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宁轻轻地转过了脸。
“到了,就是这。”
还没等裴子玄开口说话,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辛嬷嬷站在门前,眸色中闪出一丝惊讶,她的视线很快落到了裴子玄牵住悠宁的手上。
她的心思转了转,之后稳稳当当地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行了个大礼。
悠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刚才是偷偷跑出去的,本以为也可以偷偷的回去,却还是惊动了嬷嬷。
她做好了可能会被嬷嬷唠叨一炷香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辛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以后,与裴子玄对视了几息。
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悠宁的手。
悠宁乖乖的和辛嬷嬷进了房间。
就当裴子玄想要离开的时候,辛嬷嬷转身走向了他。
“太子爷,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可否给老奴一些时间,老奴有些话,想与太子爷谈一谈。”
裴子玄看了一眼屋里紧张的悠宁,然后眯了眯眼,目光转向辛嬷嬷,略微点了下头。
辛嬷嬷走了出来,仔细带好一号的门,之后引着裴子玄走向旁边的二号。
“太子爷,我们便在这里谈吧。”
裴子玄点了点头,跟着辛嬷嬷进了二号房。
只不过,一进去,在屋内的不仅仅是冬月,还有时典。
一时间,局面变得有几分尴尬。
很明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深更半夜,虽然现在没发生点什么,但是两个人之间也绝对有些什么。
裴子玄突然有了一点点的好奇心,他歪了下头,看向满面春风的时典,显然,这个人是故意的,不然外面这么明显的脚步声,他想跑,早就没人影了。
倒是旁边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甚至有些颤抖,一张还算好看的面容,染着惊惧。
辛嬷嬷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根本没想到冬月竟然会在外面与人交好,何况还是在未婚配的情况下,孤处一室。
裴子玄淡淡瞥了一眼辛嬷嬷,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好像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他狼牙舔了下唇,然后递给时典一个眼神。
同样,时典也回给裴子玄一个目光。
两个人很快交接了互相的猫腻心思。
裴子玄自是知道,今天碰见悠宁,时典肯定是出了不少力,勉勉强强可以算上一功,这么多年,他身边也没有个姑娘,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他裴子玄帮一帮,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辛嬷嬷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裴子玄咳了一声。
“你们,可是情投意合?”
辛嬷嬷眸色一惊。
时典站在了冬月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之后扬起脸,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坏笑的酒窝。
他单膝跪地,行忌古阁大礼。
“情投意合,望阁主大人成全。”
裴子玄眯了眯眼,又看向时典身后的冬月,小姑娘本就害怕,又遇到这种人生大事的决定,就更害怕了,但冬月心里是愿意的,一边眼角汪着水儿,一边胡乱地点着头。
“那好,本座,今日就为你们赐婚,如何?”
时典抬起头看了看有几分愣住的冬月,然后重新站起身来。
“既然嫁了忌古阁的人,便按忌古阁的规矩,我家内人有了身孕,不便跪拜,阁主,还请别介意。”
听到这话,裴子玄的眼皮子都抽了两下,一副你可以啊的表情,挑眉看向前面的时典。
时典拱了拱手。
“想必阁主是有要事要谈,时典先行告退。”
冬月被时典牵住了手,临走时叫了一句辛嬷嬷。
嬷嬷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得知二人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可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辛嬷嬷在短暂的震惊中,迅速恢复了过来,既然这个叫时典的小伙子是个负责任的主儿,小冬月又和他是情投意合。
辛嬷嬷自然也是愿意看到好事的。
两个人离开了房间,一时间偌大的上字二号房变得空荡荡的。
辛嬷嬷走到了裴子玄面前,双膝跪地。
没有任何的缓冲,她的膝盖砸到地面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裴子玄的眼眯了眯,辛嬷嬷是宫里品阶很高的女官,讲道理,不必行此大礼。
“何事?”
