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苏浅浅喵
时间:2019-08-19 08:25:39

  为首的是蒙哥马利伯爵的儿子,赫伯特勋爵,他一看见梅的到来,脸上原本的愉快神色就消失了。赫伯特勋爵是一位非常传统的贵族——玛德如此告诉梅,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足以说明他为何会如此热衷于组织一场反对康斯薇露的游|行。
  事实上,混杂在队伍里的贵族子弟多得令人发指,唯恐要是康斯薇露的男装身份获得了许可,他们的妻子以后也会要求插足政治,更担忧她们会反抗作为传统贵族夫人的职责与义务,以康斯薇露的大胆及叛逆为榜样。这一次反对方游|行的费用,便是由这些贵族子弟们共同承担的。
  “早上好啊,格雷小姐。”赫伯特勋爵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想不到身为罗克斯堡公爵未婚妻的您竟然会亲自来到街道上……希望那些粗鲁无礼的伦敦人不会把您裙子上精美的蕾丝花边踩脏了。”
  他的话引起了一连串放肆的大笑,只是赫伯特勋爵背后的那些男人都转过身去了,这样人们便看不见他们的脸,也无从指责他们不绅士地嘲笑一位淑女。梅丝毫没有被他吓住,即便在众多的美国女继承人中,她也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桀骜不驯。
  “早上好啊,赫伯特勋爵。”她就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予对方,冰冷冷地说道,“您来得比我还早,怪不得街道上的空气已经污染了您的口气,让它如此的臭不可闻。蕾丝脏了倒是能扔掉,然而您可得考虑换口牙齿了。”
  说完,也不等气急败坏的赫伯特勋爵再说些什么,她就向布拉奇太太使了一个眼色,越等下去,越在这儿争吵,只会越使自己这方成为笑柄。就连上帝似乎也知道她们今日正在进行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开恩地让伦敦上空的乌云微微散开,止住了连日的滂沱大雨。但谁也不知道这样阴凉清爽的天气会持续多久,她们得赶在街上的人群为了躲雨而离开以前就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女士们,男士们——”布拉奇太太的声音洪亮而且中气十足,传播得极远,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仅是要让英国政府听见我们的声音,给出一个公正公平的解决方式,也要让你们——伦敦的人民们,全英国的人民们,听见我们的声音。今天,我们聚集在此处,就是为了说出真相!”
  “Truth!Truth!Truth!”
  应和的呼喊从人群中传出,梅这边游|行队伍的人数远远少于赫伯特勋爵所带领的队伍。要公开支持公爵夫人是需要勇气的,但是反对她却不费吹灰之力。因此每个人都喊得声嘶力竭,涨红的脸拼命地要将声音传递到更远,更深的地方。
  听见我们的话语吧,英国人,梅在心中祈祷着,加入到我们队伍中吧。
  赫伯特勋爵自然不甘示弱。
  “You ot spell hero without a he!(你没法去掉‘英雄’里的雄字)”他高喊着,“女人是男人的附属!你们只是male(男性)的fe(female,即女性),men(男人)的wo(women,即女人),没有了我们,你们什么都不是,更别提英雄了!”
  “Nothing!Nothing!Nothing!”狮队爆发出应和的声音。
  双方的队伍开始前进了,相比起梅这边零零星星的数百人——大多数都是女性,只有一小部分是男性——赫伯特勋爵那边将近有一千多人的队伍可谓是声势浩大,他们的声音几乎完全盖过了布拉奇太太,以及其他一直奋斗在女性权益前线的斗士的呼喊。
  “听听我们要说的,真相就摆在你们得面前,英国人们,这不是阴谋,也不是谎言,所有马尔堡公爵夫人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她为自己的利益而进行的!”
  “她阻止了战争!她签订了和平协议!她揭发了塞西尔·罗德斯的阴谋!她拆穿了库尔松勋爵的谎言!她为此被关入了黑暗的牢笼!她为此浴尽鲜血与牺牲!”
  “在她的初次演讲上!她仍然要为英国人民——那些声音不曾被听到,需求也不曾被正视过的人们谋取更多的利益——不仅仅是女人,也包括男性!她从来没有想要否认自己的女性身份!看看她的演讲原稿!即便没有被揭发,她也将要说出真相!”
