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她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细微然而却痛苦至极的尖叫,感到天旋地转的呕吐感涌上喉咙,酸苦的滋味在她的舌根蔓延开来,疯狂跳动的心脏使得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那根指头在恍惚间似乎变成了一只完整的手,再又变成了手臂,接着又换成了她的儿子的面庞。不,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儿子出事,露西·米勒疯狂地想着,她能挣脱吗?她能打败这个女人吗?她的儿子现在在哪儿。求你的,上帝,一定要保佑她的亲亲宝贝,她的心肝,她好不容易生下的确保自己下半辈子能衣食无忧的保证——
  “你的儿子,被我藏在了一个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那个女人又开口了,听上去,她似乎非常地享受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会前往西牛津县警察局,并且告诉那儿的警察,你亲手杀死了你的丈夫,约翰·米勒,而艾格斯·米勒是无辜的,她没有杀死她的孩子,你愿意向上帝起誓你看到了一切。”
  数不尽的眼泪从露西·米勒的眼中涌出,但她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刀锋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她脖子的肌肤上,似乎她哪怕吞咽一口口水,也会让自己颈子被割开一道口子,就像她的丈夫那样。
  “如果你照做了,那么你的儿子就会活下去。”
  昏暗中,她似乎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
  “如果你没有,那么——”
  下一句话,她俯下身,轻声在露西·米勒的耳边说出。
  “小约翰·米勒跳动的心脏将会是你的墓碑上最美丽的装饰品。”
 
 
第124章 都市言情镀金岁月
  阿尔伯特推开了布伦海姆宫小教堂的门。
  随着一丝近乎是幻觉的玫瑰花香掠过鼻端, 熟悉的一切摆设突然在多年后又出现在眼前, 恍惚间,阿尔伯特似乎又看见母亲跪在圣坛前全心全意地祈祷着,那是足以令一个年幼的孩子感到灰心丧气,不安而又痛苦的景象, 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也跟着跪在一旁,接连好几个小时,才能得到母亲难得一个微笑。
  这个代价实在是过于沉重,以至于直到今天, 哪怕知道那不过是一瞬之间回忆的倒影,却仍然足以让阿尔伯特的手颤抖起来。
  门锁因为几年未开, 已经有些生涩。阿尔伯特费了些劲, 才将钥匙拔出,转身将门在自己的身后关上。
  就在一个小时以前, 他与康斯薇露回到了家中。那是一段非常安静的返程, 就与去时一般, 唯一的不同的地方是去时他与康斯薇露都不愿与对方说话, 而回时却是没人想要发出哪怕是一个字的声音。
  而阿尔伯特利用那一段长久的沉默思考了许多事物。
  他没有预料到自己能如此之快地做出一个决定, 他原本以为那将会花上多年的时间,再加上几场剧烈的与自己的妻子的争吵, 辩论,随后逐渐走向商讨,妥协,让步, 最后才能做出如今这个已经在他心中定型了的决定。
  是时候,拔出那根扎在自己心中的玫瑰花刺。
  他原本该前往墓地,那儿是他母亲的尸骨所在,似乎带着一束白玫瑰前往那儿更能让人感到亲近,才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场所。但出于某种说不清的理由,阿尔伯特的脚步却带着他来到了这儿,这间空荡荡的,对他而言只充满了悲伤与单调的回忆的教堂。
  这是他对上帝的信仰的开始之地,他的信念在此生根落地,或许这儿是更适合做一个了结的场地。
  这样想着,阿尔伯特在他昔日的位置上缓缓地跪下了,软垫早就在他的父亲锁上这间教堂的时候便令仆人收走了。于是,他的膝盖毫无任何阻挡地便紧贴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无情的寒气登时入侵了不堪一击的面料,令得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午安,母亲,这间教堂似乎比我记忆中要冷多了。”
  他抬头注视着圣坛上的十字架,就如同他此刻仍然与他的母亲肩并肩祈祷时偶尔谈话的那般,开口了。
  “我想,那或许是因为,过去每一次我前来小教堂的时候,你都在这儿,而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感到如此温暖的人。”
  他顿了顿。
  “我愿意为你而去做这世上任何一件能让你感到哪怕一丝愉悦的事情,母亲,我过去曾发誓,我绝不会违背任何一句你对我的教导——即便是我当时最不能理解的那句——像父亲一般过完我的一生——我也没有犹豫过我是否该去探寻自己的道路,而是坚定地朝着你为我指引的方向前进。
  “但我不能继续这么做了,母亲。
  “你曾经再三地要求过我,要坚定不移地相信上帝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因为祂就是真理,祂就是世间的法律,祂裁定着黑与白的分界,罪与善的区别,如此才能求得祂的怜悯,才能求得祂的恕罪。我照做了,因此我坚信着爱德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因此我准许了他的辞职报告,因此我将他立刻赶出了布伦海姆宫;因此我欺瞒我的妻子的感情,只要我在之后会前去教堂祈求天父的宽恕,似乎就能让我的行为变得合理起来。因此我今天疏远了康斯薇露,因为她是不洁之人,她身上有着不被教会与上帝所容的能力,因为她反对着许多上帝的教诲——
  “然而,母亲,你是否曾经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错的?
