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好好说——蓝艾草
时间:2019-08-23 07:33:32

  “他们这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呢。”他轻描淡写的说。
  伏延昨天来了之后, 邹家父母一面想让他救人驱鬼, 一方面又不想多出钱, 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不肯放人, 两方僵峙到了入夜,他又不愿意走了, 就想看看邹浩德的下场。
  孙曼丽吸了活人精气, 怨气大涨, 眼看着邹浩德在床上打滚, 痛苦挣扎了一夜,只差一口中气吊着,邹父终于忍不住了,推开房门再次跪在了伏延面前:“求求大师救我儿子的性命!”
  也不知道是孙曼丽存心想要让邹家父母看看邹浩德的下场, 还是别的原因, 连院子里的两名持枪警卫都陷入她设的迷障, 伏延身怀异能,她不得近身,反而是全无自保之力的邹父邹母却全程一直保持清醒,清醒的看着儿子莫名其妙在床上痛苦挣扎。
  伏延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价码不够就不肯动手。
  胡玖看热闹不嫌事大,催促邹父:“我听着里面动静不好,再拖下去你儿子可真就没命了。”她都要替苟延残喘的邹浩德发出灵魂呐喊了:“邹老头,到底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邹父老泪纵横,说了句实话:“……当然是钱重要了!”他们夫妻俩穷尽毕生心血积蓄培养出了个拿得出手的儿子,打扮齐整也是个体面人,原以为只要钓到富家女,便吃穿不愁,哪知道遇上孙曼丽个傻妞,死不足惜,却变成了厉鬼一路跟了过来,简直要了一家子的命。
  毫无原则的大妖胡玖竟然也颇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是,你儿子是个窝囊废,专盯着有钱人家的闺女下手,自己没本事赚钱,这样的儿子死一个少一个。”
  伏延笑意不绝:“师傅你尽说什么大实话!”
  “……”邹父气结:“谁说我儿没本事赚钱?!”他这会倒醒悟了。
  邹父见伏延铁石心肠,终于抖抖擞擞从怀里掏出一沓法币。
  伏延不为所动。
  围观群众胡玖热心的启发他:“我上次见到大帅身边的副官用银元会钞,也有一种鹰洋的,纸钞倒用的少,你有没有银元?”
  邹父眼泪和着鼻涕一起流下来,不舍的掏啊掏从腰间掏出个布袋子,倒出半袋子银元:“这可是我们家里所有的钱了。”他紧紧捏着布袋的一角,隔着布袋攥着两块银元不撒手。
  好事者如胡玖,立刻便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诶诶,你怎么还藏私呢”
  伏延差点被她给逗乐,忍笑出声:“师傅不随我进去瞧瞧?”收拾好了纸钞银元,准备进去捉鬼。
  胡玖抱起罗盘,蹦蹦跳跳越过他当先一步踏进房里,惊叫出声:“哎呀姓邹的快死了,徒儿你赶紧来救命吧!”
  此刻的孙曼丽已经吸饱了邹浩德的阳气,鬼力大涨,见到胡玖跟伏延一起进来,狠狠盯住了他们,终于不再折磨邹浩德。
  邹父邹母只看到儿子奄奄一息停止挣扎的模样,邹母喜的去揽儿子,却发现触手冰凉,差点晕厥过去,屏住呼吸试探着伸手指到邹浩德鼻子下面,良久才感觉到微弱的鼻息。
  孙曼丽站在邹浩德床头,血红的眼睛瞪着伏延与胡玖:“你们来做什么?”
  伏延笑道:“自然是来收你啊。”
  胡玖见邹父邹母只顾哭泣,却不知惧怕女鬼,稍微一想便知其中关窍,“好心”说:“孙曼丽是上你家来讨债的,没道理你们连债主的真面目都瞧不见呀。”她挥手念咒,直指邹父邹母眉心,两人只觉得双目凉意上涌,再睁眼去瞧,几乎吓的心脏跳停!
  但见邹浩德的床头站着个凶神恶煞的女鬼,双眼通红,身后煞气如有实体,后脑勺血赤呼啦,还有白花花的脑浆子欲坠未坠,脑袋呈不规则形状,定然是死的时候摔成了这样。
  孙曼丽跟邹浩德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少纡尊降贵往邹家跑,老夫妻俩也认得孙家这位小姐,只听说她跳楼死了,却与亲眼所见大为不同。
  亲眼所见孙曼丽的惨状,就连邹母也吓的接连倒退好几步,儿子的死活都顾不上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邹父更绝,一头钻进了八仙桌下面,只探出两只眼睛,抱着桌子腿不敢撒手,把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了伏延身上:“伏道长,快快……快快捉了她去!”