他淡淡的说出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哑。
“老奴,求太子爷,既然牵起了我们家主子的手,便不要再放开。”
裴子玄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猜想到了辛嬷嬷会说的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动,只是站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仿若一尊雕像。
“在太子爷不在的时间里,主子日日以泪洗面,甚至哭到犯了旧时的毛病,主子这毛病虽说不会时时有,但一旦伤心过度,可是会要了人的命的……”
辛嬷嬷的声音里带着恳切,她是看着悠宁从一个玉娃娃长到现在这么大,自然是一点委屈都看不得她受。
“老奴斗胆说一句,老奴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的男女情爱,看得出太子爷对我们家主子的心思,我们家主子同样也中意与太子爷,只不过因为心性单纯,而不自知。”
“如若可以,老奴恳请太子爷,若是真的决定在一起,便不要伤害。”
裴子玄一直安静地听着辛嬷嬷说得话,她说的话,他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命运弄人,天意谁能违?
“你先起来吧。”
裴子玄的语气中透着些许凉薄。
“太子爷,今日老奴不得到你的回答,就算跪死在这里也不会离开半步。”
裴子玄皱了下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宁儿嫁给笙河,未尝是一件坏事。”
辛嬷嬷心下着急,抬起了头。
“可是太子爷与主子才是两情相悦。”
“本宫,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
千算万算,就算懂得再多,看见的再多,辛嬷嬷也没有想到,太子爷竟然会命不久矣。
若真的是如此,那过往的种种避而不见,竟然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裴子玄凉薄的话已经浸泡在空气中,久久难以散去,他转而坐在太师椅上。
再次缓慢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孩子都有了,有些人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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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二真的是冷评体质,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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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故,你跪本宫也无用。”
裴子玄给了辛嬷嬷一个让她起来的眼神。
这个消息对于辛嬷嬷来说过于具有震撼性,让她在一瞬间之内没有办法完全消化。
“我们家主子,知道这件事情吗?”
裴子玄目光流转,淡淡瞥了她一眼,之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辛嬷嬷又一次愣住了,一双被年岁浸染的双眸里带着苦涩,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对太子爷的意思。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郡主殿下竟然对太子爷如此情谊深切。
裴子玄自然是知道辛嬷嬷的疑问,便也没有等她说出口,直接说了出来。
“你家主子说了,甘愿与本宫,生死共命。”
这是辛嬷嬷最为害怕的事情,她一瞬间抬起了头来,直视着面前的裴子玄,似乎是想确认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仔细想了想,裴子玄话语气定神闲,面目表情也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而且,他堂堂一个太子爷,怎么也不会与一个下人撒谎。
辛嬷嬷的心重重地漏了一拍。
悠宁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了解她的性格与品行,虽然说一直是个柔弱,养得精细的,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担不起来一点点事。
而实际上,最能忍受痛苦的,最认死理最犟的也是她。
如今悠宁若是真的说了愿意与太子爷生死与共。
那怕是这句话,真的会在不久后应验。
辛嬷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带着恐慌,抬起一双眸。
“老奴斗胆问一句,不知道此事,太子爷是如何看待的,又打算怎么做?”
裴子玄的耐心已经一点点地被磨掉,他狼牙舔了下唇。
本就内心饱受煎熬,又有一个个的人来做所谓的提点与警示,别人究竟算的上自己感情上的什么东西?
他心中的不耐愈演愈烈,垂眸带着几分恹。
“本宫的事,你有何权过问,还不退下,滚回去照顾你们家主子?”
辛嬷嬷的身子重重一颤,她真的是因为自家主子的事,着急上了头,变得口不择言了起来,竟然忘记了面前这位爷,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
她没再去看裴子玄那带着寒意的目光,重重地行了一礼。
“老奴多嘴,老奴该死,老奴告退。”
辛嬷嬷一步一步向后面退过去,回到了悠宁的房间。
许是过于困倦,悠宁已经在榻上睡得香甜,辛嬷嬷朝前面走了几步,坐在悠宁的榻边,眼中满是爱怜与忧愁。
辛嬷嬷把手抚上悠宁的额头,今日风寒重,悠宁身子又薄,她很怕她受了寒。
不过,还好,温度正常。
辛嬷嬷重新拾起自己的步子,走回到罗汉床的边上,虽然一身的乏累,但已然是睡不着了。
裴子玄刚才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她的耳边。
辛嬷嬷在心里打着算盘,介于太子爷的话,大致可以推测出,上一次他对于悠宁的避而不见,是因为内心在闪躲,也就是不想拖悠宁与他一起死,这自然是个懂事的作风。
可是,他既然这么做了,就该这么做下去,若他真的能如此,辛嬷嬷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死后也养着他的牌位,替他念佛吃斋,洗去一身血腥,然后让他得以重新投胎转世,做个好人。
但是今日,她看见太子爷牵着自家主子的手,这证明了什么?想必一定是太子爷管不住心里的欲望和贪念,甚至已经不在乎了郡主的生死。
对,也就是因为这个,刚才她反问他是怎么想得的时候,太子爷才会让她滚出去,想必,就是恼羞成怒吧。
辛嬷嬷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拳头,眼中因为过于激动而蒙上些许泪。
“主子,老奴一定不会让你做傻事的,你还有大好年华,何必陪着一个恶鬼去死?”
