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娆手里的帕子掉落,她一阵惊惧,喃喃:“不会……吧。”
这么大的阵势,除非是祁连朔不孝,想杀了皇上,亦或者是意图谋反,皇上才会这般行事。可是……祁连朔又怎么会冒险现在就出手,他伏蛰多年可不是为了出那一时之气啊。
想到这里,顾娆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对啊,她应该相信祁连朔,他不会无故干蠢事的,他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顾娆能够冷静的下来,但皇后却没想过顾娆能够冷静,她亲自跑了一趟庆熙宫,抵达庆熙宫后,顾娆正坐在院儿里的秋千上发呆。
是众人对皇后的请按声叫醒了顾娆,顾娆一看到是皇后来了,忙从秋千上跳下来跑过去,“母后。”
皇后微微一笑,交了岁秋上前,“本宫着膳房背了些你爱吃的点心,多日不见想念的紧,就亲自过来瞧瞧你。”说着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扑鼻的香味立马传了出来。
但顾娆此刻着实没有什么口味,只是拿起一片云片糕,勉强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什么滋味都没有:“谢谢母后,娆娆很喜欢。”
岁秋给了个眼神,叫庆熙宫的宫女都出去,院儿里顿时只留下顾娆与皇后两个人,顾娆见此疑惑:“母后?”
皇后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顾娆的手,“你安心些,朔儿不会出事的。”
顾娆先是嘟囔:“我晓得的……”说完对上皇后的眼睛,忽然一惊,手瑟缩了一下,“母后,您……”
“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皇后露了一个笑,放开顾娆的手,拿手帕给顾娆擦了擦嘴角,温和道:“一开始我就知道。”
顾娆五味杂陈,云片糕也不晓得该吃还是不该吃,拿在手里恹恹然的,她低下头,“我只是……”
皇后摇头:“只要是你喜欢的,母后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况且……母后会帮他的,你不用担心。”皇后只透露了一点点,并未说太多。
顾娆却仿佛忽然被点透了似的,她鬼使神差的想到,年前她在坤宁宫外瞧见祁连朔在里面跟岁秋说话的那一幕,祁连朔怕不是跟皇后合作多年了吧。
顾娆啊顾娆,你究竟忽略了什么,原主辜负了皇后娘亲对她的爱,把自己折腾的以死落幕。
顾娆扑进皇后怀中,抱着她不说话,皇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顾娆带着一股鼻音,“我可以叫您娘亲吗?”
皇后一怔,过后温柔笑开,“我就是你的娘亲啊。”
盛其柔生下原主后就追随顾烨而死,说起来皇后才是养育她的娘亲,叫一声也不为过。顾娆捏着皇后的衣襟,小声叫道:“娘亲。”
皇后眼圈一红,居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过了会儿,似乎在平稳自己的声线,“哎。”
虽说祁连朔不会出事,但三天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皇上没说处罚他,却也没想着放他出来。
时间拖得越长,动荡越大。
此时前朝后宫已经微妙起来,前朝支持祁连朔的官员这两年其实真的并不少,只是很多都是暗地里站队,毕竟太子年轻有为,更多的大臣选择的还是太子。
顾娆刚开始为了避嫌不去皇子所转悠,但到了半个月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但仍旧不敢凑皇子所太近,就在御花园靠近皇子所的八角亭坐下,入秋后湖水附近的柳叶都发黄飘落,有宫人长在打捞黄叶,顾娆就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身后却忽得传来一道声音:“娆妹妹?”那声音充满了意外。
顾娆回头看去,发现是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靳王祁连岄,他着一身月白色常服,风度翩翩儒雅俊美,顾娆叫了一声:“四哥哥。”
祁连岄微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顾娆,但顾娆只想到了狐狸。其实长大后的这两年,顾娆已经很少与祁连朔以外的皇子有密集的交集,上回跟盛繁说的话纯属是骗他叫他安心的。
祁连岄声音温润,“娆妹妹……再有两个月便十三岁了呢,本殿下倒要提前祝娆妹妹生辰快乐了。”十三岁,可就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
顾娆沉默了几秒,随后扬起笑脸,“是呀,四哥哥要送我什么生辰礼物呢?娆娆吃四哥哥送的糖葫芦都吃腻了呢。”那些年,祁连岄真心把她当一个妹妹的时候,也是真的对她好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长大了,野心也加倍的滋生着,妹妹不妹妹的,也就不重要了。而顾娆,也已经两年没有私底下跟祁连明单独见过面了,好似都有些陌生了呢。
这时候,祁连岄靠近顾娆几步,忽的挑起眉稍,露出一抹笑:“把四哥哥送与你,如何?”
