绝,换好了衣服去书房时,宴非白已经在等她,他的湿衣服也换下来,穿了一件薄衬衫,从头发丝到皮鞋,皆是一丝不苟的黑色。沉闷且压抑,却又极符合他一直以来的风格。
唐晚站在他跟前:“你知道我是来找你说事情的吧。”
屋外雨过天晴,阳光从窗户落进来,一截阳光笼络在她纤瘦精致的脚踝,几乎白的透明。宴非白盯着她的脚,从重逢开始,她总是刻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取下眼镜放在桌上,没有了眼镜的遮掩,温文尔雅的外表彻底荡然无存,阴郁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竟慢悠悠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知道。”
唐晚点点头:“你今天应该没有见郭琪吧。”
“没有。”
“你是在耍我吗?”唐晚语气轻轻的,并不是质问,隐约还有几分无奈。
宴非白却皱起眉,他的确恶劣卑鄙,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她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可面对唐晚这般无奈甚至有些放纵的问话,他所有的卑劣在她面前一下子变得可笑至极。
“是。”他冷冷看着她:“我就是在耍你。”
明明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眼眸紧缩,他明明想说的是,
……我不是耍你,我想留住你。
宴非白挪开眼,有些不敢看唐晚,甚至害怕她下一秒就会生气。他向来不会说话,向来不懂讨她欢心,言不由衷的话也说过很多,甚至伤害她的话也说过不少。
年少不懂事,可现在呢?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她也不是当年十三岁的小姑娘了,又如何用天真去包容他的恶劣呢?
“那好玩吗?”
唐晚的语气果然淡了一些。
宴非白垂着头,嘴唇紧抿,怕自己再开口又说什么惹她生气的话。
有脚步声响起,唐晚慢慢走了过来,一片明艳的衣裙在他面前停住,姑娘蹲下身仰起头看他,皱着眉有些不高兴。
宴非白心脏狂跳,却神色冷静的对上她水润的眼眸。
对视一会儿,唐晚突地一笑,宴非白愣了。
她抱着膝盖蹲在他面前,歪头轻轻笑着:“宴非白,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可怎么办?”
眼前的姑娘跟那个十三岁的女孩笑脸重合,那时候她愁眉苦脸的说:“宴非白,以后你要多哄哄我,可不能是我一直哄你啊。”
那时他怎么说的呢?
他看着她眼睛,认真说道:“好。”
可是这么多年,他到底都在做什么?
宴非白抿紧的唇角微微放松,生涩的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手掌放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对不起。”
他看着唐晚讶异的神色,更加无地自容,他从来都在占有她的宽容和温柔,少有会对她好。
所以也难怪,难怪他们会分开。
唐晚笑得更开心:“没关系,我不生气。”
宴非白看了一眼旁边的沙发:“坐过去。”
她不能总这么仰头看他,一个女孩子这般的姿态仰望着一个男人,谁都抵挡不了诱惑,别人不能,他更不能。
宴非白知道她不喜欢被他碰,也就忍住想扶她一把的冲动,唐晚坐在旁边,依旧看着他。
实际上,宴非白很怕她用这般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的眼神那般干净温柔,他却如一个恶兽,只想把眼前的姑娘撕碎融进骨血。
他神色晦暗的躲避,唐晚晓得他一向不太待见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
题外话说了很多,总算想起来正事:“宴非白,我想了一下,要我跟在你身边不可能。不如你想想别的什么事是我能做的,我可以尽量满足你的。”
宴非白看着她,冷淡的说不。
他除了想要她,什么都不想要。
唐晚问:“你要我跟着你干嘛呢?赎罪吗?”
宴非白嘲讽的勾唇:“是又如何?”
果然啊。
唐晚垂眸,他果然还是恨她。
她咬咬唇,似乎快哭了。
宴非白蹙眉盯着她的脸。
可……千万不要哭啊……
他知道唐晚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潇洒明艳,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仿佛还是以前那般年少不知愁,他刚才恍惚生出一种错觉,是不是唐晚只有对自己才会这样?