  “我的妻子,她有着奇异的能力,在几个世纪以前会被视为是女巫一般不祥而邪恶的力量,她能看见一些甚至在上帝的眼中是不该存在的事物;她支持离婚;她会剪短自己的长发,只为了去做女人不被允许做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母亲,她都是上帝眼中的罪人,你永远不会认可她,只会觉得她不配成为一个公爵的妻子——
  “可在我的眼中,她是如此的完美,而我无法想象世界上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成为我的妻子的模样。
  “爱德华,我的管家,他爱着一个男人,他当着我的面与一个男——男鬼魂亲吻了。在上帝的眼中,他是一个活该在地狱里被烧死的罪人,忤逆了上帝创造男女的本意——
  “可他同样是从我出生起就照看着我,多年来为布伦海姆宫鞠躬尽瘁,被我如同像爱着一个父亲一般爱着的管家。
  “难道我该将他们送上法庭,送上教堂的审判席吗,母亲?让他们去接受那些愚昧无知的人的审判,让他们去承受本不该有的惩罚,当我内心清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时吗?
  “我今天亲眼目睹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是如何被这一切逼上绝路的,母亲,她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律师为她辩护,她有着整整一个团队在她的身后为她寻找着任何能够帮助她脱罪的证据,她是那么地渴望活下去——但是她屈服了,她崩溃了,她选择了以死亡来结束这一切。当康斯薇露想要争取上诉的时候,你知道她是怎么告诉我的吗,母亲?她说,她明白了,在上帝的眼中,她永远都会是一个谋杀犯,不管她是否真的动手了。因为她从未为那个孩子的死去而感到愧疚,她从未为了那个孩子的死去而做告解,而祈祷,而赎罪,因为她心里的确希望那个孩子死去;因此,她今日所遭受的一切,谩骂也好,侮辱也好,误解也好,都是她让她的孩子死去的报应,都是上帝降临于她的惩罚,以世间律法的形式而呈现,她该平静的接受,而不是继续想方设法地逃脱。
  “而与此同时,母亲,那些真正犯下不可饶恕罪孽之人,却申请了上诉与保释,甚至比我们更早便大摇大摆,毫发无伤地离开了法院。告诉我,母亲,什么样的神,会想让我们肩负着这样的罪恶感,会让这样不公正到了极致的一切在人间发生?难道你要告诉我,在绞刑架上被绞死,就是艾格斯·米勒应得的命运,就是上帝为她安排好的计划?”
  他不是在向已经死去,再也不可能听见他的声音的母亲嘶吼,阿尔伯特知道,他是在质问着这个兀自旋转永不停歇的,被神创造出的世界,这个不会回应任何祈祷,不会展现出任何神迹的神像,这个为了世间众生的罪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他是在质问着动摇了的自己——那个自认为无比虔诚的阿尔伯特为何会认为艾格斯·米勒说出的话是如此的讥讽,如此的荒唐,明明她所说的一切都与他的母亲在失去了自己孩子以后说出的话并无二致,为何会让如今的自己感到如此的不可接受?
  或许是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终于让他看到了艾格斯·米勒所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社会。人们不会点头哈腰,而是用鄙夷恶毒的眼神注视着她;人们不会张口闭口都是“您”,而是会将阿尔伯特几辈子都没听说过的污言秽语一股脑地向她扔去,仿佛每骂出一个字,就能多为自己赚上一英镑似的;人们不会通情达理地认为犯下的错误不过是无心之过,而是会揪住不放,乃至于否定艾格斯·米勒整个人的存在。
  一幕幕令人难以忍受的情形终于让他明白,他的信仰,那根为着他的母亲而拥入胸怀的玫瑰花刺,是多么虚伪的信念。
  至少那一刻,阿尔伯特相信,在艾格斯·米勒的眼中,突然出现在法庭门口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要远比手中冰冷的十字架看上去更像是神明。
  在每一次遭受约翰·米勒的暴行时,艾格斯·米勒想必都在祈祷,希望上帝能让这一切结束,但那并没有阻止约翰·米勒。
  在每一次听到旁听席上传来的辱骂时,艾格斯·米勒想必都在祈祷,希望上帝能让那些声音消失,但那并没有阻止愤怒的村民发表着自己对她的意见。
  在怀着那个不被需要的孩子的日日夜夜中,艾格斯·米勒想必都在祈祷,希望自己不必再肩负着这个负担,若是上帝真的回应了她的祈求,为何又要让她来承受一切的苦果?
