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你当初说过要娶陆冰为妻。”
沈辛夷耍无赖:“那是随口胡说的,怎么能当真?你别太小心眼了!”她幻想了一下娇妻美妾的神仙场景,面露神往:“到时候大家还可以玩捉迷藏啊,我要是追到你,我就把你嘿嘿嘿~~”
陆衍面无表情:“你要是再去她们那里,明儿我就处置了她们。”
沈辛夷怒了:“你敢!”
陆衍没理她,抖开被子躺下睡了。沈辛夷也气哼哼地跟着躺下,不过不知道是认床还是被善妒夫君气的,总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正在琢磨要不要点上安神香,忽然被拥进一个带着清冽香气的温暖怀抱里,他低声问她:“睡不着?”
沈辛夷打了个哈欠:“有点认床,而且长安的气候和南边也不同,长安有点太干了,我总觉着身上毛躁毛躁的。”她又伸了个懒腰,没拒绝他的怀抱:“阿爷总是天南海北的调任,我每回一换地方总要失眠好些日子,每回阿娘都会过来陪我睡。”
陆衍手臂一紧,继而又松了松,像是要松开她似的,他薄唇微动,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声音却很敷衍:“是么?”
沈辛夷迟疑了一下:“刚才齐皇后送来的...是先皇后的遗物?”
陆衍嗯了声,转过身淡淡道:“睡吧。”
张媪半夜的时候给她点上了安神香,不过沈辛夷一晚上都睡的不咋安稳,老是大汗淋漓地醒过来,张媪也顾不得太子了,哄了她好些时候才让她面前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日沈辛夷醒来的时候,陆衍已经在大立镜前穿衣服了,他察觉到她醒了,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我要进宫一趟,你不用跟着去了,多睡会吧。”
沈辛夷神志还不甚清明,胡乱挠了把头发,叮嘱他:“我要去见我兄长的事儿你别忘帮我问啊,没太后的允准我出不去。”
陆衍系锦带的手一顿,对着镜子露出个讥诮的笑来:“知道了。”
沈辛夷没功夫:“你跟我一起去?”
她问这话的时候,陆衍已经出去了,不知听没听见。
沈辛夷又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起来整顿府里的庶务,她了解之后觉着自己越发欣赏那位丁司局了,她规矩分明不说,还把没女主人的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不由赞道:“丁司局果真厉害。”
丁司局自谦,简单答道:“奴不敢。”她又道:“您的嫁妆昨日已经抬了进来,只是放哪,怎么放,还得您来吩咐。”
沈辛夷心里有数,随口吩咐下去让人照做。她上午堪堪把庶务理了个大概,下午玉烟就兴冲冲告诉她:“殿下,多宝阁说您要的首饰摆件已经制的差不多了,他们掌柜请您去掌掌眼。”
多宝阁一向是达官贵人才能踏足的地方,非富贵双全不得入内,而且离陆衍宫外的宅邸十分近,这点距离出门倒不算不合规矩,沈辛夷好久没逛街了,闻言有些意动,换了身男子穿的窄袖胡服,戴上帷帽就准备出去。
她还没收拾好,陆衍就已经回来了,瞧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讶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沈辛夷觉着带个拎包的也挺好,何况陆衍的脸是真的好看,个子也高,带出去十分有面子,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我订做的首饰做好了,你要不要陪我去瞧瞧啊。”
陆衍神色一动,半晌才道:“好。”
多宝阁建在长安最富贵的永乐坊里,有句笑话说永乐坊掉下一块砖都能砸到三五个贵人,这里的热闹富贵可见一斑。两人上马车没多久就到了,她进多宝阁递上名帖:“我来取我订的首饰衣裳。”
虽然多宝阁来往的多是达官显贵,但沈侯的嫡女,当朝太子妃能来,掌柜还是觉得极有面子,亲自取了她要的东西,把她迎到了二楼,还奉上茶水点心。
沈辛夷先开始试头饰,转头问他:“好看吗?”
她头上戴的是一套银质头面,不过头面上点缀了白毛圆球,她戴起来就格外可爱,像是山上的狐妖下山厉劫。陆衍对女子佩饰一向没啥认知,不过她戴上的自是不同,他瞧了眼,点头道:“好看。”
沈辛夷把这套取下来,随口问道:“你跟太后说了我要见我兄长的事吗?”
陆衍握着茶盏的手一顿,半晌才缓缓道:“太后同意了,还赏赐了东西下来,她叮嘱你好生跟你兄长叙叙。”
沈辛夷开始试另一套:“你明天要不要与我同去见见?”其实她一开始是想把兄长叫来直接见面的,但张媪知道太子不喜沈家人,所以特地劝住了她。不过她现在到底把陆衍卖回来了,他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她觉着还是让他见见自己小舅子比较好。
陆衍完全没理会到她的苦心,他似是迟疑了一下,随即淡然道:“我明日还有事。”齐王妃和王子生死未明,他确实还有事要做。
当然,他也的确不想见沈家人,更何况还是以妹婿的身份。
沈辛夷心里有些不爽,就算陆衍有事也可以提前说一下吧,怎么她一开口邀请,他就突然来了事?她挑了下眉梢:“这么突然?”