顾娆神色一愣,不自觉推后一步,却猛地被他揽住腰肢:“怎么,你的七哥哥便可以,四哥哥便不行了?”
顾娆迅速镇定下来,因为她清楚,祁连岄说这些话,绝非是喜欢她。
“娆妹妹,是不是只嫁给未来的天子啊。”祁连岄说这话时,语气微微变了变,眼眸划过讥讽,手死死扣着顾娆的腰,意图凑近吻她。
顾娆脸色顿变,毫不犹豫抬脚提了她的小腿,他手力度略松,她便立马逃离他身侧,一副荒诞的模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是他,一定是他,祁连朔这次的事情一定跟他有关。祁连朔也肯定是知道的,难道他是准备将计就计?
作者有话要说: 忘发红包了,现在才想起来,抱歉抱歉。
第30章 脱困
顾娆也不管祁连岄要说什么话了, 提着裙摆逃离八角亭。徒留祁连岄立在亭子内微微扇动那柄扇子。
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男子藏身在假山后,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
两个时辰之后, 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刻。
皇子所外表,一个踱步而来的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进了皇子所,刚到关押祁连朔屋子外便被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禁卫军拦下, 小太监忙把食盒打开,只见里头只有两盘小菜, 一盘点心和一碗米饭。
禁卫军仔细检查了两遍, 看了一眼小太监,冷声道:“我送便可,你走吧。”
小太监立马露出掐媚的笑,连连点头:“哎哎,谢谢大人了,恰好奴才不愿意来呢,谁知道那位要被皇上怎么着,要不是膳房那个总管吩咐, 我都不爱往这边来。”
那禁卫军倒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一眼那小太监。
小太监走后, 禁卫军再次将食盒检查了一遍就连最底层的缝隙都不放过, 确定了没有什么传递消息的东西,他才清了清嗓子掏出钥匙解开锁踏步进去,客气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扭头看去,白衣男子正在桌案前写大字, 分毫没有被关押的气氛。
“殿下,这是午膳,不够了您喊属下,属下叫膳房再准备。”这禁卫军晓得深宫变幻无常,今日落魄不代表明日就仍旧落魄,落井下石最要不得。
“嗯。”那男人低低嗯了一声,冷冷淡淡。
门被重新落了锁,祁连朔才慢吞吞的放下毛笔,拿一旁的手帕擦了擦了手,走到圆桌前打开食盒,一一将菜品拿出来,禁卫军在外听到里头的人动了筷子才松了口气,把注意放在别的事物上。
祁连朔瞧了一眼屋子外的影子,确定了他没有在动作,才慢慢放下筷子,拿起一块锦蓉糕掰开,里面正藏着一个圈起来的红色纸条,舒展开纸条将上面的黑色小字看完,祁连朔神情阴晴不定,脸色徒然一黑,随后他面无表情的把红色纸条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吃下去。
每个锦蓉糕里的都有纸条,将所有的信息看完后,祁连朔归于平静,一个一个将锦蓉糕都吃掉,最后一张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公主日夜忧心之,消瘦不少。
公主日夜忧心消瘦不少。
祁连朔微微眯了眯眼睛,沉着下心思。他已知晓祁连岄定然是晓得了他与皇后的合作,否则他不会对顾娆说那些话,只是皇后虽然疼爱顾娆,但皇帝可并没有疼爱她到那种地步。
顾娆嫁给谁谁就会成为皇帝,这句话太过荒诞。
不过也因为如此,祁连岄定然知晓了祁连朔的目的,恐怕他会认为他一早就开始计划此事,祁连朔的确一开始就在计划皇位。但他并不打算将顾娆牵扯进来,只是多了皇后这个意外。他的计划顺利许多,仅此而已。
但是即便是能想得通,祁连朔回想到方才自己掰开点心看到的红色纸条。脸色忍不住再次阴沉下来。
祁连岄在觊觎顾娆,同时也在挑衅他。
除了他,谁也不能碰顾娆。
他这是在找死,但这个节骨眼祁连岄不能死。留这她还有用处。
太子祁连朗的左膀右臂都在,祁连岄不在,就少了一个与他抗衡的力量,祁连朔不会这么愚蠢,祁连岄是如何晓得这件事可想而知。
怕是太子的位置坐得不太稳了。
另一边,顾娆匆忙赶回庆熙宫,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伏画连忙递了一碗茶水过来。
顾娆端起饮了两口放下,说倒:“八角亭有些冷,还不如回庆熙宫舒服。”
扶伊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吭声,片刻后才主动说道:“公主您别怕他不敢对您做什么的。”
顾娆回眸看了她一眼,低声叫其他宫女都出去,只留下了扶伊与伏画两个人。
伏画忧心忡忡的说:“煊王殿下已经被关押了快要一个月,也不晓得他在皇子所情况如何,奴婢有一回路过皇子所见禁卫军看守的异常严格,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顾娆点了点头说道,这也算是保护了七哥哥,此刻无人能奈何得了他,除非那人神通广大,能够在禁卫军的看守下对其哥哥做什么。
说到这里顾娆突然有一些疑惑,扶伊压低了声音说道:“难道您怀疑是…”太子祁连朗。
