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谦益也不气,道,“当年的人证许临被我带走了没错,现在我就请他上来。”
凌谦益挥挥手,两个黑衣弟子带进来了一个素衣男子。
素衣男子许临行礼道,“掌门师兄,各位前辈。”
贵妇人道,“你便是三年前指认凌谦益的人证?”
许临正色道,“是。”
道长挑眉道,“既是指认凌谦益之人,又因何与他厮混在一处?”
锦衣中年人笑道,“按照魔教中人的行事风格,你指认了他,坏了他的好事,他理应把你杀掉才是,现在你却安然无恙,真是匪夷所思。”
贵妇人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人还有用,暂时不用杀。”
许临转身面向道长,恭敬道,“当年,我的确指认凌谦益是杀害师父的凶手,但这些年,我也发现了这件事情的诸多疑点,凌谦益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
袁蝶宁瞪着眼儿,道,“放肆!说他杀人的是你!说他没有杀人的也是你!你以为凭着一张嘴便能颠倒黑白吗?”
许临恳切道,“当年我正准备将茶俸给师父之时,凌师兄端走了茶,说是正好要去师父那里,途中,宋师兄也去了师父的房中商议要事,待我片刻后,归来师父的房中,师父和宋师兄都已经被毒死了,凌师兄不知所踪。经过查验,茶水里有毒,接触了茶水的只有我和凌师兄。我便理所当然的怀疑这唯一一个逃脱的人,凌师兄。”
道长扯了扯嘴角,“许施主,你当初认定他是凶手,就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有作案时间与作案机会,在掌门与同门死后不知所踪这一个原因吗?那照这样说,你几乎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作证的是你,发现尸体的也是你,你也有作案时间呀。难不成真正的作案凶手是你?你今天是来认罪的?”
许临忙道,“弟子不敢,弟子可对天发誓不是我做的。实是因为现在看来,此事疑点繁多,弟子才会为凌师兄澄清……”
方施道,“许师弟,当年还有一件物证,那便是你许临亲手交出来的一份师父的血书,指认凌谦益是叛徒。难不成你现在要告诉大家,血书是假的,其实这件事是你陷害凌谦益的?”
道长问道,“那血书可还在?”
袁蝶宁道,“血书已经被我收起来了,这便令人去取。”袁蝶宁向身边的丫头耳语了几句,丫头点点头告退。
片刻后,小丫头捧着一个木盒子来到了正殿。
袁蝶宁拿出钥匙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血书展示给众人看。
道长拿着那血书仔细看了看,又递给贵妇人传阅,点头道,“确是袁掌门字迹无疑。”
贵妇人接过血书,犹豫着也点了点头。
白胡子老头和锦衣中年人一一查阅,“我与袁掌门常有书信往来,这字迹是他的。”
凌谦益最后接过血书,苦笑道,“字迹是他的,但不代表写这血书的就是他。”
贵妇人道,“你什么意思?”
道长换了只手拿拂尘,道,“凌谦益,你是说有人伪造字迹?”
凌谦益道,“这并不是不可能,来人,上纸笔。”
立刻便有两个魔教弟子将纸笔呈上来,凌谦益蘸上墨水,观摩了那血书一会儿,挨个字的将血书上的字抄在纸上。
凌谦益左手举着血书,右手举着自己新写的纸张,“请各位前辈看看,这两份字迹像与不像?”
白胡子老头接过凌谦益手上的东西,比对起来,道长也把头凑过来,“像!真是像!”
袁蝶宁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仔细查阅着这两份材料,“你会模仿爹爹的字迹?”
凌谦益道,“我会模仿,别人也会模仿。相同的字迹本不稀奇。”
袁蝶宁紧紧的握住血书,眼中蓄满泪水,“谁?……这是谁模仿的?”
方施道,“这不过是你混淆视听的一种手段罢了,故意向众人展示你会写师父的字迹,以此迷惑大家。”
凌谦益微微一笑,“方师兄说的对,我刚才说过,我会模仿,别人也会模仿,单单凭借谁会模仿这件事是说不清当年栽赃陷害我的人是谁的。”
道长若有所思道,“但这至少证明了这所谓的物证是可以伪造的,若是有人诚心造假并不难做到。此确为疑点之一,还有其他疑点吗?”
“诚心造假?”白胡子老头道,“这小子不就只证明了自己能够造假吗?既是被冤枉的,那就说清楚是谁冤枉的你。当日,你们三人在室内又发生了何事?”
