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妙利
时间:2019-08-22 09:43:34

  “说到捏造罪名, 其实之前已经用过一回了,只并不是李相, 而是已经进了天牢的陈相。”楚岷将陈平意图靠着假证据诬蔑楚怀通敌叛国来控制他的事儿说了,“婠婠所言不错,李相在朝廷中也是焦头烂额,难保他看着咱们楚家不眼红。”
  “已经不是难保,而是真的有动作了。”门外传来清亮的女声, 是林菁带着书信走进来:“李相例数舅舅七宗大罪,准备派兵前往青州捉拿他。”
  舅舅自然是说的楚怀,楚岷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接了纸条:“什么叫引诱先帝玩物丧志与民争利?什么是穷兵黩武虐杀残暴?他还讲不讲道理了!”
  “前者指的应该是元安五年先帝感慨私库空虚,舅舅便问了安侯一个拍卖的法子教了他。”林菁解释道:“至于后一条,大概是他在十五年时有意不留俘虏,杀了羌戎和奴炎不少兵勇吧。”
  “简直不可理喻!”楚岷气的眼睛都红了:“要不是舅舅将蛮夷彻底打蔫了,今年幽州就已经被破了!李正牧居然还敢拿着个作为舅舅的罪名!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最重要的是舅舅如今并不在青州,而是在秀川。”林菁皱眉道:“他在秀川自然是安全的,但李相派来的钦差一旦到达青州,他们要做什么就很难判断了。”
  “他们能做什么?无非判我一个窝藏之罪,然后将楚家赚钱的行当都翻出来。”楚岷嗤笑:“真当我楚家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吗?他李正牧是大权在握了几天,以为自己能耐大发了是吧!”
  “那你准备如何处置?”林菁问他:“可别告诉我你准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除非您确实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保障,否则不要轻易和朝廷硬碰硬。”
  “难不成我还妥协?”楚岷皱眉:“我平宁楚氏延续几百年,就从未怕过谁。他李正牧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儿在青州地界上把我抓走?把楚家灭了?我看他没这么大的能耐。”
  “那他要是请您去京中自辩呢?您又如何处置?”林菁苦笑:“他是挟天子以令世家,占据道德制高点呢。这法子虽然恶心,但有时候还真好用。”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了?”楚岷看她:“你和安侯都不是寻常人,只怕比我更能耐些,这回是我楚家事,然楚家与沈家本是一体,烦请你不吝赐教,大伙儿集思广益如何?”
  林菁也并不推辞,她特意跑一趟来,还真是有自己的想法:“族长可记得当年圣心不明,我们老爷是靠着什么立足的么?”她轻轻一笑:“无非是‘舆论’和‘士心’罢了。都说民心可用,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天下人都觉得舅舅是英雄,觉得他做的对,李相又凭什么非要抓他呢?”
  这道理楚岷不是不知道,“然而强权之下,民心又有何用?”
  “所以这回我说的‘士心’,不是天下文人士子,而是将士,兵勇。”林菁认真道:“战争是最残酷的,却也是不可避免的,放过一个敌人,就是害死一个自己人。您可记得元安十五年年初京城望江楼的辩论大会么?去把那书稿翻出来,将这个话题再炒热一遍。”
  楚岷若有所思:“只是这样么?”
  “自然不止。”林菁笑道:“您还得给各处都尉府、都督府以及边军守将广发英雄帖,请他们上书朝廷,给将士更多的礼遇和自由。我们老爷也会动用自己人脉,让大燮上下传唱边关残酷和军人不易。只要咱们动作够快,赶在钦差到平宁宣旨之前将热潮掀起来,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就不再是李相了。”
  “是不是还要联系吴郡和甘州和州,让几位王爷埋汰李正牧一把?排除异己陷害忠良做的这般嚣张,他也不怕最后跌落下来,死无葬身之地!”
  “最好是和王家范家说明利害,李相显然不是个能容人的,他今日对着陈家楚家出手,保不定明日便会拉王家范家下马。”林菁淡淡补充道:“王司徒和范司空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就愿意看着李相一家独大把控朝廷?便是圣人,这会儿只怕也受够李相的控制了吧。”他可是把圣人母家都快灭干净了,就不信穆岚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那就找个人教一教圣人‘平衡之道’,”楚岷眼中有几分狠厉:“楚家虽然出世,但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李正牧想要动楚家,就先看看他自己扛得住扛不住吧。”
  决定虽然做好了,但需要执行的细节还有许多,这一次的议会被迫中止。少年们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还松了口气,否则他们只怕要全程被女孩们打击到地底,毫无还手之力。
  林菁则是招呼姑娘们回庄子上:“你们同样需要行动起来。各处大人都是有妻儿家小的,他们是什么想法什么章程,你们在各处宴会花会中总能探听出一些来。不过我更希望你们能引导舆论,让你们的小伙伴们都明白军人的使命。所以现在——亲爱的姑娘们,我要对你们展开为期三天的集训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必不辱使命!”姑娘们雄赳赳气昂昂的答应下来,英姿飒爽的看的少年们目瞠口呆,这真的是他们家中只会绣花读书文文静静的姐姐妹妹们么?一个个的比男儿们更激昂几分,竟让人看出了热血沸腾的感触。
  “那咱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了?我总觉得继续呆在族学念书习字有些不得劲儿。”有小少年小声问:“咱们也有许多朋友呢,是不是也能将他们动摇一番,给族长出一份力?”