  阻止这一切,真正让艾格斯·米勒得以从悲惨的生活中解放出来的是康斯薇露与阿尔伯特自己,但是他绝不会把自己与自己妻子的行为称之为上帝的旨意,那便等若否定了康斯薇露的勇气与努力,否定了她眼里所闪耀的,阿尔伯特从未在任何人脸上看到过的光芒。
  那又置自己的信仰于何地,阿尔伯特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般,像他的母亲希望和要求的那般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上帝。
  康斯薇露已经向他证明了,光坐在旁观席上默默地祈祷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唯有如她那般果断地剪掉长发,挺身而出站在辩护席上,真正地为自己的渴望而去努力,才有机会扭转一切。
  他知道,如果他的母亲,他的神父,甚至任何一个其他笃信上帝的人听到他此刻的话语,都会认为康斯薇露的所作所为是受到了上帝的感召,是全知全能的天父的安排。一切都尽在他的安排之中,凡人之流不可妄测他的计划。
  但阿尔伯特不那么认为。
  或者说,不再那么认为了。
  “母亲,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低声说道。
  “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的妻子今后还会做出许多违背上帝旨意的事情——她甚至可能会为妇女们争取合法的离婚权力,会支持一个女人成为罗马教皇,甚至说服一个神父为两个同性恋人而证婚。相信我,母亲,这些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而我想站在她的身边,以一个丈夫的身份,支持她,为她骄傲,因为我现在知道了,她所作出的事情,尽管表面上看去不合常理,有违教诲,甚至有违法律——但却能帮助到许多真正需要帮助,真正在痛苦中挣扎而需要救赎的人们。那才是我想要与她一起并肩完成的事业,那才是我渴望实践我的信仰的方式——去修正上帝在这个世间留下的错误,而不是告诉她,就像我与她为了爱德华的事情而争吵时的那般,她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只是因为她的思想不符合一本在快两千年前留下的几本书上所记载的言论。
  “如果上帝无法原谅我这么去做,如果你无法原谅我这么去做,那么,我很抱歉,母亲,就像我说的,我也许会让你失望,而我要到死后才会面对天父对我的审判——至少,在那之前,我想活得问心无愧。”
  他站起了身,走上前去恭敬地亲吻了十字架。
  “愿上帝常与我同在,阿门。”
  他轻声说着,转身离开了布伦海姆宫的小教堂。
  在掩上门以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圣坛与十字架,但那儿空无一人,清清冷冷。
  空气中的玫瑰花香早已消散殆尽。
 
 
第125章 ·Isabella·
  当伊莎贝拉醒来时, 她有些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叫醒了自己。
  第一件被她所感受到的事物, 便是她心中某种这在相互拉扯撕咬的截然相反的情感,一方是痛苦与愤怒,另一方是喜悦与兴奋,它们剧烈扭打着, 胜者决定着谁将要占据伊莎贝拉心绪的上风。过了好几秒,伊莎贝拉才意识到沉浸在情绪中的自己实际上一直在半撑着床铺发呆,而坐在窗台上的康斯薇露正关切地看着她。
  伊莎贝拉?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我没事。伊莎贝拉用冰冷的双手搓了搓脸颊,昨天下午便升起的壁炉里的火焰早已烧成了灰烬, 房间中十分寒冷,说明安娜并没有在她睡后来替她添加柴禾, 伊莎贝拉想着, 不过,这么一说, 她昨晚似乎一直没有看到安娜, 就连衣服也是她自己更换的——虽然那是因为与公爵长谈后时间太晚了, 她担心拉铃会不必要地吵醒宫殿里的仆从。毕竟, 艾格斯·米勒案件的审判结果也在布伦海姆宫的楼下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据汤普森太太说,有好几个年纪小的女仆甚至还因此而难过得痛哭了起来。
  伊莎贝拉自己自不必说, 哪怕直到现在,她也难以相信自己真的输掉了那场官司——尽管那实际上与她庭辩的表现无关,就连哈里斯——为了让他能一言不发地让出辩护律师的位置,伊莎贝拉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也在事后对她称赞有加, 却仍然难以免去她此刻内心所感受到的痛苦与愤怒。
  事实上,那是每一个经历了那场庭审的人之后的感受。
  昨晚,伊莎贝拉邀请了参与或旁听庭审的所有人回到布伦海姆宫吃完饭,包括哈里斯,摩根,贝恩,博克小姐,威廉,艾娃,梅,以及阿斯特太太一行人。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邀请纯粹是多余的——除了威廉以外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进食的胃口,那时大家都仍然在为艾格斯·米勒的遭遇感到痛心不已,为哈里斯与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力挽狂澜仍然无法改变结果而无比遗憾——自然,对于这个在庭辩以后就急匆匆离开的青年也少不了议论了几句。唯有威廉,在晚饭前便已经高调地向所有人宣称了自己的看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