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妙利
时间:2019-08-22 09:43:34

  世家亦不用再紧缩资源,培养嫡系打压旁支。如陈家这般扎根蜀州的早就不囿于官场,而是积极加入日新月异的科研事业之中,指不定就能在日后占据不可或缺的席位。
  楚家更是第一个被沈安侯拉着见识了太多新事物的世家。从白玉纸开始,到后头的瓷器玻璃,甚至柴米油盐酱醋茶,每一样都有楚氏参与其中。或许在最初,他们能看到的还只是钱财收益,可当百姓的生活渐渐因此被改变,他们也完全意识到“创新”的重要。
  参与坞堡建设,让土木工程和建筑学提上日程。以楚秀为首的一群青年央着沈淑窈牵线搭桥,给他们找来秀川理学院的力学书籍埋头苦读,今后说不得还要去学院进修。沈安侯对此表示出十万分的欢迎,楚岷亦是支持年轻人多想多看,不要限制了自己的眼界和思维。
  胶州孔家的年轻子弟被族长大人打包丢去了西州,立时被彪悍的民风吓到快哭出来。他们就不知道这已经是沈安侯花了心思经营了三年才有的情形,相比北燮统治之下,已经好了太多。
  孔墨竹也是个狠人,一直压着不让人管,直到自家子弟几乎要怀疑人生,才施施然带着一群“平民百姓”去救场。他早被沈安侯锻炼出了处理内政的手段,带去的副手亦是经验丰富的积年老吏,很快将孔家子们手中乱成一团糟的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回再没人说身为世家子高高在上,不能与粗鄙之人为伍了。孔墨竹直接开了嘲讽:“想要躲在阁楼里自以为是的,就滚回胶州去,咱们家也不缺你们一口饭吃。想要出人头地的,一个个学好了规矩去考试,别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弟子们乖乖领命,西州百姓也松了口气。要不是有子弟兵安抚着,他们都要行使权力将这群糊涂官吏弹劾下台了。孔墨竹则回到庐郡谢过程铎:“到底是为了孔家破例违规,该如何惩罚悉听尊便。”
  程相爷自然不会虐待沈安侯的好友,且孔墨竹与他的行事风格相近,两人相见恨晚,是以一轮极其走形式的投票后,孔族长成为南燮第二号丞相。孔家对此倒是难得的欢欣鼓舞了一回,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也彻底安定了心思。
  沈安侯顺势将人拉到文学院走一圈,请他找人过来接盘。孔墨竹亦不推辞,写了书信往东莱郡送去,至此孔氏才算是彻底归心。
  除了孔家子弟,另有在北燮失势的李家也被沈安侯挖了过来。他的想法十分简单,世家子终归是更优秀的人才,哪怕收的教育方式不对,但聪明才智不会改变。只需引导得好,熟悉这个时代格局的他们会是很好的助力。
  最重要的是,他这儿便有李家嫡出的子弟李懋,勾丨搭起人来简直不要太方便。而对于李氏来说,一边儿是恨不得将他们吞噬殆尽的北燮朝廷,一边儿是敞开心扉迎接他们的亲近弟子,他们在犹豫片刻之后,毅然选择了冒险南行。
  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是听话能干的,但大部分算得上是可造之材。沈安侯花了大力气调丨教过后,南燮多出不少能吏和优秀的师范先生。也有年幼些的孩子在基础班级过后选择了理科,用他们聪慧的头脑和丰富的想象力加快科技的推进。
  林菁便笑话沈安侯是在“捡破烂儿”,被沈安侯反驳:“分明是抢瓜子儿。”他抓了两把瓜子放在桌上:“一开始北边多,咱们少,但他们不在乎的往外踢,我就想办法收拢来。古人还千金世马骨呢,哪怕这两家人什么都不做,我供着他们也是赚的。”
  他确实是赚到,如并州庐陵这会子已经开始派人来与密州接触拉关系了。好歹是范家经营多年的地盘,便是沈安侯不打主意,他们还想着能长长久久的将家族保存下去。穆岚一句三代内不得为官让他们有了危机感,再大的家业荒废百年,只怕也要被新兴的豪强啃下血肉来。与其惶恐不安的祈求天佑,不如再寻一个靠山,无论出将入相还是做什么,刷够了存在感才不会被时间渐渐掩埋。
  沈安侯对范家没什么恶感,秀川郡亦有范迟和范怜这两个优秀的弟子。两头在私底下小心翼翼的接触,却不料京城又掀起波澜。这回倒霉的却是上一轮的赢家——王氏。穆岚公开法旨,直斥王家十余条大罪,势要将王司徒一门抄斩,并株连三族获罪。
  几乎是谋逆才会被判的重刑彻底打懵了王司徒一家。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和宫中王皇后传递消息,得到的却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结果:王皇后谋害圣人子嗣的事儿东窗事发,连带他设计范贵妃的阴谋也被捅了出来,圣人如何能不痛恨他,如何能不对王氏下手?
