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什么,啊了声:“我大伯大妈没出门,就在家里待着,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孟映生把香炉扶起来,摆好:“堂屋有开过光的东西,能护心神。”
赵钱似懂非懂,他看着那只香炉,觉得那上面有干涸的血。
这是惊吓过度的后遗症,现在他感觉不管在哪儿,都是一鼻子的血腥味。
夜幕下的小山里死寂一片,仿佛有什么在暗中鸷伏。
赵钱疑神疑鬼的觉得背后有人在看自己,他不敢回头,颤抖着往三叶身边靠,紧紧的挨着她。
孟映生看见了,心里莫名不快,他皱皱眉头:“你俩分开站。”
赵钱跟三叶都有点不明所以。
孟映生低喝:“分开!”
赵钱比三叶还快一步蹦到一边,完全是求生欲的指引。
天师刚才那样子怪可怕的。
三叶眼神询问师傅,问怎么了。
孟映生看她一眼,没说话,他夹了张符箓扔向半空,手心运转法力。
那符箓被金光笼了一圈,没燃烧,也没落下来,诡异的漂浮在土地庙里面。
赵钱看呆了。
三叶仰头看符箓,一秒两秒过去,一点变化都没见着,太邪门了。
这么大个村里,竟然没有一个怨灵死灵,也没孤魂野鬼,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不让他们出来。
孟映生面无表情的收回符箓,手一抹,金光就消失了:“小叶子,罗盘。”
三叶立刻拿出罗盘。
孟映生咬|破手指,快速在罗盘上面画了个符:“去!”
罗盘猛地飞了出去。
速度快到让人惊悚,残影都是模糊的,像是带起来一阵风,刮进了赵钱张大的嘴巴里,他看三叶跟孟映生已经离开土地庙,自己急急忙忙追上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罗盘围绕着村子转了四圈,才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
三叶跟孟映生都捕捉到了,前者是阴阳眼看的,后者是靠感应。
“赵钱。”
孟映生喊他,在他看过来时,食指抵向他的眉心,留下一块朱砂,又让三叶给了他一把桃木剑。
赵钱心里感激,嘴上说:“天师,我一会挨着天仙就可以。”
三叶正要说好,就看师傅半边脸铁青,她愣了愣,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罗盘出现异样的地方,是一颗其貌不扬的老树,就在村子后面的水塘边上。
孟映生让三叶给他打下手,以最快的速度布阵。
第41章
这棵老树只有小半截,虽然极为粗大, 却早已干枯, 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孟映生脚步以一种奇特韵律围着老树, 迅速转一圈:“阵起!”
随着他的一声轻喝,原本平淡无奇的老树忽然像是有了生命般扭动起来。
赵钱呈现痴傻状态。
三叶是震惊,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应到这棵老树底下有一股磅礴的灵力, 如同极速翻滚的洪水。
老树的本体就藏在底下,牵扯着这个村子的芦苇杀人事件。
可是这也太大了吧?
“小叶子,把剑给我!”
孟映生的心里现在也有几分震撼, 底下传来的怨气之强,平生仅见。
三叶一甩怀里的木剑, 化作一道白光向孟映生飞去。
忽然, 一根树干弯曲,如一根巨大的触手砸向孟映生。
孟映生反应很快, 身形忽然向后一跃,避开了这一砸, 随即右手伸出,三叶甩来木剑正好赶到, 落在他的手中, 他举起木剑, 照着树干就是一砍。
“咔。”
树干应声而断, 流出鲜红的血液。
就在这时, 后面响起两串凌乱的脚步声, 赵钱的大伯大妈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在地上磕头。
孟映生问赵钱:“什么情况?”