  “然而首先,咱们自己得能说服自己。”他哥哥轻轻拍他的肩膀:“若是自己都想不明白说不清楚,又如何能够感染别人呢?”
  “那怎么办?”小少年挠头:“族学的先生们文采是够好了,可没有学武的啊。”
  “所以我决定去找冠叔父。”大些的少年轻笑:“他可是叔祖父的亲子,肯定能比咱们明白的多。各位可要与我同去?”
  有人立刻双眼发光:“我听说冠叔父和沈侯爷关系也是极好的,你说他会不会和侯爷一样能说会道?”
  “便是不如侯爷,好歹也是经营了望江楼快十年的人了,他要是连这点儿法子都没有,那才是奇怪呢。”
  少年们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半个时辰后,正在家中担心自家亲爹的楚大郎便被一群小少年给包围了。听完他们的说法,楚大郎除了愤慨,还有油然而生的壮志豪情:“既然李相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得让朝廷看看明白,到底谁才是奸佞之徒。”
  “正是该这样!”少年们捏起了拳头:“分明是李相私心太重,偏要伤及国之重器,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时间整个平宁郡都弥漫着壮怀激烈的氛围,少年少女们的话题也渐渐从诗书游玩变成了国之大义。这种倾向从各处蔓延到京城,多年前的望江楼辩论更是被人编成歌儿传唱。而在京城之外,凭着楚怀在军中的号召力以及沈安侯十几年来的经营,各地州县纷纷上表,要求朝廷增加兵士们的待遇,尤其是在退役之后应有的保障和荣誉绝不能忽视。士子之间也开始流行起边塞诗歌,一首首都浸透了血泪与悲情,诉说着军人的牺牲和不易。
  李相在朝会上暴跳如雷,直说“竖子不可与之为某”。偏这事儿讲究个“法不责众”,何况将士和书生士子们也没做什么错事,总不能连话也不让人说吧。连孔奕老夫子都跳出来说了两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劝他“不可执拗太过一意孤行”,气的李相几乎要吐血。
  坊间也渐渐有了李相因不满楚将军便公报私仇的传言,尤其是去岁陈相假造证据诬蔑之事做的太过粗糙,又被太多人看了去,这会儿李相再来一出,如何能叫大伙儿不多想?连李相的儿孙们看自家老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偏里头还真有两个端方君子,又是劝诫又是哭诉,生怕自家爷爷是个自私自利的“奸佞”,搅的李正牧偏头痛都犯了。
  李相病了一场,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激进,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再派一道人手去收回成命。而京城前来宣旨的钦差也终于到了青州。只他却并未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而是带着风尘仆仆的部下对着楚岷一躬到底:“下官绝不相信楚将军做出过有损大燮利益的事儿,也绝不会伤害楚家上下分毫。下官这次前来,就是带着这一队人马来投靠楚家的。”
 
  第207章 京中博弈
 
  钦差大人一波神操作把楚族长给吓了一跳,好生询问之后才明白这位童大人居然是楚将军的拥趸, 也是望江楼的常客, 在元安十五年的大辩论里头就被彻底洗脑了。他这回主动请缨来平宁宣旨,根本就是为了能够出京给楚家通气报信儿的。楚岷也是哭笑不得:“我们楚家也不是毫无手段的,京中纷争亦多有了解, 实在不必您单跑一趟。”
  童大人沿路就已经发现了风向改变, 显然是楚家有所应对, 对此心知肚明:“楚将军在京多年, 若是一点儿人脉都无,那才是奇怪呢。只我想着与其让人来胡乱强压一通,不如我走这一趟,也好过楚家经受无妄之灾。”
  “只您这般行事,回去李相怕是要不虞。”楚岷有些替他担心道。
  “不虞又如何?了不起我辞官不做了。”童大人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是个愤青:“他将朝堂搅的一团糟,恨不得只听他一言堂,大家都没法做事儿了。他们李家自个儿大肆敛财,在京中鱼肉百姓, 还好意思找楚家的麻烦。”他摇头啐道:“只怕等他倒下了, 李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李家到底没兵权,如今京中掌管着兵事的多是当年的勋贵们。”楚岷若有所指:“就是不知道勋贵是忠于圣人的, 还是忠于世家的了。”
  “自然是忠于圣人的。”童大人眼睛一亮,带出几分微笑来:“世家到底是臣子,李相如此僭越,只怕有人会忍不住清君侧了。”
  这显然是个明白人,楚岷轻轻点头:“龙江后浪推前浪, 一代新人换旧人,李相的年纪确实是太大了,只怕和圣人也不是那么合拍的。”