  王司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再辩驳。穆岚几乎气疯了,竟是亲手将王皇后折磨的生不如死。可就算这样也是于事无补,那些被害死在腹中的孩儿再也不会回来,甚至连他自己也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王皇后形容凄惨,却是难得笑的妖娆:“谁让妾就想占着您,不愿与人分享呢?那些贱丨人何德何能,竟能替您孕育后代。是我害了她们,因为她们不配。然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能害死一个,您就能再纳两个回来。与其再添冤孽,还不如让您绝了这想法,反正有皇儿在,您也不算绝了后。”
  这话语太恶毒,意思也太明白。穆岚急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下。王皇后的笑声仿佛夜枭:“一了百了多好,我心悦您,要死也拖着您一块儿下地狱去。”
  哪怕有镇定的内侍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侍御医亦不敢乱说一句话,圣人被皇后下毒失了某些能力的消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燮朝。南燮朝臣听闻后不免多看了沈安侯一眼,突然觉得这般只娶一人也不是坏事。
  可惜穆岚绝不会认为是自己拥有太多女人才造成今日后果,他只会将罪责都推到王家头上。王皇后被折磨了几天几夜,最后生生被饿死,屹立三朝显赫一时的王家亦逃不过刽子手的砍刀。王司徒在死前最后的一个想法,竟然是庆幸自己放了二弟去蜀州寻大侄子逃过一劫。
  王二老爷得了消息痛哭流涕,除了与亲人生死两隔,他更惊疑的是范氏临去前特意提醒他辞官远走。可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后宅女子靠什么左右圣人的后宫动向,甚至能一把将王家满门都坑了进去。
  几百条人命被轻易抹去,北燮的朝臣不是没有劝阻。然穆岚已经着魔,谁为王氏说好话,便将人打成王家同党。明哲保身的官员们缄默了,任由圣人发泄着愤怒,心中却升起兔死狐悲的凄凉。
  死亡和杀戮并没有让穆岚冷静下来,相反,心中积蓄的压抑和恐慌让他彻底失控。琅琊王氏首当其冲,族人被贬为奴籍罚没家产不一而足,曾经的燮朝第一世家就这样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北燮朝堂站班的大臣又换了一批,京城百姓惶恐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安好。政务早已怠滞,国库空虚内廷混乱,前朝后宫人人自危,唯有沈宝林抱着儿子露出了笑意。虽然不知道那传递消息告知她真相的人是谁,但她所求无非是将儿子夺回来。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早已入土为安,是京郊一处孤坟。当年光耀京城的范大小姐在死前埋下导火线,一个写满密辛的小本子历经无数人手被送到了沈宝林手中,终将北燮为数不多的气运彻底消灭。
 
  第271章 末途
 
  沈安侯虽不知道穆岚到底想要闹哪样,但这局面正适合他“抢瓜子儿”。琅琊王氏心高气傲, 哪里愿意从阀门贵族突然变为奴仆贱籍?若是只找王司徒一家的麻烦也就罢了, 眼看圣人是要将他们一锅端,雍州本家的王氏嫡支旁支子弟难得空前团结,一面与朝廷官兵周旋, 一面开始大逃亡。
  穆岚却难得的聪明一回, 除了派兵入雍州, 还额外下旨让隶州、并州两地严防死守, 不许放王氏入境。王家想要逃脱,唯有往信州方向去,但雍州和信州交接地早有重兵守株待兔,只待他们靠近,便能一举擒获以儆效尤。
