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赵合琢磨着她的未竟之意,猛然一击掌,喜形于色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来,弟弟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赵宣宜瞪他一眼,道:“谁是你的福星,你别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再有半个月便是太后的生辰,你别在太后生辰前给陛下和太后添堵,好好用心准备一份寿礼,有备无患。”
  赵合经赵宣宜一提点,就好似打开了心窍一般,瞬间意领神会,忙点头道:“是,小弟谨遵姐姐教诲。”
  送走了赵合之后,秀樾忧心忡忡地对赵宣宜道:“娘娘,您说依三爷这性子,会不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赵宣宜一脸冷漠道:“老爷神通广大,连丫鬟行刺陛下这样的祸事都兜得住,还有什么样的祸事兜不住?用不着我们操心。”
  下午,慕容泓看折子看累了,准备去皇后宫里走一趟,问问赵合之事处理得怎样,走到于飞桥那边,却迎面碰上周信芳、陈棋与宋名微。
  三人见了慕容泓,忙向他行礼。
  “起来吧。”慕容泓扫了三人一眼,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一向鲜少来后宫,又不准后妃踏足他的长乐宫,是故三人乍然见到他还有些小激动,一个个都粉面含俏羞羞答答的。
  三人中属周信芳位分最高,陛下问话,自然也由她来回答,她道:“回陛下的话,妾与陈才人宋宝林正准备去长信宫陪太后说话。”
  慕容泓颔首,道:“那你们去吧。”
  周信芳见刚见面便又要分别,一时后悔不迭,早知道她便说只是出来随便逛逛了。事已至此,不去自然是不行的,于是三人只能再行一礼,让在道旁等慕容泓先过去了,再去长信宫。
  慕容泓走过去几步,忽然又回身,看着陈棋道:“陈才人。”
  陈棋忙出列道:“陛下有何吩咐?”
  “若是朕没记错,你的祖籍,是在青州?”慕容泓问。
  “是。”陈棋不敢看他,微微颔着首道。
  “那你是自幼长在青州,还是在盛京长大?”
  “回陛下,妾是在青州长大的,两年前家父升迁,才举家搬至盛京。”
  “甚好。”慕容泓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晚膳后,陈棋从娘家带来的侍女燕锦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窗下看菊花,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今天晚上不去找周婕妤了?”
  “不去。”陈棋道。
  那周信芳都已经得了陛下的幸了,位分又是三人中最高的,居然因为陛下问了她两句话而甩脸子给她看。若不是看她周家与太后有着转折亲,而她与陶行妹又实在聊不到一起去,谁稀罕巴结她呢!
  陈棋越想越生气,正待将一腔怨气发泄在花上,外头的小太监忽满脸喜色地进来报道:“才人,陛下来了。”
  陈棋愣住,此时外头传来一声“陛下驾到”,她才终于醒过神来,忙带着燕锦出去迎驾。
  慕容泓进来后,陈棋又是忙着让太监收拾桌上的杂物,又是让宫女上茶,忙忙碌碌的一团乱,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向慕容泓赔罪道:“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礼仪,请陛下赎罪。”
  慕容泓道:“不碍事,你别忙活了,朕也不是外人,坐吧。”
  陈棋被他说得双颊一红,低声谢过恩,在慕容泓对面挨着椅子坐下。
  “你说你在青州长大,能跟朕说说青州的风土人情么?”慕容泓直述来意。
  另一边,仁明殿西配殿,周信芳坐在灯下,目光定定地看着灯罩子上的美人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小太监德全从外头回来,周信芳忙站起身问:“如何?打听到了么?陛下去了哪里?”
  德全道:“回娘娘话,打听到了,陛下去了陈才人那里。”
  周信芳绞着帕子,嫉妒得红了眼,心中暗道:“就知道这个狐媚子今天勾住了陛下!”
  她也不知怎么的,陛下不来后宫还好,若是来了后宫却又去了别人那里,她便抓心挠肝地难受,只恨自己没有皇后的地位和威势,如若不然,非得好好收拾后宫这帮狐媚子不可。
  周信芳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坐到妆台前想叫宫女给自己卸了钗环就寝,可看着镜中自己娇艳明媚的脸蛋,再想想陈棋比自己颇有不如的容貌,她心中又升起些大胆的想头来。
  雅风斋这边,陈棋从青州的特产一直说到当地的风景名胜历史人物及风俗趣事,见慕容泓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不像感兴趣的模样,她渐渐词穷,口干舌燥也不敢喝口水,眼看就要冷场,慕容泓忽问:“你去过横龙江么?”
