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钱越山打来的,跟她说西边那塘里的莲藕要捞了,在家的话记得留意一下,捞一些回去吃。
三叶噢了声:“好,我下午去看,看看。”
钱越山似乎是对她的回应很在意,还是朋友就好,他松口气,笑着说:“那行,我去上课了,回聊。”
三叶挂了电话,发现楚白凑的很近,吓的她往后仰头。
楚白语出惊人:“那小子跟你表白过?”
三叶的眼睛瞪大。
楚白又说:“你拒绝了。”
三叶的眼睛瞪的更大:“楚少你,你怎么都知道?”
“哥哥我虽然道法比不了几个人,”楚白单手支着头,冲她挑唇笑,“但是论谈情说爱,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
三叶看着他那张妖孽的脸,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楚白打量着面前的女孩,模样谈不上有多惊艳,却很耐看,而且除了有点结巴,其他什么都好,既聪明又懂事,容易让人动心。
他发觉女孩无意识的往二楼看,所有心思全写在脸上,单纯且美好,不由得啧了声,都这么明显了,老孟是瞎了吗?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楚白拽开铁盒,拿起一块小熊饼干吃:“有没有觉得最近你师傅有点奇怪?”
三叶回过神来:“嗯。”
楚白边吃边说:“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跟我去参加宴会。”
第44章
4号那天, 楚家设宴, 排场盛大且奢华。
三叶的一身是由楚白指定的设计师给捯饬出来的, 发型, 妆容, 礼服,首饰,从头到脚的每一样都很精致。
她按照设计师说的挺直腰背,绷着身子站在大厅里,像一只误入凡间的小精灵。
孟映生记不清是第几次看他的小徒弟, 喉头滚了滚, 嗓音微微沙哑:“紧张了吧,非要来这种场合, 师傅的话都不听。”
三叶抿嘴笑。
孟映生的眸色沉沉,忍不住伸手盖住她如画般的小脸。
三叶忙抓住师傅的手腕:“化, 化了妆的。”
“师傅觉得你不如全洗了。”孟映生脱口而出, “你干干净净的最好看。”
三叶愣住了。
孟映生偏开头, 耳根发烫。
左侧传来楚白的咳嗽声,伴随着戏谑的话语:“我说你们师徒俩站在这儿干嘛呢?玩一二三木头人?”
三叶回过神来, 匆匆转身离开,她穿着细细的高跟鞋,走的快了些,身子笨拙的晃了下。
孟映生下意识抬脚, 发现她站稳了才顿住, 他立在原地, 双手抄在口袋里,蹙眉凝望着她的身影,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楚白又咳。
孟映生瞥他:“嗓子堵住了?”
楚白:“心堵。”
孟映生:“挖出来我瞧瞧。”
楚白:“……”
三叶在卫生间里碰到了方小如,俩人打了个照面,一个干净清纯,一个美艳骄傲,大不相同。
方小如透过镜子扫了眼女孩:“三叶,你这身很适合你。”
三叶笑笑。
方小如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语气随意的问:“听说你是楚少的女伴?”
三叶点点头:“嗯。”
方小如的脸上瞬间就露出一抹笑容,亲切无比的拉住她的胳膊:“来,姐姐帮你把头发理一理。”
三叶的身体僵硬,呈现出排斥的状态。
方小如捞起一缕她的长发:“三叶,你的发质很好诶,平时怎么保养的?”
三叶:“没。”
“那就是天生丽质啊。”方小如笑着说,“难怪楚少喜欢你。”
三叶连忙尴尬的摆手:“不,不是。”
方小如透过镜子看她:“跟我还遮什么?谁不知道今晚楚少的女伴才是主角。”
三叶垮下脸,她真不知道。
楚少只说今晚在宴会上配合他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解开困扰她很多天的谜团。
她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你也别太担心,虽然你跟楚少门不当户不对,有着天壤之别。”方小如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但只要他认定了你,楚家小少奶奶的位置就是你的。”
三叶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方小如温柔的安慰道:“必要时候姐姐会帮你的,还有你师傅,他也会帮你。”
三叶拨开按住她肩膀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宴会上楚白一直让三叶跟着自己。
孟映生被道界同僚围着谈这谈那,还要应付同僚家的宝贝女儿,他全程心不在焉,眼睛刀子似的往楚白搭着他小徒弟腰的那只手上扎着。
想掰下来,折成几段。
宴会后半场的时候,楚白带着三叶去了花园。
孟映生后脚跟了上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
今晚他都感觉自己心底憋着什么东西,前所未有的难受,越想忽略就越清晰。
楚宅的花园很大,夜空下美不胜收。
三叶看看旁边的竹林,不解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楚白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
三叶一头雾水。
孟映生躲在竹林一处,太阳穴突突乱跳,我是真疯了,不然怎么会跑来偷听?