  王家养的护院私兵到底比不得朝廷精锐,京畿营虽然打不过奴炎人,对付起平民却很有些手段。王氏拖家带口老弱妇孺人数众多目标太大,很快就被撵上了。冷月悬空, 举着火把的追兵就在眼前,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王家子弟就要绝望认命。却不料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弩箭一指,便有千千万万的箭矢将京畿营指挥使射成个刺猬。
  “你们是什么人?!”副指挥使惊怒交加,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然无人搭理他的问话,只是又一轮齐射,将他身前当着的兵士扫落了数十名。
  天知道圣人有令尽量抓获口, 加之王家本不是将门,不谙兵法,京畿营的兵士们追出来时才没配备太多弓箭。可谁知道有如此凶残的人手在路上等着,让他们生生吃了个大亏。
  黑色衣甲黑色护冠加上黑色面罩,骑着毛色漆黑的奴炎马,这支鬼魅般出现的队伍仿佛暗夜中伺机而动的罗刹。扇形的半包围阵型慢慢展开,黑色的弩箭是看不见的锁魂厉鬼,随着为首那人的动作,收割着京畿营兵士的性命。
  副指挥使不是不想催马上前冲出包围圈,然胯丨下的马儿却不知为何不听使唤,贪恋的站在原地踱步,不知嚼着什么。也有人弃了马提起刀丨木仓往王家人那边跑去,却不知从哪里响起噼啪声,便见奔跑着的士兵轰然倒地。
  后退退不得,前进亦是送命,副指挥使当机立断,跳下马撒开腿往左面缺口跑去。那里是一处缓坡,他一个不小心扭了脚,叽里咕噜的滚了下去,连撞了好几棵树才停下。
  却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并没有箭矢跟着射过来。其余士兵有样学样,在不急不缓的齐射中弃马奔逃,而对面那黑衣人果然视而不见。
  王家人已经看呆了,领头的黑衣人却又是一箭射来,吓得不少人一个哆嗦,有女子当场哭了出来。箭矢没有射中任何人,在箭杆末尾还系着一封书信。有人大胆过去取来,再抬头时,黑衣人已经重新融入夜色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将书信拆开一看,乃是王二老爷亲笔,让他们直往南边去,自有人能将他们一路护送到密州。哪怕将信将疑,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他们按照书信中的指示乔装打扮,悄摸来到了临近并州的玉霞关。
  玉霞关有重兵把守,王家人并不敢靠近。他们在城外的荒野安营扎寨用了些干粮,正发愁不知前路如何,便有一支车队直冲过来,惊了王家老少一大跳。
  他们仿若惊弓之鸟,满脸恐惧的看着对方靠近。等其中两人拍马上前,他们却又忍不住热泪盈眶,来人竟是王二老爷和王伯友、王钧宜两兄弟。
  “时间不多,咱们就不在这儿叙旧了。”王伯友早已不是所有人印象中畏畏缩缩的可怜庶子模样,他精明干练沉稳异常:“你们去化个妆换衣裳,下人们已经在候着了。”
  王家人懵懵懂懂的被拉下去,才知道这竟是平宁楚氏送嫁的队伍。庐陵范氏的子弟虽然暂时没官职,但范贵妃沉冤得雪,他们家重新起复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并州上下仍以他们为尊,断不敢拦了范氏嫡系的姻亲。
  “然这许多人,哪里能全塞进去?可别被看出端倪来。”有老成些的王氏长者皱眉迟疑。
  王伯友便笑:“您真当北燮还是铁板一块么?蜀王放话说帮你们一把,他记一个人情,范氏、洛家和崔家可不会拒绝。他们虽不好直接与南燮交好,可那位圣人朝令夕改昏庸无道,总是要做好了两手打算的。他们想方设法的打通了关节,将守城之人换成亲信,就为了让你们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一关。”