辛嬷嬷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在心底盘算着过几日见到陈皇以后,该如何说近日发生的事情。
她绝对不能让自家主子,再这样陷进去,她能做的,就是让主子,立刻马上及时止损。
感情这个东西,郡主还年轻,人生第一次,谁都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际遇产生感情。
但是,并不是所有感情都会得到祝福,这种生死相隔,就是孽缘,孽缘天注定。
人必然是斗不过天的,她绝对不能让自家主子成为一段感情的牺牲品,悠宁才多大?仅仅十五岁而已,刚刚及笄,花一般的美好年龄,甚至还未完全绽放。
绝对不能因为裴子玄而凋谢。
辛嬷嬷虽然说一直在悠宁身边服侍着,但不管怎么算还是一介女官,既然可以到达女官的地位,那心智与手腕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这皇宫可是虎狼之地,辛嬷嬷的能力可想而知。
她暗里盘算着,把这次新皇登基,先皇驾崩的怪事,在脑袋里面一遍遍捋着。
先皇并没有任何隐疾,突然驾崩,事出无极必有妖。
不管是不是新皇杀的先皇,他为了堵人口舌,便注定要尽孝,尽孝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遵循先皇的遗志,把他未完成的遗愿完成。
这其中,必然就有悠宁与陈皇的婚事。
裴国先皇新丧,此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也是所谓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时,此刻与陈国联姻,对裴国,百利而无一弊。
这婚事只要定下来,悠宁这边她辛嬷嬷好言相劝,过后再结了婚,日子过得久了,感情自然便在了。
而且当时自家主子并没有拒绝和陈皇的婚事,便也能证明悠宁对陈皇并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如此,事情便也好办多了。
辛嬷嬷就这样坐在罗汉床上,一条腿放在榻上,一遍又一遍地思量着,直到天亮。
翌日清晨,新君第一次早朝,尤为重要,成为新君,得到传国印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要看能不能镇压得住朝臣,所以这第一仗,必须要打好。
不过还好,有迟元在新君裴子然的身边,所以这第一次早朝进行的还算顺利。
至少,这皇位是暂时稳住了。
裴子玄虽然长期在江湖上飘摇,但朝中的势力还是有一定的基础,此时这股势力,加上半壁江山右相迟昭,全部站在新君这边,就算是有意见的大臣,也在暗里重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个早朝,每一个人都是心怀鬼胎,各自为自己的未来做出谋划。
其中,当然也包括苏问暖的祖父,当朝元老级人物,左相。他昨夜里连夜去了金府,本意是想去通禀金知若,做好嫁人的准备。
他本还以为小姑娘或许会不愿意,却没想到,金知若才是通透的那个。
按照昨日夜里的说法,只要今日新君不是裴子荣,她便要早些嫁过去,带着金府,左相府的势力,助裴子荣一臂之力。
故,今日朝上,左相没有发言,其实内里是在筹谋着更阴狠毒辣的决定。
蛰伏,便是如此,他现在装作心平气和,为的,就是和裴子荣联手,给新君裴子然以致命一击,且必须一招毙命,届时皇位流转,皇上是他左相一手扶起来的,皇后又是自家曾孙,那他的权利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左相在暗地里,勾着一双绿豆眼,打探着皇位上的新君,面容中露出阴邪。
下朝后,迟昭和新皇到了御书房议事。
空档时,放了只信鸽给裴子玄。
这一场腥风血雨,算是短暂地压下去了风头。
即便一切还没有结束,但也可微微地缓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