陆衍垂眸嗯了声,突然有些不想面对她了,于是起身道:“我出去散散。”
他说完就转身下了楼,他才走到多宝阁的门口,一辆带着香风的红木马车就停在他面前,他看也没看,转身要走,就见马车上飞扑下来一个红衣少女,惊喜娇声道:“太子哥哥。”
她提着裙子走了几步,绕到陆衍身前,娇俏地欠了欠身:“玉珰见过太子哥哥。”
陆衍沉吟片刻:“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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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红衣少女表情明显一凝,瘪了瘪嘴, 做出个要哭不哭的样子。
陆衍是一个有着轻微脸盲症的人, 又看了她一眼,再把她身上的装扮一瞧:“冯二?郡主?”所以说他当初真不是故意针对沈辛夷才叫她沈五, 他一视同仁, 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这么叫。
冯玉珰脸色更难看了, 跺脚撅了噘嘴:“太子哥哥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她歪着头娇媚一笑:“你怎么在这呢?”她好容易见着太子,一时心潮如沸,再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她这么发问是有理由的,既然能被称为郡主,自然是身份高贵的女子。她父亲冯驰友是魏朝唯二的异姓王, 当然这王位不是冯驰友用功绩挣回来的, 是承袭了祖荫,手中并无实权,但即使是这样也十分了不得, 素来帝王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等异姓王, 所以冯家就把一双儿女送来做了质子, 其中的女儿就是这位嘉佑郡主, 冯玉珰。
她也是运气好,当初先皇后体弱多病,她进宫拜见先皇后之后,皇后竟神奇地有所好转,接着冯家人抓住机会请了玄士说什么嘉佑郡主的八字极旺,有利于先皇后, 文昌帝就允准她进宫做公主的伴读,还常常能面见先皇后。她偶然一次见过陆衍,见他俊美非常,少年倜傥再加上权柄在握,她倾心不已,就是后来陆衍重病她都不改痴心,还时常以陆衍的青梅竹马自居。
但说实在的,公主和皇子们又不在一个地方读书,陆衍才见过她几次?他这会儿能想起来她是谁都不错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你姓陆?”
冯玉珰一怔,茫然道:“不,不是啊。”
陆衍冷冷瞥了她一眼:“那就别叫我哥哥。”
冯玉珰被他的冷脸看的心里一堵,转念一想,太子哥哥性子素来冷清,想来是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对她太过亲近。所以说,头脑发热的人怎么都能刀里吃出糖来。
她这般自我安慰,抬起头道:“我好些日子不见太子哥...殿下了,想问问殿下的身子如...”
她话才说了一半,陆衍已经走远了,冯玉珰脸色难看下来,再不复方才的娇俏动人,抬手给了身边的侍女一巴掌,厉声道:“蠢东西,你怎么不帮我拦着点?这次眼睁睁地又让太子哥哥走了!”她小小年纪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那可是当朝太子,谁人敢拦他?侍女捂着脸却不敢辩解,她知道郡主需要发泄。果然冯玉珰抽了她一掌之后,脸色好看很多,提着裙子进了多宝阁,一边走还一边自我宽慰:“算了,明天太子哥哥要进宫,我也去拜见太后皇后,我肯定能见着他,先去瞧瞧多宝阁有什么新货吧,明天也好穿新衣裳见她。”
少女怀春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但陆衍结婚的事儿魏朝上下无人不知,她明知道人家成婚了还这般纠缠,当真是有点烦人了。
以冯玉珰的身份自然能上二楼雅间,她上来之后一眼就瞧见了沈辛夷画图样订做的几个佩饰头面,她径直走过去,拿起一根金簪瞧了片刻,又在自己头上比了比,问侍女:“我戴好看吗?”