  至于楚家姑娘嫁入并州,为何不从星州走,而是进了并州地界,王二老爷亦简单解释了两句:“青州距离并州太远,且南燮北燮关系不明,人家也不想好好的喜事被折腾一回,干脆在雍州姨母家待嫁。这是早两个月便过了明路的事儿了,任谁都扯不到王家头上。”
  “楚家有钱,多的是陪嫁陪房,只要城门关卡上莫较真,咱们轻松就能过去。”王钧宜轻笑:“只是委屈各位叔伯婶婶,得扮一回下人保安宁,实在是多有得罪了。”
  在生死存亡面前,这些根本不是事儿。王氏长者得了确切的消息也放下心来,任由下人给他傅粉描眉换衣裳。
  如王伯友所说,进入玉霞关确实是分外轻松。所有人的户籍路引都放在一块儿,城门令不过草草翻阅便放行。
  另一边,京畿营副指挥使休整完队伍亦没有放弃追击,顺着线索一路跟到了玉霞关前。然而王家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再寻不到蛛丝马迹,问过守关的将士,所有人都摇头:“哪有什么逃窜的难民?拖家带口的我们能看不见么?”
  想一想两百来号人确实不是能轻易蒙混过关的,副指挥使成了无头苍蝇。再想到主官被那队神秘的黑衣射杀,他的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不知道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那种扑面而来的肃杀,令行禁止的气魄,直到现在依旧徘徊在副指挥使的脑海中。他害怕遇上他们,但更想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可无论是雍州都督还是各处豪强,似乎都没有谁能拥有如此精锐。
  他并不知道,那些让他胆寒的箭矢已经分拆后装进了嫁妆箱子,跟着送亲队伍一块儿踏上前往并州的路。而拦截他的黑衣罗刹们也不过是一群娇俏姑娘,今日一早便换了色彩鲜艳的罗衫,婷婷袅袅的陪着她们的主人楚小姐一同远嫁。
  从雍州到并州一路走的颇为艰辛,好在有惊无险,平安抵达庐陵郡。楚家的楚家姑娘小字暖婷,是楚暖嫣的嫡亲胞妹,看上去颇为文静素雅,其实比姐姐还要张扬霸气许多。
  她虽不拒绝结婚嫁人,却是一开始便说明白了意在联姻,最好能与南燮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范家。正因她这句话,楚岷力排众议,允她将自己的女卫全部带走,连嫁妆里头都藏着军械铠甲。
  本以为是防备不时之需,哪想到竟然派上用场。以黑夜作为掩护,与王伯友手下数十火丨木仓丨手联手,不到千人的女卫生生吓退了三万京畿营士兵,救了王家上下的性命。
  而这一切,无论王氏族人还是范家迎亲的队伍都不得而知。他们才想不到一个姑娘家有如此能耐,只当楚氏是个偷渡人员的幌子。至于连王家如何悄无声息的逃离雍州都不明白的京畿营,更是想破脑袋都猜不透那黑衣人马从何而来。
  穆岚得知自己层层布置依旧没阻拦王家的逃脱,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白费了御医为他将养小半个月的功夫。王伯友一行人亦不敢放松警惕,将族人分批次裹挟在商队中送入密州,等到所有人都脱离险境,他们才告别范氏本家启程离开。
  在离去前,王二老爷与范氏如今的当家人、范司空的嫡长子范远彻夜长谈。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此之后,范氏族长对南燮的偏向又明显了许多。不过穆岚已经无暇顾及并州的动摇,他正面临着这辈子最绝望的一刻——他唯一的子嗣、沈宝林生下的小皇子穆承瑞,已经高烧三日,就快要不行了。
  “御医呢!药呢!”穆岚仿若困兽,而沈宝林已经哭的晕厥过去。内侍小心翼翼在旁边答话:“周御医在亲自熬药,陛下再等一等,马上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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