  陈棋莫名所以,懵然道:“不曾去过。”
  “横龙江流经青州,你可知它时常泛滥之事?”慕容泓再问。
  陈棋窘迫起来,喏喏道:“妾久居深闺孤陋寡闻,并未听说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事。”
  慕容泓颇感遗憾,道:“原来如此。”
  这时外头忽传来些动静,慕容泓看一旁的长福,长福心领神会,出去看了看,很快便回来,道:“陛下,是周婕妤来找陈才人对弈。”
  陈棋心一沉。
  慕容泓却道:“让她进来。”
  周信芳进来后先向慕容泓行了礼,接着告罪道:“妾不知陛下在此,打扰了陛下与陈才人,妾罪该万死。”
  “不妨事,起来吧。”慕容泓顿了顿,问“对了,方才长福说你找陈才人做什么来着?”
  周信芳声音中带了点媚意,低声道:“妾原本是想来找陈才人对弈的,既然陛下在此,妾就先告退了。”
  “不必了。”慕容泓起身,道“正好朕想起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你俩对弈吧,朕回去了。”
 
 
第373章 暖脚
  慕容瑛寿辰前夕,各宫各院都送了寿礼来。她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做过贵妃,如今更是贵为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一般的也就看看礼单而已,唯有她感兴趣的才叫人拿了实物来看。
  第一个看的自然是赵合送来的白玉观音。
  “这观音,看着倒似天清寺出来的东西。”慕容瑛道。
  “太后圣明,这尊观音,就是赵三公子去天清寺求来祝您百事顺心万事如意的。听闻赵三公子从山脚下便开始三步一叩首,诚心得很呢。”寇蓉在一旁替赵合念好话。
  慕容瑛笑了笑,道:“他突然对哀家这般上心,只怕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寇蓉道:“瞧太后您说的,您平常对他那般关照,他孝敬您不是应该的么。”
  慕容瑛没再多说,看了几份寿礼之后,忽指着一套锦帐问:“这是谁送的?”
  “是住在琼雪楼的选侍尹蕙。”寇蓉答道。
  慕容瑛抚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花鸟,道:“太仓令的女儿能有这绣工,可见是个静得下心耐得住性子的。”
  寇蓉也看着那锦帐道:“可不是么,听说几个月前就在为太后您绣这副帐子了。”
  “是个懂事的,娘家虽然没什么实力,但便于拿捏,往后可以关照一下。”慕容瑛道。
  寇蓉颔首应了。
  慕容瑛寿宴之日,中午慕容泓在丰泰殿宴请群臣,慕容瑛则在后宫襄仪馆宴请众命妇。到了晚间,就在太后的长信宫摆了一场家宴,与宴者就慕容瑛慕容泓端王及后宫众嫔妃。
  众嫔妃都按着宫中惯例亲自做了万寿饼给慕容瑛祝寿,慕容瑛最后只尝了赵宣宜和周信芳做的。
  宴后众人各自回宫。
  一个时辰后,慕容泓正在甘露殿看折子,张让忽进来道:“陛下,长信宫传来消息,说太后出事了。”
  “太后出什么事了?”慕容泓放下折子。
  张让道:“听说太后突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长信宫那边已经去请太医了。”
  慕容泓闻言,起身就往外走。
  御医诊断出来慕容瑛突然呕吐昏迷是因为中了毒,但因为毒物摄入量不多,所以并不致命。
  半个多时辰后,长信宫万寿殿,太医院院正杜梦山来到慕容泓面前跪下道:“陛下,毒源已经找到了,就在皇后娘娘所做的万寿饼中。”
  “去将皇后带过来。”慕容泓坐在万寿殿外殿的桌旁,平静得近乎冷酷。
  不多时,赵宣宜被带到了万寿殿,她显然已被告知因何半夜将她唤来此处,进殿就跪到慕容泓跟前道:“陛下,妾冤枉。”
  慕容泓示意长福将那碟子尚未处理掉的万寿饼端至她面前,面无表情:“既冤枉,那你解释吧。”
  “陛下,妾没有毒害太后的理由啊。再者说,即便妾心存不轨,将毒下在自己做的饼中,这种行为岂非太过愚蠢?”赵宣宜辩解道。
  “皇、皇后娘娘,这好像不是您做的饼……”赵宣宜话音方落,跪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秀樾便磕磕巴巴道。
  赵宣宜经她提醒,定睛一瞧,当即道:“陛下,这不是妾做的饼,妾做的万寿饼上印的是莲花纹,而这饼上印的却是海棠纹,请陛下明鉴。”
  慕容泓仔细一看,见饼上果然是海棠纹,遂问:“那你可知后宫中谁做的万寿饼上印的是海棠纹?”