凌谦益闭上眼,又慢慢睁开眼,叹气道,“那日,我将茶水送去师父房中,宋师兄也来了,我为他二人斟茶后,他二人突然倒地不起,我急忙查验,趁我一门心思扑在师父和宋师兄身上的时候,却从房梁上突然飞下一个黑衣人,一剑刺在我的左肩,那剑上有毒,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又受了伤,仓皇之中,只好逃离……我受了伤不小心跌落留河之内,那河水清凉,幸得河水冲刷我的伤口,将毒液稀释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搁浅在了岸边,虽然伤口毒液去了大半,但余毒在身,我仍然没什么力气,我寻了个山洞修养,几日之后才能活动,这才赶回万山派,却见铺天盖地的人要捉拿我。所有人都把我当做了奸细,杀死师父,残害同门。”
魔教公主叹了一口气,继续一言不发的听着这一切。
“黑衣人?”袁蝶宁激动道,“那黑衣人是谁?”
贵妇人道,“你这何尝又不是一面之词,反正除了你,和那个所谓的不知是否存在的黑衣人之外,也没有什么证据。再说,为何那时这番话,你不与众人说清楚?”
宋妙妙越听越尴尬,当初都是自己逼他下山,不让他洗白,好继续走剧情和魔教公主在一起啊。
凌谦益道,“我与他打斗过程中,曾经划破了他的左腿。”
袁蝶宁和宋妙妙都不自主的将视线移到方施身上,宋妙妙记得那天方施的步伐略有些僵硬,看上去有些奇怪。
袁蝶宁诧异的伸出一只手指着方施,不可置信道,“你!你!你的左腿!”
方施急切的解释道,“师妹,我的左腿受伤乃是在剿灭魔教的过程中,被魔教妖人所伤。这点王锐师弟可以作证。”
在人群中围观多时的王锐站了出来,“是的,这点我可以作证,当日我得知宋师兄不幸被害的消息后,带着师兄弟们立马前去支援宋师兄,亲眼看到宋师兄被一魔教弟子伤了左腿。”
道长道,“魔教弟子伤了方掌门,看来这魔教弟子的武功可算十分厉害了。你可还认识那魔教弟子,这般好武功的人,想来在魔教必定极受重用。”
王锐愣了愣,道,“那个魔教弟子当场便被我斩杀。”
“哈哈哈。”白胡子老头反而笑道,“莫不是说你家掌门武功比不上一个魔教弟子,那个魔教弟子的武功又比不上你了?”
王锐道,“并无此意,掌门师兄只是奋战太久,太过劳累,一时不察。”
凌谦益道,“奋战过久?你确认他一直都在前线奋战吗?”
王锐迷茫道,“这……”
方施愤然道,“凌谦益,你休要信口雌黄,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我一直都在阵前,师兄弟们都可以作证。”
凌谦益道,“方师兄,我只是就事论事,探讨这件事的真相罢了。”
袁蝶宁冷笑一声,“哼!师兄弟?当年你带去的师兄弟们都几乎阵亡了吧?所剩大部分都是王师兄带去的人。”
“师妹,你别不信我!”方施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大声道,“钱红师弟就在!”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凌谦益道,“钱师兄,你是否亲眼所见方师兄带着大家浴血奋战?”
钱红毫不犹豫,“我的确亲眼所见,方师兄从未离开。”
凌谦益又道,“噢?那你真的看清楚了是方师兄这个人吗?”
钱红踌躇着,“我……我与方师兄相距太远,我只能看到他的身影,但从身影上看,与方师兄一般无二。”
凌谦益道,“当日,打头阵的人除了你,还剩下别人吗?”
钱红摇头道,“当日绝大部分人都受到重创牺牲了,只剩下7、8个师兄弟,但回到万山派后,皆因伤势过重、或意外丧生了。”
凌谦益道,“也就是没人能证明方师兄的这个不在场证明了。”
方施怒道,“你!你放肆!我怎会杀害师父、残害同门?分明是你勾结魔教!”
贵妇人道,“凌谦益,方掌门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不是这般人,倒是你与魔教狼狈为奸。”
凌谦益道,“我是不是与魔教狼狈为奸且先不说,现在只谈这个案件。”
方施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无端猜测。”
袁蝶宁心如死灰,仇恨的看着方施,“无端猜测?恐怕不是吧。方施时常为我父处理公务,模仿字迹并不是难题。物证之事完全可以解决。通过刚才的对话,当日的不在场证明也不能作数。至于动机,当日我爹爹极为看重凌师弟,甚至有百年之后,立凌师弟为接班人的想法,我……我也心属凌师弟,这两点已经足够促使方施做下这一切了。既能除了凌师弟,又能杀了我爹,直接当掌门,何……乐而不为?至于宋师兄,恐怕只是无辜牵连。这个案件,你有能力,有动机,有时间。”
众人皆为震惊。这方夫人是在指认自己的丈夫?