  “而且!你错了,赫伯特勋爵!”梅用尽全力向另一边嘶吼道,“male和female在拉丁文中各有不同的来源,罗马人创作出这些文字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女性是男性的附属的意思!这两个词的相似性仅仅是因为拼写错误而已!而women能够被称之为men的时间远远长过women单指女性的时间!这对你来说又是另一个真相了!TRUTH!——TRUTH!——TRUTH!——”
  就在几步远以外的赫伯特勋爵只当自己听不见。
  “女人属于亚当,属于家庭,属于她的孩子。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该有她其他的容身之处,就像上帝最初创造这个世界时所授意的那般!”他也喊着自己这边的言论,身后的人也同样附和着,让梅几乎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
  “As it should be!As it should be!As it should be!”
  不能放弃,人们必须知道真相,即便我们的声音完全被盖住,也总有人会听见我们的嘶喊——
  梅再一次呼喊了起来。
  *Alvis*
  “我们该去支持她。”
  他站起来嘟囔了一句,听上去不像是想要煽动呼应的模样,反而像是喝多了在说胡话。这是埃维斯想要的效果。
  “别乱说话。”果然,马上就有别的士兵站了起来,拉了他一把,企图息事宁人“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坐下,我给你买一杯酒。”
  埃维斯轻轻推开了他,装作腿脚不灵便地一抖。
  “如果我们不管这些,”他提高了一些声音,“那么等到下一次战争开始的时候——还——还是我们这些人为了国家去送死,不是吗?——哈哈,国家,我这条腿挨的子弹是为塞西尔·罗德斯的钱包而挨的,不是为了大英帝国的荣光。”
  劝说的士兵愣住了,低头看了看埃维斯的腿,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埃维斯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走了出来,只有他周围是安静的,几张桌子以外,仍然有不知情的士兵在大声哄笑,在桌子下偷偷摸摸地用扑克牌赌博,看他们的神情是如此灿烂,没有人会相信这屋子里的人见识过的死亡比全英国的人民加起来还要多。
  “难道我们要否认这个事实吗,兄弟们?难道我们要否认的确是她让我们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能站在这儿喝上啤酒,能看着自己的兄弟都平安归来了?我可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打了一个酒嗝,眼泪适时地在眼眶中打转,“我的兄弟们——跟我在一个小队中的兄弟,都死了。如果没有她,天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死去?许多人甚至就草草地在南非掩埋,甚至不能跟我们一同回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喝酒,沉默缓缓地向外沿蔓延。
  “因为她是个女人,我们就不该感谢她吗?啊?啊?嗝——”
  “我的确很感谢公爵夫人——如果真的是她让战争终结的话,”一个年轻人开口了,他的军装上光秃秃的,显然是个新兵蛋子,“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么多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在别的地方看见了公爵夫人……”
  “就是啊……”
  “而且,乔治·丘吉尔回来的那一天,我们都看到了公爵夫人与他同时出现,这你又怎么解释?他们一起出现在许多场合中,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说的没错……”
  有几个人附和了,大多数人只是左右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们都不看报纸——都不看那些传单——海报——还有灯柱子上贴着的那些——”埃维斯怒吼道,但紧接着就有好几个士兵不自然地转开了脸去,他马上就明白了,这当中大多数的士兵都来自于贫苦的家庭,拿着自己的遣散费在伦敦寻欢作乐,就等着什么时候花完了钱回家去,这当中没几个人识字。
  他立刻转换了语气。
  “你们说,如果做到这一切的是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要这么夸奖他!——难道会甘心将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荣誉让给一个女人?弄出这么一场闹剧?谁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这两个人一起出现有什么好奇怪的?谁都可以扮演公爵夫人——有什么难的?给我一顶假发,一点白面粉,我也能搔首弄姿几下。要想不被人生疑这两个是同一个人,不就他马的得让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嘛。要我说,八成是公爵夫人的女仆扮演的。”
  一些人半信半疑地应和了,一些人沉默不语,一些人在摇头。
  “兄弟们,我们可不是傻子,想想看,和平协约上签的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名字——他马的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你会以为德兰士瓦的总统好歹长了眼睛,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的照片可都被刊登在报纸上过,哪怕是我们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也能轻易地辨别出他们的区别。在这么重要的公约上签署另一个人的姓名,拜托,即便是布尔猪也没有这么愚蠢。”
  “如果温斯顿·丘吉尔假扮成了——”仍然有人在犹豫。
  “为了什么?为了把自己能获得的荣誉让给一个女人?”埃维斯高声吼道,这下大半个酒吧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注视着他,“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承认这一点,啊?很丢脸吗?很丢脸没错,兄弟们,我们没法打赢这场战争,要靠一个女人去替我们赢回本来应该大家平分的荣誉。这简直丢脸到家了,没人能否认这一点吧?”