  “老不死的,都是你们一家子害的我!”孙曼丽的目光循着他的声音扫过来,尖尖的指甲陡然暴涨,直取邹父的面门,吓的邹父惨叫连连,恨不得即刻在地上掏个洞钻进去,还是伏延扔了张符过去,替他挡了一劫。
  此情此境,邹父终于深刻的领悟到了胡玖那句“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恨不得把自己私藏的两块银元都给伏道长,只求他收了这只女鬼。
  孙曼丽一击不中,登时大怒:“臭道士,你想坏我好事?”她嘴里吐出一团黑气,尖尖的指甲向着伏延抓过去,身形移动极快。
  伏延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绕着斗室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胡玖看的新奇热闹,摸摸口袋发现出来的急,连把瓜子也没带,颇为遗憾准备不足。见伏延仿佛随身带着百宝箱一般,不时掏出一张符,或者一把桃花剑,以抵挡孙曼丽的煞气,她盘膝坐在邹母旁边,只好拿邹母当听众,兴致盎然的讲解:“孙曼丽吸了你儿子的阳气,鬼力大涨。你儿子如果死了,接下来恐怕就是你们老两口了。她再多吸几个人的阳气,说不定连我徒弟都难收服了……”
  邹母早就吓的瘫倒在地,见她一个小姑娘半点惧意没有,听口气好像还是伏延的师傅,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浪涛里抓到了一块救命的舢板,死死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病急乱投急:“姑娘!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吧!”
  胡玖还是头一次被人请求捉鬼,她回想伏延行事,甚觉不妥:“不行不行,我徒弟都收银元,我不能白干活不拿钱。”捉鬼可是个力气活。
  邹母哭的青筋暴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她惊惧到极致的时候还能想到一节,年轻小姑娘都面嫩,哪里禁得住央求。
  可惜她面前的这只是五百年大妖,习惯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并且理所当然的……没什么高尚的节操。
  “你都这把年纪了,死就死了罢,也没什么可怕的。”胡玖安慰邹母。
  邹母气的差点白眼一翻厥过去:“你你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又不是人。”胡玖推开她,迅速摸了一把自己的尾椎,生怕又露馅,发现没冒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一手暗扣罗盘,让灵力缓缓在体内流转,一边警惕的离邹母远一点。
  这老婆子的眼神不太友好,她本能的不喜欢。
  伏延在南城的名头不是假的,用了近一个小时收了孙曼丽,暂时封印在一个油亮的葫芦里,累出一身臭汗。
  邹父邹母至此对他感恩戴德。危机解除,邹母扑过去摸自己的儿子,见他还是有出气无入气,生怕儿子死了,跪在伏延面前请他救命:“求求道长救救我儿子!”
  伏延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清清嗓说:“我这里呢,有固本培元辟邪的丹药一颗,你儿子吃了自然能醒过来,只是价格嘛,略微有点贵。”
  邹父骇然:“道长,我家里所有的钱都已经给你了呀。”
  胡玖有点生气:“你这老头好不老实,糊弄我徒弟呀?明明你还私藏了银元的。”
  伏延微微一笑:“这丹药一颗两块现大洋,你若是嫌贵大可不用买。不过呢,你儿子这病一般的大夫是看不了的,也只有我的丹药才能救他一命。”
  邹父:“……”
  邹母到底更怜子一些,上去就扒拉邹父的衣襟:“你糊涂了!赶紧拿出来,只要救醒了儿子,他还可以出去教书做事,不比我们卖苦力赚的少啊。”
  那两块银元到底还是入了伏延的口袋。
  邹浩德吃了丹药十几分钟之后倒是醒了过来,可是眼神呆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抱着被子缩成一团,连连尖叫:“曼丽,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啃我的脑袋,我头疼!别啃我的头……”
  邹母六神无主:“道长,你不是说能救我儿子一命吗?”
  邹父嚷嚷:“银元都给你了,他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伏延:“你们不是让我救他一命吗?”
  胡玖觉得徒弟说的不够详细,好心解释:“没错呀,他现在活过来了。只是有点疯颠而已,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嘛。”
  邹父邹母:“……”
  师徒两个可不愿意再趟邹家的浑水,出了房门,伏延的丹药给那两名警卫各吞了一颗,一行人打道回大帅府。
 
  第三十二章 
 
  胡玖在回去的路上, 很轻易的就被路边的酒楼里飘出来的香味给吸引了,她吸吸鼻子,委婉暗示:“徒儿啊,到饭点了。”
  伏延从小物质匮乏, 过着清贫的日子长大, 成年之后又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三清观的伙食跟大帅府的差距有点大,有时候出门做法事,主家摆上饭菜,他吃两口还惦记观里的孩子们,简朴惯了的伏道长完全不能理解师傅那一颗巴巴盼望美食的急切心情。
  毫无领悟能力的伏延:“师父再忍忍吧, 很快就到大帅府了!”