后面突然响起声音:“孟大哥,楚少好像对三叶很有兴趣。”
孟映生吓一跳,他扭头看方小如,脸上一贯的冷漠表情快要绷不住,你怎么在这里?
方小如小声解释:“我看你过来,就……”
“算了,这不重要。”孟映生不在意的打断她,“别出声。”
方小如的脸色很难看。
三叶打了个喷嚏。
楚白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身上,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躲开,他邪笑着摸了摸下巴,低头弯腰跟她耳语道:“小三叶,听哥哥的话,你在心里默数到十,答案就会出现。”
三叶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我闻到了师傅的气息,他在附近,你想干什么?
孟映生啧了声,这眼睛会说话啊,老孟真是有福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要是现在走了,哥哥就不帮你了哦。”
三叶吸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
楚白维持着弯腰凑近的动作,从某个角度看,会显得他们两个人很亲密。
不远处的孟映生紧皱眉头,他平静的站着,周身气压低的可怕,暴风雨将至。
方小如察觉到了,心里又喜又怒,她惊讶的啊了声:“他们亲上了。”
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就已经冲了过去。
方小如夸张的表情消失不见,心里的喜也没了,只剩下怒,还有蜂拥而至的嫉妒跟羡慕。
三叶还没数到十,师傅就过来了,不等她开口,身上的西装外套就被抓了丢地上,接着是师傅脱了外套把她裹紧。
楚白的求生欲极强,他在被揍之前快速表明立场:“老孟,现在知道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很突兀,孟映生却在瞬息间听懂了,眼里的情绪变换个不停,最后乌压压一大片的渗入心底。
楚白用只有哥们能听见的音量道:“你这次下山要历的劫是情劫。”
他顿了顿,感慨命运之奇妙:“就是你的小徒弟。”
第45章
三叶听信了楚白的话, 以为只要参加了宴会,就会知道师傅最近的异常是怎么回事。
结果结束宴会回来, 师傅变得更奇怪了。
三叶一夜无眠,早上她顶着黑眼圈去做早饭,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影,不禁楞了下:“师傅?”
孟映生熄灭指间的烟, 嗓音嘶哑:“小叶子,师傅要回一趟道观。”
三叶这才发现师傅的脚边有个包,还回来吗?她浑浑噩噩的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孟映生搓搓脸, 深吸一口气道:“你安心在这里待着, 有委托上门就看看能不能接, 量力而行, 有困难可以给楚白打电话,师傅交代过了。”
三叶眼睛瞪大,眼眶发热, 手轻微颤抖着捏在一起,还回来吗?
孟映生捞了包起身。
三叶嗓子里溢出小小的呜咽。
孟映生听见了, 脚步顿了顿, 阖紧布满血丝的眼眸再睁开, 淡声道:“师傅走了。”
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小徒弟一眼。
客厅里静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整栋小楼都像是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孤孤单单的, 寂寥而清冷。
三叶看着烟灰缸里塞满的烟头, 眼里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干净清秀的脸上一片湿热。
孟映生回了道观。
常年对于他的这一行为似乎并不意外,包括他一回来就找自己。
孟映生来了又不着急问了,就蹲在屋檐下,嘴里叼根烟,心不在焉的看师兄修补法器上的符咒。
气温挺高的,日光距离温柔差了十万八千里,照的人头顶心发疼,火烤似的烦躁。
孟映生没烟瘾,对尼古丁的味道不痴迷,可有可无,这两天抽的烟已经赶上了他一年的量,他夹开烟,喷出一团烟雾:“师兄,歇会,跟你师弟聊两句。”
常年手上动作不停,知道他要问的什么,便道:“我这里没有忠告。”
“……”
孟映生单手掐了掐眉心,想起师兄不久前算出他要历的是情劫,更是明确指出是男女之情,被他给下意识。
“师兄,你当年是怎么知道自己历的劫是哪种?”