“不知……”赵钱目瞪口呆,“不知道啊。”
孟映生道:“去问。”
赵钱急忙跑过去问,又急忙跑回来:“问不出来,我大伯大妈一直在念叨着什么造孽。”
他喘着气,语无伦次的说:“天师,之前我就怀疑他们会不会知道什么,他们一直都待在村子里……”
孟映生看了眼他的小徒弟。
三叶会意的走到赵钱大伯大妈那里,快速在两个老人的背上贴了张符箓。
她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再磕磕巴巴的问两个老人,了解到的事情在她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
原来九八年的时候这里曾经发大水,眼看村子就要被洪水冲走,就是那大树倒下来横在中间,像一艘庞大的木船,漂在洪水中,村民们一个扒一个,才幸免于难。
有很长一段时间,村子里都流传着一个说法,树是山神。
可是那种传言抵不过时间的啃噬,慢慢就没人那么以为了,也不会再提。
三叶推算了一下,那时候还没赵钱,他哥也才几岁。
赵钱不知情也正常。
三叶想起之前根本就感应不到鬼气和妖气,她心想,这棵大树会不会是灵,村子的守护灵?
可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芦苇,代表思念,故乡……
三叶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她正要喊师傅,就看见树干像触手一样仿佛无限,不断的从主干里伸出,朝他砸身上砸去。
孟映生手里的木剑随着劈砍,渐渐有了裂纹,他的目光渐冷,撇下木剑,右手在空中一划。
一道白色光晕出现,随后一把古朴长剑凝结而出。
孟映生右手握剑,向着树冠轻轻一斩,一片枝干随即被平整削去,老树遭到重创,随即痛苦的挣扎起来。
几道庞大的树根从土里拔起,如遮天蔽日般向孟映生合围过来。
三叶看师傅被困,她本能的挥动着木剑跑了进去。
第42章
木剑泡过符水, 上面是有灵力的,可是三叶砍到树根上面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三叶见一根树枝如同利刃般朝她眉心刺来,她身子被禁锢住似的一动不动。
电光石火之间,一只大手从她背后向她抓来, 将她猛地抓到一边, 险险的躲过了树枝的袭击。
孟映生胡乱摸着小徒弟的脑袋跟脸:“有没有事?”
三叶对上师傅焦急担忧的目光,愣住了。
孟映生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 他把摸着她脸的手放下来,偏开头低声道:“你站师傅后面。”
三叶回神,慌忙道:“砍, 砍不断。”
孟映生咬破手指, 快速在她眉心画个符, 又在她的木剑上画了一个。
三叶努力护着师傅的后心。
老树诡异的变成了血红色,周围飘起了一股血腥味,强烈到令人惊悚。
孟映生一声冷哼,左手掐指, 右手长剑向树根一挥, 一道白色剑气爆射而出, 树干如被切豆腐般, 断成了很多节。
由于塘边的动静太大,四奶奶在内的村子里几家人全都围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一个个的吓傻了。
孟映生正准备一剑斩掉这棵老树, 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村民们, 心里忽然窜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的双目闪起点点白光,在他眼中,那些老人的额头都有着一团黑气。
“……”
孟映生再看,黑气比前一刻更浓了一些,他的瞳孔微缩,沉吟几瞬后收起手中的长剑,转身对小徒弟说:“小叶,镇灵符都带了吧?”
三叶点头:“嗯。”
孟映生说:“这棵老树已经元气大伤,它的存在和村民的关系很大,不适合除去,你先用镇灵符把它封住吧。”
三叶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大把符箓,像贴小广告似的,一张张的帖在树干的各个地方。
“师傅,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三叶问道。
“洗洗睡觉。”
“啊?”
三叶不解,她欲要说话,被师傅打断了。
“你也想到了吧,这老树不是妖,而是守护灵,而且它守护这村子太久了,这里的村民冥冥中都与它产生了因果。”
孟映生淡声道:“风水轮流转,加上附近有村民请道士作法,时间一长,这里的饿磁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守护灵成了乡愁鬼,怨恨保护过的村民一个个离去,它要他们死在这里,永远陪着它。”
“如果冒然把这老树除去,村民轻的会大病一场,重的有可能直接丧命。”
三叶的眼睛瞪大,这么严重?
“是啊。”孟映生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只能想个办法,慢慢散去守护灵的怨气了。”
孟映生在老树周围布了个结界。
夜里他等三叶睡了,村里安静下来,就到堂屋给楚白打电话,直白的说出来意。
“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跟我爸要一张古符,再给你送过去?”楚白夸张的啧道,“老孟,你想的挺美啊。”
孟映生慢悠悠的抛出诱饵:“你不是惦记我的凌光玉吗?你给我送来古符,玉就是你的。”
楚白遗憾的咂嘴:“那玩意儿的保命效果一流,我是稀罕,两天前你跟我说,这事能成,可是现在成不了。”
孟映生屈指敲点着腿部,不疾不徐道:“那你说个能成的。”
“下个月我家里办宴会,我爸让我邀请方小如。”楚白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句,扯扯嘴皮子,“我说我有女伴。”
孟映生挑眉:“所以?”