顾娆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祁连朗如今已经贵为太子,他实在不需要再做什么事情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皇帝的厌恶,如此一来他没有理由。
这样看来祁连岄的可能性比较大。
祁连明就更加不可能,他是太子阵营的人,皇帝也曾夸奖过他将来有一日太子能够继位,他就是大将军,辅佐太子登机,扫平夷蛮。
再加上祁连明心思简单,也想不出这等计策,他不耐烦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
但是他最后的结局却……
当真是皇家无兄弟。
顾娆知道自己不能对这些人心生怜惜,她既然选择跟祁连朔在一起,也站在祁连朔这一边,自然是要支持他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里顾娆叹了口气,摒弃了多余的心思。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转眼间又是一个月,冬日即将到临。
正在顾娆,想着祁连朔该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时,聚辉殿那边突然传来了消息。
皇帝召集了所有的皇子,包括太子在内。
无人知晓当日聚辉殿发生了何事,只是皇帝震怒,当天就派了禁卫军将祁连明抓捕,直接将他关押进了围灵栏。
太子大惊失色,跪地为祁连明求情,却被皇帝一同迁怒,直接禁足东宫。
与此同时,祁连朔被放出。
没有过多久当时的情况就传到了顾娆的耳朵里。原来是,一次意外清扫全宫时,有人发现皇子所祁连朔的房屋前的树下被埋了一个桐木人,上书皇帝大名。
自春秋以来,桐木一般都被视为最粗劣最下等的棺材材料,那么自然桐木人也就代指下葬,把桐木人埋在地下,就意味着让被施法之人受到践踏,从而让他早点死亡。
这是不折不扣的诅咒。
但当时祁连朔只是被皇帝关押起来两个月,说明他心里也对此事怀有疑心,毕竟祁连朔一直以来都以善良的形象示人,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一众太监宫女对此事供认不讳,祁连明毫无辩解之力,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被直接处死。
但也因此让太子让太子受到了怀疑,祁连明是□□羽,难道他做的事情就没有太子的授意吗?
皇帝可还没死呢,这群不争气的孩子就开始算计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
次日皇帝就被气病。
当下太子被禁足,祁连明被关押,目前来看没有被放出的可能性,围灵栏距离国内的北方,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这对祁连明来说无异于流放。
祁连朔身为被诬陷之人,受到了皇帝的关怀。而祁连岄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此事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从聚辉殿出来的那一刻,祁连岄与祁连朔对视了一眼,二人对此是心知肚明,这场交锋结束了。
出了宫之后,祁连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让祁连朔给跑了。
祁连朔顺着宫道往前走,当转过一个转角后,看到顾娆立在庆熙宫的门口,她看到祁连朔之后,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飞奔而来。
这股冲击力不小,但祁连朔稳稳地接住了顾娆,不至于让两个人都摔倒。
顾娆声音带着哭腔说:“吓死我了。”
祁连朔回抱顾娆,手轻轻安抚着顾娆的后背,“已经没事了。”
伏画左瞅右瞅,小声说道:“公主,殿下,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顾娆忙点了点头。
祁连朔上下打量了打量顾娆,说:“当真瘦了。”
顾娆气呼呼的打了他一下:“你还说。”
想到这些日子居然连好吃的都吃不下,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会为他担心,为他难过。
“我的错。”
这是祁连朔跟顾娆认识以来第一次主动认错。顾娆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哼,别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顾娆说着伸开手,眼睛里有星星:“抱抱好不好?”
祁连朔无奈,将顾娆抱了个满怀,因为身高差异直接把她抱了起来,顾娆双脚凌空,乐出了声。
“乖,听话。”
这句话隐匿在两人之间,祁连朔吻了顾娆的脸颊,那地方靠近耳朵,顾娆有些敏感,不自觉看向了祁连朔的唇。
说起来两个人好像没有接过吻,但顾娆知道这是祁连朔并不想提前对她做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他有时候冰冷得像一个怪物,变/态又可怕,但又有时候却又有些温柔,体贴的叫人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