  穆岚早就想把李正牧给撇来了好吗?便是在他的原计划中,该倚仗的也是自己的外公陈平,而不是这位固执又狡诈的李相。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陈平被沈湛给坑进了天牢不说,穆岚自己的黑历史也被抖露出来不少。旁边有兄弟叔叔虎视眈眈,朝中大臣待价而沽,他为了坐上皇位,除了抱进李相稳固朝堂,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李正牧有了可乘之机。他先是将整个陈家连根拔起,让穆岚没有心腹帮手可以依靠。接着便在朝中大肆清洗安插人手,巩固自己的话语权。等穆岚位置渐稳想要自己插手朝政,便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李正牧手中的傀儡,根本做不得这天下的主张。
  要知道穆岚可是个为了帝位不惜坑爹坑妈坑妹子的狠人,他真能平心静气的被李相一直压制着?可惜李正牧的手段比他高杆多了,每次他有些许小动作,都会被不动声色的打回来。穆岚气的牙痒痒,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如今君臣之间看着其乐融融,其实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童大人除了热血上头后愤青了点儿,其他时候都是个标准的朝廷命官,该有的政治嗅觉一点儿不差。他对李相的判断亦是极准确的:“下官估摸着李相在朝堂这么多年,便是这回飘忽了些,清醒过来便会立刻找补。我给您拖延一段时日,您尽管放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半个月内,京中一定会有新的旨意送来。”
  不出他所料,不过五天后,便有快马送来圣旨,李正牧一点儿不避讳的自己打自己的脸:“……楚将军公忠体国,膘勇善战,圣人感其功绩,特旨擢为从一品路国公,加封大将军衔,钦此。”
  前一封圣旨把楚怀的官职官衔爵位都撸了个干净,这会儿便全都还了回来,楚冠楚大郎听的嘴角抽搐,代替自家亲爹领旨谢恩了。前来宣旨的这位林大人还分外关心楚将军的身体:“听说将军大人卧病在床不宜见风?下官随行亦有太医,不知可否让他为将军看诊?”
  楚冠霸气拒绝:“我楚家自有好大夫在,不必大人多费心了。父亲需要静养,还望大人体谅,莫要打扰了他。”
  林大人还真就仿佛不过是随口问一句,被楚冠拒绝后便再不提这茬儿。童大人脸色尴尬的站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朝廷这可算是朝令夕改了?”
  林大人对着他可硬气的很:“朝廷如何决断,是圣人和相爷商讨的,我等只要做好本职公务便可,童大人这般可是对谁不满么?”
  楚岷便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人辛苦跑一趟,还请在楚家稍事休息,府里已经准备了酒宴,只待各位大人前往。”
  他将两位钦差送去吃饭喝酒不提,楚大郎拿了圣旨一脸无奈:“以前在京中怎么没发现圣人也可以这般儿戏?还是说朝廷真的乱了?”
  朝廷是真的有些乱套了。楚岷能想到的事儿,那些老狐狸小狐狸哪里就想不到?都不用等童大人回去穿针引线,圣人自个儿就和王家范家给勾搭上了,偏李相也正严防死守,逮了他们一个正着。
  穆岚几乎暴躁了:“李相这般限制朕的行动,连和朝中重臣谈论政事都要经过您的同意,到底您是这天下之主,还是朕是这天下之主?”
  李正牧低眉搭眼不动声色:“圣人尚未大婚,不好亲政,老臣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着想,才一直帮衬着您。若是您对老臣有什么不满,臣亦愿意引咎辞官,还望圣人能够恩准。”
  “你辞官?”穆岚眼睛一亮,好悬在忍住了直接拍板同意,故意假惺惺道:“李相是朕之肱骨国之重臣,怎能说辞官就辞官?”
  “臣年迈,该告老还乡了。”李正牧还真像打定了主意一般,慢慢鞠了个躬:“司空大人和司徒大人都是积年老臣,再有徐相也是个能干的,臣又何必站在朝中徒惹人厌呢?”
  三辞三请是惯例,两人在朝会上演了一回,李正牧便真收拾了家当“还乡”去了。可穆岚还没尝到大权在握的甜头,就被一系列的政事给打了个晕头转向:“怎么会缺粮食?怎么又有水灾?为什么军饷发不出来?叛乱又是怎么回事儿?树兰县的县令呢?什么?被暴民给杀了?”
  不过是少了个李正牧,天下忧患便像是突然爆发,全部堆在了穆岚的案头。他气急败坏的找王司徒和范司空,然而两位大人也是无奈:“下头的人互相推诿,根本没法将处置推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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