常年吐出两字:“感应。”
感应?就这样?孟映生动动眉梢:“那你后来……”
话没说完,竹林那边就过来一人,是赵君,波浪大卷扎在脑后,脸清汤挂面,连帽运动衫藏住了火辣的身材,显得朴素简单。
跟那次去小楼的艳丽形象截然不同,像良家妇女。
赵君没走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喊:“常年,小沐的自行车轮子不知道怎么了,你过来看看。”
常年沉默着放下手里的法器,修自行车去了。
后来怎么样?后来就这样了,孟映生看着师兄的结局,默默的抽一口烟。
情劫,情劫,只能经历过了,守住道心,才算历劫成功。
不经历是不行的。
可眼下是,孟映生需要时间来捋一捋,从顿悟,到接受,再到实行,这样的转变没那么简单,不是一根烟两根烟就能解决的。
还有道心,他能守的住吗?
师傅不止一次说他的道心最为坚固,跟道有缘,能成大道。
孟映生后仰头闭眼抽烟,师傅看走眼了啊……
接下来几天,孟映生人在道观,心在小楼,干什么都恍神,一张普通的一级驱鬼符竟然也能画错。
一天晚上,他找机会去师兄房里,师兄弟两人对着一盘棋,一壶茶,静坐无言。
一局走完,胜的毫无成就感的常年捻着白子,说起他跟赵君的过往,说他们命运交叠的那两三年。
尘封的旧事一点点拂开了灰,里面却还是新的。
经历了一场情爱,七情六欲都尝了个遍,常年护着道心抽身而出,七年后赵君出现,逼着他承认,他一直都陷在他们的回忆里,从未抽离。
孟映生听完了,半响感慨道:“嫂子像太阳,热情,奔放,主动,刚好跟你互补,你退半步,她逼近一步,一知道你的消息就去了我那儿让我给你传话,等了你七年都没放弃,还是很坚定。”
“你看你前脚回道观了,她后脚就带着孩子追了过来,在道观里住下来了,摆明着就是天涯海角都要跟着你。”
常年默然。
孟映生喝口茶,笑道:“我家那小朋友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此时道观外,月光下,年轻女孩紧了紧肩头的背包带子,鼓起勇气敲响了门,说:“我找我师傅,他是,孟映生。”
第46章
小师叔一脸八卦的来找孟映生,说有个女孩来了道观, 自称是他徒弟。
孟映生愣住了。
不会吧?他家小朋友来找他了?
应该不是。
常年替傻坐着的师弟问:“什么模样?”
“小身板, 巴掌脸,生得又白又清秀,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有灵气。”小师叔挠了挠下巴, “就是说话有点结巴。”
孟映生失手打翻了茶杯, 没管洒了一桌的茶水就往外走。
步子迈得很大,出了房间直接就变成了奔跑,匆忙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竹林边。
小师叔目瞪口呆:“真是他的那个小徒弟?”
常年把打翻的茶杯放好:“嗯。”
小师叔眯了眯眼:“不只是师徒感情吧?”
常年:“嗯。”
小师叔问了几句都差不多是一两个字的回应, 懒得再跟闷葫芦聊,背着手看热闹去了。
三叶坐在道观给香客安排的接待室里,旁边的水她一口没喝, 眼睛垂下来看着紧握在一起的手, 心里。
没跟师傅说一声就这么莽撞的过来了。
师傅会很生气,也会失望吧。
平时她做得最好的就是听师傅的话,师傅也总夸她听话,说她乖,现在连这个也没能做到。
她变得不听话,也不乖了。
师傅让她安心待在小楼里,叮嘱她有委托要量力而行,遇到困难找楚少, 还跟对方交代过了, 对她那么照顾, 她竟然没过一周就来了道观。
三叶自我厌恶地咬住唇角,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她听出熟悉感,知道来人是谁,想立即站起来,浑身却很僵硬,根本不听使唤,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