  赵宣宜道:“若妾未记错,应是雅风斋的陈才人。”
  慕容泓侧过头看向杜梦山,杜梦山忙跪下道:“陛下,非是微臣胡乱攀诬,这碟子万寿饼,确实是从挂着长秋宫牌子的食盒中取出来的。”
  慕容泓揉额角,疲惫又厌烦的模样,问:“以太后如今的情况,要多久才得痊愈?”
  见慕容泓没有怪罪,杜梦山松了口气,道:“回陛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少说也得好生将养两三个月,方能无碍。”
  慕容泓闻言,对皇后道:“既然这饼不是你做的,此事又出在后宫,便交由你去调查处理吧。有结果了再来告诉朕即可。”
  赵宣宜俯首称是。
  “还有,既然太后病着无法看顾端王,你且把端王接到你宫中去照管着,这是你身为皇后应当做的。”慕容泓道。
  殿中寇蓉与福安泽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明知此事太后定然会反对,但如今太后昏着,他们身为奴才又怎敢吱声?
  “是,妾遵命。”自从领教了慕容泓的厉害,赵宣宜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
  慕容泓交代完赵宣宜,又吩咐杜梦山等人好生照顾慕容瑛,然后便回甘露殿继续看折子去了。
  益州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不过才十月上旬,剑川的上空便已经寒风呼号细雪飘扬。
  赢烨近来心情不佳,钟羡与长安的境遇便不太好。以往不过拘着钟羡不让出门,如今连长安都被禁足了。可一夜之间天气骤冷,这破旧小楼中既无地暖,阔大的窗缝还呼呼地往里灌风,钟羡与长安盖的还是秋天的薄被,日子怎生得过?
  好在长安生就一张巧嘴,又习惯未雨绸缪,早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与楼下看守他们的侍卫弄熟了关系,死皮赖脸地央着他们去回了赢烨,说是因天冷钟羡的病又有反复的迹象,这才给弄来了一个炭盆跟一条厚被子。
  长安缩在炭盆前,看着钟羡将书一页页撕下来,用浆糊左一层右一层地将窗缝一点点糊起来,再想想当初在湖边亭中用帕子将湿书一页页掖干的少年,知道他正在艰难地做着改变。
  这是好事,在无力改变环境的时候,人本来就应该尽最大可能地去适应环境。
  少时,钟羡糊完了窗户回到炭盆边上,长安调侃道:“虽然你也算是读书人,但直到此时,才真正切身地体会到寒窗苦读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吧?”
  钟羡稍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并不否认自己一向的养尊处优,只道:“寒门学子确实不易。”说罢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微微怔忪。
  “你在想狄淳?”长安忽道。
  钟羡惊诧,问:“你怎么知道?”
  “说到寒门学子,你又是这副遗憾的模样,除了想到他,还能因为什么。”长安起身去床上抱了一条被子蒙头盖脸地披在他身上。
  钟羡:“……”
  “别逞强了,嘴唇都冻白了。”长安道。
  钟羡遂真的不逞强,用被子裹住身子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往年冬天并不会这样怕冷的。”
  长安用火钳子往炭盆中又添了几块炭,道:“这也就是你身体底子好,如若不然,这又是伤又是病又是毒的连番折腾,一般人怕是连床都下不了了,体虚畏寒就更不用说了。如今我们身为阶下之囚,也没这条件给你进补调养,等回了盛京,再让钟夫人给你好好补补吧。”
  钟羡默了片刻,道:“事到如今,你还是坚信我们能再回盛京么?”
  “当然。”长安毫不犹豫道。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信心?”
  “我自己。”长安放下火钳子,双手放在膝上看着钟羡神采奕奕道“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全须全尾地回去?只要陛下那边配合得当。”
  “配合?我们甚至都不能和使者说话,陛下最多知道我们在此的状况,却不知我们心里想些什么,如何配合?”钟羡不解。
  “陛下不需要知道我们在想些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赢烨在想些什么就够了。而我,同样也知道赢烨在想些什么。”长安看着盆中渐渐开始旺起来的炭火,眸中一片志在必得的坚定。
  天黑之后,楼中愈发冷了起来。长安虽未曾生什么大病,但几个月的软禁生涯,吃无好吃睡无好睡的,到底是让她体质也虚了下来,这天一冷,她便发现自己手足冰凉,晚上钻在被子里怎么焐都暖和不起来,于是又下楼去缠着守卫给她弄个汤婆子过来。
  这汤婆子可不似炭盆一般是必须之物,而能算作关切之物了,守卫自是不敢冒这个险去替她弄。
  长安讨要无果,只能上楼往被中一钻,看着仍在炭盆边上看书的钟羡道:“你也早些睡吧,楼里跟冰窖似的,这小小一只炭盆根本不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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