  开车的刘洋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如何成为师徒的?都不是一路人啊。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胡玖吃不到美食郁闷的表情,正在考虑要不要点醒伏延, 就听到车厢里响起胡玖不甘的声音:“徒儿, 你今天赚的不少罢?邹家家底都掏干净了, 都没想过孝敬孝敬师父?”
  伏延听到“孝敬”俩字, 条件反射抱紧了钱袋子。
  道观里负担过重,他赚的每一块银元都要花在刀刃上。
  开车的刘洋将副驾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失笑, 清咳两声:“你师傅的意思是……想在外面吃饭。”
  胡玖大喜:“刘副官说的有道理, 赚了钱不应该请为师吃顿饭吗?”被易大帅带着买买买过的小狐仙不知人间疾苦, 一门心思奔着享受而去。
  伏延内心是极度不情愿的:“应该的, 应该的。”
  刘副官停了车, 站在车门外面踏板上的两名警卫先下车,然后拉开了车门,胡玖昂首下车,直奔着上次易修带她去过的酒楼。
  伏延下车之后,却直奔着路边摆着的物美价廉价的馄饨摊子过去,熟练的落座,才发现师父没跟上来。
  跟着下车的刘洋:“……”师徒俩同时下车,选择却南辕北辙。
  您二位到底是如何成为师徒的?
  胡玖到了酒楼门口,回身发现伏延没有跟上来,还站在门口热情招呼他:“徒儿快来,这家我吃过,菜特别好吃。”
  店伙计对她印象深刻,易大帅亲自带过来的人,如何敢怠慢,连忙小跑步迎了上来:“小姐里面请。”
  刘洋仿佛听到了伏延内心里暴风雨式的哭泣声,他促狭道:“伏道长在邹家一天一夜,肚子还不饿吗?”
  伏延在原地好几秒,才攒足了勇气往酒楼走过去,笑的格外勉强:“也……不是特别的饿。”看到这家的招牌他就饱了。
  前两年南城首富翁连唐请他做过一场法事,答谢宴就设在这家酒楼,饭菜的确是好吃,但价格也是真吓人,他回去好几日还心疼那日的饭钱,恨不得让翁连唐折现,他空着肚子回去。
  最要命的是,胡玖全无养家之累,更不懂勤俭持家的美德,抱着菜单一顿狂点,差不多点出了一桌全鸡宴,伏延一再阻拦:“师父够了够了,咱们几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拦住她点菜的兴致。
  胡玖还很无辜:“上次大帅带我来,也是点了这些菜啊,他还怕我不够吃呢。”
  言下之意是——徒弟你好小气呀!
  店伙计哈着腰凑兴:“小姐记性真好,点的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伏延:……招牌菜的价格也是让人记忆深刻的一部分。
  他发誓下回若有机会来这家酒楼,闭着眼睛也能报出他们的菜单……还有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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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大帅清早起床,直忙到了日当午,才歇了口气,叫外面候着的人过来问:“阿玖回来了没?”
  明禄:“还没回来。”他觑着天色估摸着昨日就被请走还没有消息的伏延,说了句大实话:“宅子不平安,有些人家里做法事得两三天呢。”大帅寻常不接触这些,知道也是有的。
  易修听到胡玖要出门两三天,便没了耐性:“那姓邹的死便死了,于阿玖有什么关系?”他起身穿衣:“备车出门,我去接她。”
  明禄暗中咋舌,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大帅这么粘人。
  他应一声,小跑着去备车,顺便找人打听邹家的地址。
  易修从楼上书房下来,在院子里遇见了提着剪刀的崔蔷,她一大早便抢了花匠的活儿,跑来议事楼前面修剪花枝,为的就是多几回偶遇,在易大帅面前刷个脸熟。
  见到易修终于出来,忙一路小跑着凑了过来,关切的问:“大帅要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记得书里有写过,易修的位子得来不易,上任的头几年时常有刺杀事件发生,好几回都是死里逃生,幸好有崔蔷陪在他身边,两个人深厚的感情基础就是那几年建立的。
  哪料得到易大帅疑心病极重,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却被他曲解成了别有所图,不过他口气越寻常,态度越亲切,疑心也就越重,低头问她:“你知道了什么?”
  易大帅个头很高,唇红齿白容貌俊美,瞳深似海,崔蔷目测要有一米九,当历史书上黑白照片里让人惊艳的男子与她面对面站着,那种冲击力就更不必说了,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听说大帅……时常遇到刺杀,很担心大帅的安危。”
  她自打踏进都督军府,好几次找借口往易大帅身边凑,十次里有八次被他无视,剩下的两次都不太美妙,不是让她滚就是让她走远点,充分领略了易大帅阴晴不定的性格。
  今日难得遇上易大帅心情好,还愿意驻足听她说话,崔蔷脑子里念头几转,趁着碍事的胡玖不在,抓紧时间铺设两人美好爱情的开端,如同蔷薇花儿在枝头初绽花蕊,含羞带怯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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