他一边狂喜高兴,心底却有些手足无措。也怕唐晚真的哭,宴非白软下语气,几乎祈求:“你……别哭,我不会伤害你。”
唐晚轻轻看他,倒也没哭,只是向来水盈盈的眼眸看得人心头一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快哭了,装可怜也是一把好武器。
她聪明,知道如何让宴非白心软,可宴非白的语气却强硬起来,“不要耍手段了,你必须跟着我。”
必须这两个字,好像她已经成了他的所有物,唐晚知道说不通了。
“宴非白,你跟那些人好像没有分别。”
姑娘轻柔绵软的声音成了最锋利的利刃,刺得他浑身都痛。
宴非白没有否认,他的确在用强,他就是在逼她,用她多年来拼命累积的地位来威胁她。
既恶劣又无耻,只是为了得到她。
唐晚又说:“很多人对我说过这些的话,可我偏偏不认怂,我当初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妥协,现在也不会的。”她顿了顿,“很遗憾不能和宴总继续合作了,我先走了。噢,这件衣服我洗干净了会还给你的,谢谢您的邀请。”
走过他的身边时,宴非白猛然拽住她的手腕,力道极大,弄疼了唐晚。
她皱眉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男人,淡淡道:“宴非白,放开我。”
“休想!”他咬牙,怒极反笑,“唐晚,你以为我宴非白的家门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觉得自己等不了了,现在就要把她绑起来,假如她再要跑,就弄断她的翅膀,让她再也飞不起来,只能乖乖的呆在自己身边。
唐晚被他阴郁的神色吓得蹙眉,她刚才几乎忘了,宴非白的心理状态十年前就非常不好。这么多年没见,他成了这副模样,看来并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更严重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又慢慢蹲下去看着他,宴非白紧扣着轮椅喘粗气,冷冷盯着她,忽然捏住唐晚的双肩:“你别想离开我,一辈子……都不可能!”
前一句凶悍狂暴,后一句却低哑祈求。
唐晚的手掌盖在宴非白冰凉苍白的手背,他猛然一颤,对上她眼睛。
“宴非白,别生气了。”
她笑一笑,哄他:“好不好?”
宴非白挫败的捏了捏鼻梁,他不应该凶她,更不应该又让她来低头。
他有些无措,抓紧唐晚的手:“……对不起,我…我错了。”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唐晚无奈,笑着说没事。
她根本没看见宴非白敛下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有时候宴非白会想,如果唐晚没有给她这些温柔就好了,他可能就不会这么疯狂的想得到她。
可是人心都是贪婪的,得到一点甜头就想得到更多的,宴非白就像是黑暗中漂泊的尘埃,好不容易被光芒青睐一次,他怎么能放得开手?
所以哪怕是拼了命,哪怕是不择手段,他也一定要摘下唐晚这朵娇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病娇手段不可模仿哇
PS:如果你问男主为什么这么喜怒不定?
因为他有精神病啊(叹气)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6章 晚来风
唐晚最终还是离开了宴非白的庄园,在这里呆了一夜,也陪了宴非白许久,他大多数不讲话,也不看她,却固执的要她做陪。
她离开的时候,宴非白一反常态没有挽留,甚至没有见她,罗管家亲自送她出门。唐晚离开时回头看了看三楼的窗口处,那是宴非白的卧室,没人。
昨晚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工作,没有提过去,安安静静的坐了半晚上。唐晚觉得经过昨晚,宴非白应该会给她考虑的余地。
出了庄园就接到张禾芮的电话,电话里对方声泪俱下的控诉唐晚爽约。
唐晚轻笑说:“跟宴总谈事情,忘了。”
“不是吧,你在宴非白家呆了一夜?”
“嗯。”唐晚点头,正准备开车离开。
“什么情况啊你,这么多年可没见你在哪个男人家呆了超过两小时。不对,你根本从来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异性家,老实交代,你和宴非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唐晚也不想瞒着好友:“出来吃个饭吧,吃饭的时候告诉你。”
要说大家都是身处娱乐圈的人精,什么样的八卦没听过?且张禾芮作为唐晚的助理,早就跟她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浪。
可事关宴非白,唐晚倒是一反常态,要知道唐晚以往那些花边绯闻都是鬼扯,实际上的她私生活极其简单,不喝酒不抽烟不逛酒吧不蹦迪,纯粹社会主义好青年啊。
就连一直追求她的富二代简烨,她也从来保持距离,从不亲近。
啧,年纪轻轻又美丽动人的姑娘,活得却像个尼姑一样清心寡欲,不知道的以为她过得多潇洒,只有张禾芮晓得,她丫的就是一宅女!