楚白烦躁的低骂了声:“我真不喜欢方小如那种女人,虚荣心太强了我看着烦,还是你小徒弟那样好,又乖又可爱,关键还懂事。”
孟映生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不是骄傲。
“老孟,我跟你直说了吧,古符可以给你整一个,我连夜给你送过去,就是……”楚白咳嗽两声,“到时候得借你小徒弟一用。”
孟映生直接挂了电话。
第43章
楚白是在第二天清晨到的, 孟映生给他开了门就回去继续睡觉。
“别睡了。”楚白将一物抛给他,“古符给你,赶紧完事走人, 我还要跟小三叶讲讲宴会的事呢。”
孟映生打哈欠:“什么宴会?”
楚白眯起丹凤眼:“老孟, 跟我装失忆是?为了这古符, 我可是跟老头儿保证过了,明年要拿到二级驱鬼师的证书。”
”一码归一码。“孟映生懒散的往屋里走, “你不要凌光玉,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白拨拨手链上的黑珠,这家伙的人情很值钱, 稳赚不赔。
只不过……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搞事情的开口道:“老孟啊,我就纳闷了, 我借一下你徒弟怎么了,干嘛一副要了你心头肉的样子?”
孟映生的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楚白搭上哥们的肩膀:“我说你小气,小三叶只是你徒弟,又不是你媳妇儿,你至于这么强的占有欲?”
说完就观察他的脸色, 不出意料的捕捉到一丝不自然。
可以可以,看来已经快要开窍了。
不容易啊。
孟映生把楚白的手臂拿开, 尚未言语, 左后方就响起开门声, 他转头一看, 小姑娘站在门口, 身上穿着带过来的浅黄色睡衣睡裤,瘦白的胳膊腿露出来一截。
刚睡醒,婴儿肥未消的脸很粉嫩,垂在腰际的长发有点乱,水润的樱桃小嘴微张,看起来很软。
孟映生扶额,我怕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某个瞬间想亲一口。
楚白像是看不见哥们的反应,他笑着打招呼:“早啊,小三叶。”
三叶把长发往肩后拢了拢:“早。”
楚白趁机提起宴会的事,诚恳的希望她能帮自己一把。
三叶听的一愣一愣的,她心想,楚少是师傅的朋友,对她也很不错,于是她点点头道:“可,可以。”
楚白得意的哈哈大笑:“听到没,老孟?这下子你没话说了?”
孟映生的余光扫向小姑娘,他一言不发的进屋,关门。
三叶一头雾水。
“没事儿,他还有的捋呢。”楚白伸了个懒腰,“小三叶,有东西吃不,我快饿死了。”
“有的。”三叶去给他拿吃的。
上午孟映生在老树周围布了个结界,并让赵钱拍了个视频发到群里,跟大家讲清楚事情大概。
有了楚白送过来的古符镇压,一年内这里的怨气会慢慢散去,但是这一年期间,村民不能离家远行。
人老了,会孤独,世间万物万灵也是一样。
回去后,楚白还留在小楼里享受他的田园生活,这地儿是真的好,清静,他远离了那群酒肉朋友,早晚的看老大爷下棋,很自在。
孟映生几乎都在房里,说是打坐修道,天知道他其实是在发呆。
就差抓个毛笔,掰毛问自己疯了吗,没疯,疯了吗,没疯。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拐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拐进去的,也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出错。
反正现在找不到出路,他被困在了里面。
三叶做了师傅最喜欢的蛋黄酥。
楚白有意无意的扬声道:“别送上去了,你师傅在打坐,不用吃东西,都给我吃。”
话音刚落,楼上的孟映生就快步下楼拿走蛋黄酥,一个不留。
“……”
楚白白眼直翻,真他妈的……小心眼。
三叶抿抿嘴,上院里捣鼓她的花花草草去了。
不多时,楚白喊她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