方施表情十分伤心痛苦,“师妹……你!”
方施决然道,“好,就算我有能力,有动机,有时间,这不过是把我拉下水,凌谦益难道就没有能力,没有动机,没有时间吗?他怎么摘的干净?”
宋妙妙想,方施这是已经笃定凌谦益百口莫辩了,哪怕能够说清楚方施也可能作案,但也说不清楚凌谦益一定没有作案。在现代社会,可以用疑罪从无洗脱,在古代可就难了。别人认为你有罪,用舆论或者地位高差不同的方式就可以压制你。
宋妙妙正在这般想着,忽见得那袁蝶宁已经抽出剑,指着方施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贵妇人大叫一声,“方夫人。”
无论别人怎么看,无论凌谦益到底是否将自己摘干净了,在袁蝶宁心中已经坐实方施是凶手了。
袁蝶宁悲痛万分,“我竟然误信你这贼人!”
方施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袁蝶宁。
凌谦益目光骇人,一字一顿道,“方师兄,我再问你,你又为何会去明城?”
明城?宋妙妙和方施皆为震惊。
方施咬牙道,“明城?你……李行元是你派来监视我的?”
凌谦益道,“是,李行元是我派来监视你的。他和我的最后通信就在明城就结束了,此后我便再也联系不到他。”
“我本来只是想从你身上查探师父之事,却未曾想到牵连出其他事件。方师兄,十年前,明城凌氏富商灭门惨案,你还记得吗?”
方施漠然道,“什么凌氏富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谦益冷哼一声,“那为何在我放出关于杀了凌氏的杀手的相关消息之时,你竟会暗中打探,甚至不惜亲自前去查探?”
方施道,“我就算去了明城又怎样?和凌氏富商有什么关系?”
凌谦益黯然道,“因为你在十年前雇佣杀手灭了我满门,你灭我满门不过是为了替你父亲泄愤,仅仅是因为我父亲见不得你父亲方知府吞了灾民的救济粮,我父亲打开粮仓救济灾民,反而被你父亲敲诈勒索,不得不举报了你的父亲方知府贪污受贿罢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宋妙妙睁大了眼,这件事的真相……宋妙妙想起来还没进万山派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谈论方施是个大官的儿子,但一直无人知道是哪个大官,宋妙妙之前还以为是方施低调不说……凌谦益灭门惨案也是他做的……
众人窃窃私语,“这方掌门的父亲是个贪官,没听说过啊!”
“我只听说是个大官,没曾想还有这事。”
“……”
方施斥责道,“你胡说八道!”
方施仍然不愿松口,“就算我父亲是个贪官又如何,你又怎样证明是我灭了你满门?”
袁蝶宁神色越发气愤,也不顾忌形象,大声道,“方施,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你父亲就算那贪污灾民食粮的无良官员方知其,我爹爹当年见你年幼无辜,好心收留于你,你竟然做出这般禽兽不如之事。”
心爱之人袁蝶宁的剑离方施越来越近,方施忽然放弃挣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师妹,我们多年的情谊,还是抵不过,抵不过这个小子,既如此,我就都认了。”
对他而言,刚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袁蝶宁解释,向袁蝶宁证明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事情是他做的,可是袁蝶宁已经一口咬定了这些事,深爱的人已经如此决然不再相信自己了,方施索性承认了这一切。
方施一把握住袁蝶宁的剑尖,袁蝶宁吓的把剑一扔,方施手上都是血,他一点一点的抚摸着手上的剑,鲜血被一寸一寸抹在了剑上,他抚着剑笑道,“是!是!都是我!全都是我!杀害师父的是我,杀害宋师弟的是我,陷害凌谦益的是我。杀了凌谦益满门的也是我。凌谦益,你藏的也太好了吧,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是那凌家的孩子。”
几位前辈均面露震惊加嫌弃之色。
道长道,“方掌门,真的是你?”
贵妇人瘪嘴道,“方掌门,你……你这样对得起袁掌门吗?”
白胡子老头摔了茶杯,“方施,枉我如此信任于你!败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