这金簪钗头是一位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钓鱼少女,活泼灵动,十分适合女孩佩戴,往发髻一插,更显出十分的娇俏来,兼并了美观性和实用性。
侍女自然吹捧:“再没有人比您更适合戴这金簪了。”
冯玉珰十分不自觉的往头上一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抿嘴笑道:“我也觉着好看。”她摸了摸自己的乌发:“七日后诗会我要戴这只簪子去,肯定比鱼望月好看。”
她和鱼望月是塑料姐妹花,明面上看着亲亲热热,背地里却十分嫉妒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侍女更是吹捧不住,冯玉珰笑意更盛,又从沈辛夷设计的成品里挑了好些首饰让侍女拿好,这才招手让掌柜过来:“这些我全都要了。”
掌柜的方才在招呼其他贵客,此时才瞧见她挑了哪些,掌柜的忙道:“对不住郡主,这些是不卖的,是一位贵客画出来命我们打造的。”她说完往楼下一指:“就是那位贵客。”太子妃刚才去一楼看新衣样式,这些首饰先存放在了二楼,掌柜的就搁了一会儿没包起来,没想到竟出了问题。
冯玉珰摸了摸头上金簪:“什么贵客也值得你提一句?这些首饰也只有我佩戴了,若是灰容土貌的戴了,那也是明珠蒙尘,糟践好东西!这些我都要了,大不了赏她几个银子就是。”她比较会装样,所以很得皇上皇后的眼缘,再加上郡主的位份,在京里一向张扬惯了。
掌柜的都没拦得住,她直接站在沈辛夷背后喝了声,颐指气使:“诶,你画的首饰样子不错,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仿佛她看上别人的东西,别人还得感恩戴德一般,她瞧沈辛夷只穿了件简单的圆领胡服,心下更是不屑。
沈辛夷回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想用这种恶劣方式引起她傲天老大注意的人太多了。
谁知这一回眸说是惊鸿一瞥也不为过,冯玉珰自以为已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可眼前这少女竟是美好的难以言表,唇红如丹,肤光映雪,尽态极妍,倒是把她瞧的怔住了,不光是她,屋里不少贵妇贵女都明里暗里打量着这少女。沈辛夷多年没回京城,京里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她,众人只觉这女孩容貌气度实在太过出众。
冯玉珰先是惊艳,瞧见别人众星拱月的围着这少女转,心下一怒,伸手要用马鞭敲她的背:“我跟你说话呢!”
她身后的侍女还算稳重,拼死拉住她,低声道:“郡主,奴看这位娘子样貌气度实在不俗,恐怕不是等闲之人。”郡主说是身份尊贵,但毕竟是留在京中当质女,比她尊贵的人不是没有。
冯玉珰挣开侍女的手,重重冷笑了声:“怕不是哪个娼馆里出来的吧。”
此言一出,沈辛夷的仆从都怒了。
沈辛夷放下了手里的布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冯玉珰重重冷哼了声:“难道我说错了?”她倒不认为这神秘少女是伎子之流,但京中贵女她都认得,这少女打扮寻常,而且是生面孔,应当是哪个臣子家的庶女或是小官小吏的女儿来这里勾搭达官贵人,这样的身份,被她泼一身脏水也只能认了,她是完全没往太子妃身上想。
沈辛夷慢慢走到她面前半尺远的地方,淡定道:“你妈炸了。”
这个穿着红衣服的傻.叉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当然不是正面的那种,她已经把这个红衣服的傻.叉记在了黑名单上,准备天气凉了就让她们家破产。
她话音刚落,出手如电,扬起拳头就给她一记右勾拳。
众人都看傻眼了...
沈辛夷的手劲不大,不过冯玉珰也给揍的懵逼了,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应该感到荣幸,这一手本来是我学来准备家.暴陆衍的。”
冯玉珰又是一懵,陆衍...陆衍那不是太子的名讳吗?她怎么敢直呼太子的名讳?!
她又转向陪她逛街的丁司局:“这人谁啊?”
丁司局本来想趁此机会命人动手,给这个总是痴缠太子的郡主一点教训,没想到太子妃自己动手了,她就默默退居二线...她被沈辛夷一问,立刻道:“回太子妃,她是嘉佑郡主,端王之女,世子之妹。”她倒是不觉得太子妃揍人过分,郡主敢骂太子妃是娼.妇,这不是把宗室的脸面一并踩了吗?把她的脸打肿都不过分!
冯玉珰第三次懵逼,太,太子妃?众人一听太子妃三字,齐齐都散了,生怕惹祸上身。
沈辛夷歪着头想了想:“不认识。”她随手一指:“把我的东西拿回来,把她脑袋上那根折了,钱照付。”
张媪立刻带着人把沈辛夷定制的首饰取了回来,她当着冯玉珰的面儿,选了俩玉镯子套在手腕上,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好看吗,漂亮吗?你这种丑货也敢肖想我的东西,你用了多少飘柔才这么自信?”
冯玉珰也是一欺软怕硬的怂货,捂着脸含泪嗫喏:“是我的不是...”
沈辛夷冷哼了声,重新戴上帷帽,转向掌柜的:“结账吧。”
掌柜的忙道:“太子已经结过了。”
沈辛夷有点讶异,还是点了点头,又看了冯玉珰一眼才走。
冯玉珰长这么大还没这般丢人过,心下恨的要死,掩着脸大哭上了马车,想着定要在皇后和太后面前狠狠告上一状,让所谓的太子妃脸被抽破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