所以能让美貌尼姑破戒的男人,张禾芮除了好奇,还想替唐晚把把关。
她说了声OK,撂下电话就出去找唐晚汇合,一阵风似的开溜。
郭琪瞧见她,侧头问助理:“这唐晚和张禾芮搞什么呢?一天天神神秘秘的。”
孟助理面无表情:“谁知道啊。”
“宴总那边联系上了吗?”
提到这个,助理孟筱一阵蹙眉:“昨天联系到了一次,本来对方都接受见面邀请哦。突然就反悔了,哎你说这有钱人是不是就喜欢耍咱们?以为咱是猴?”
“小心点说话。”
郭琪懒洋洋睨了睨助理,不悦的蹙眉:“工作不想要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再说了,这个宴非白可不好惹,听说最记仇,咱们还是小心点伺候吧,如果能拿下这个投资,咱们以后还得靠着这位金主爸爸呢。”
“我看不容易啊。”
助理撇撇嘴,看向唐晚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咱们唐制片也不是省油的灯。”
“走着瞧吧,听说她和宴非白有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圈子呆久了,你也知道无风不起浪的道理。兴许这是咱们的机会。”
“哟,咱们郭制片有招儿?”
助理把泡好的咖啡递过去,抱起双臂懒洋洋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郭琪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滑动鼠标看演员发过来的人物小传,“能有什么招儿,我可在老大那儿打听清楚了,宴总不喜欢别人背着他搞小动作,静观其变吧,既然他们有仇,那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手指轻敲键盘,几名演员精心所写的人物小传被郭琪扔进垃圾桶,“流量至上的年代,谁要看你一万字研讨演技的小作文,浪费我时间。”
郭琪和唐晚的路子完全不一样,唐晚看重演技和功底,喜欢用优质却不太知名的演员,也愿意大胆启用新人,作品的口碑一直很不错。
而郭琪信服流量,也的确用流量创造过各种各样的历史成绩,堪称流量背后的制造者之一。
两个制作人,两种风格,且都是樊客影视的金牌制作人,几乎垄断了娱乐圈一半的市场,难怪宴非白头一个要考虑的合作公司就是樊客影视。
孟筱不可置否,回到自己办公桌继续接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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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前脚刚到餐厅,张禾芮后脚就进门,俩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确认四周都是空位才安心坐下,刚点完菜。
张禾芮就急不可耐的开口:“说吧说吧,我的小心脏已经准备好承受了。”
唐晚点头,咬着吸管却久久没言语,张禾芮看出她心情不太好,“是不是不想说?没事儿,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是,我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你慢慢想。”张禾芮表现得很耐心。
直到唐晚喝完了一整杯柠檬水,觉得嘴里的酸能稍稍盖过心里的苦了,才缓缓道:“嗯……我们相遇那年,也是夏天。那时候宴非白十八岁,我十三岁……”
接下来几个小时在唐晚的回忆中度过,以至于张禾芮拿着筷子听得入了神,一顿饭下来,俩人都没吃几口。
“……所以,我想这就是他讨厌我的原因吧。”唐晚嗓音淡淡,却莫名沧桑,有些说不出的滞闷。
张禾芮听完后也觉得堵得慌,筷子放下,俩人久久都没说话。
张禾芮瞧见唐晚隐约泛红的眼睛,忙安慰:“晚晚,这不是你的错。”
唐晚没吱声,眼睛却又红了一些。
俩人的位置在角落,周围空荡荡,阳光落在无人的桌上,却度不到她的身边,照不进她阴暗的角落。
张禾芮问她:“你打算怎么做?你们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相处了,这对彼此都不好。”
这个,唐晚当然是知道的:“合作的事我决定放弃。”
张禾芮点头安慰:“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谁爱争这个投资谁争去。咱们躲得远远的,怕就怕他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