  许多人都安静地低下了头,羞愧在他们眼中缓缓演奏。
  “但我们都去过战场,我们都面对过子弹,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谁会说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荣誉?啊?谁会这么说——谁敢这么说?谁不是想着赶紧让战争结束?谁不是想着赶紧回家?谁不是每天夜里祈祷着老天让自己活下来?我们可以否认公爵夫人做的事,我们可以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唾弃她,将她从英雄的宝座上扯下来,踩在脚下——但那就意味着我们要再一次登上舰船,去往南非,以血肉为代价去赢回她单枪匹马就为我们带来的胜利。谁愿意?谁愿意跟我一起去?啊?”
  没人吭声。愿意为自己的国家抛洒热血是真的,贪生怕死只想苟活也是真的,这两者从来都是并存着的。
  “我们要怎么跟我们死去弟兄们说?”埃维斯扫视着整个酒吧,几百人都为他而寂静了下来——不,不对,他们是为了公爵夫人,“我们要怎么告诉他们留下的寡妇悲母?我们要怎么告诉他们的孩子,这些士兵的死换来了什么?他们不是为了英国走上战场,他们是为了塞西尔·罗德斯而浴血奋斗——至少这个王八蛋死了,是吧?可我们要怎么告诉他们那个亲手送塞西尔·罗德斯上绞刑架的英雄也被我们送上了绞刑架?我们此刻的沉默是对他们的侮辱——对那些原本有机会回到这儿,跟我们一起喝着啤酒,欢声笑语的兄弟们的侮辱!侮辱!”
  他从桌子上抓起了自己的酒杯,缓缓地举了起来。
  “我要去支持她。”他轻声说,酒吧老板与几个雇来帮忙的酒保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只有酒液从没有拧紧的酒桶中潺潺流出的哗哗声伴随着埃维斯的宣言,“该死的,你们肯定都听说了她的演讲原稿,她在为我们争取权力,好让我们能运用我们的投票权将那些铁石心肠地将我们送上战场的政治家从他们高位上拽下来!除了与我们一起上过战场的公爵夫人,还有谁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她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兄弟们,如果你们发现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姐妹,自己的母亲扮成了男人前去战场,你们会将她独自留在战场上等死——因为战场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吗?你们会从背后射她一枪,因为她违背了女人该遵守的法则吗?我们上战场前都会说什么?我们的长官总是告诉我们什么?所有士兵都该铭记的是什么?——我们的枪管永远都对准着——”
  “敌人!”呼喝响彻屋顶。
  “而我们的手永远伸向——”
  “兄弟!”呼喊声更大了。
  “那就是我们实践这句话的时候了,兄弟们。”
  *May*
  “如果你的孩子因为战争的结束而平安回到了英国,加入我们!”
  “如果你认为任何成年了的英国人都应该拥有投票权,而不仅仅是那些拥有土地与产权的男人,加入我们!”
  “如果你认为这个国家需要正义与真相,加入我们!”
  “如果你赞同伟大不应因为性别而有所不同,加入我们!”
  梅的队伍中的那些有名人士——布拉奇太太向梅介绍过,但她实在没记住那些名字——起了很大的号召作用,许多人都被他们的话语感染了,愿意加入到游|行当中,但不是很多。梅怀疑是围观的人群给那些想要加入的英国人造成了压力,实际被真相说服的人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数量要多得多,只是没有胆量加入。围观的人群总是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那些勇敢的加入者,脸上犹豫与幸灾乐祸并存,仿佛那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也不少人加入了赫伯特勋爵的队伍,所幸人群是公平的,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受到注目。自从赫伯特勋爵喊的话被梅直接反驳后,他们就不敢再喊出什么长篇大论的内容,只敢喊着震天响的口号——
  “Shame!Shame!Shame!”
  “Liar!Liar!Liar!”
  “Traitor!Traitor!Traitor!”
  “Ameri!Ameri!Ameri!”
  就连康斯薇露的美国人身份如今也成了罪名,也罢,只要有一项罪名,任何剩余一丝无辜都会被染上漆黑。
  梅很庆幸她找来了布拉奇太太,她沉稳,坚定,不知疲倦,嗓音维持最初的音量,甚至没有嘶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真相,每一句话都是对狮队所谓口号的辩驳——女人不是耻辱,和平公约上的签名不是谎言,英雄不是叛徒,而所谓的美国人身份就意味这一切一定是阴谋更是无稽之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