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风储黛
时间:2019-08-29 08:29:14

  “你……”薛淑慎怒喝,恨不得立时起身掌他嘴。
  卫绾诧异地瞪圆了双目。
  上一世堂上议事没有她的份,父亲让人传话过来,只是卫绾自伤身世,不肯与姓薛的出现在一堂上,见她嚣张跋扈的气焰,便没有来。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桩事。
  难怪,当初二姐与崔九议婚,卫绾便觉得奇怪,虽是联姻,可这议婚也太快了些,两个月便完成了从纳彩到亲迎的全部章程。如今看来,愈发像是薛氏将二姐打发出门的。
  薛氏表面上慈母仁心,卫绾知晓,后来二姐与崔九郎和离之后,受了不少人冷言冷语,薛氏起初还护犊子,听得多了,也愈发嫌弃二姐在家,转头又仓促将她嫁给了一个六百石小官。薛氏的凉薄是刻在骨子里的。
  卫邕起身长喝:“崔适!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崔适这时撕破了脸,温情脉脉荡然无存,谁也不惧了,也以为拿着卫家的把柄,踩着卫邕老匹夫的痛处了,愈发肆无忌惮地当堂冷笑起来:“卫皎婚前失贞,是什么清白好女儿了?你卫家生养的女儿就不过如此。若不是念着你家的钱权,谁肯娶回这么一个女人,我碰她已是给足情面,还想教这么一个女人为我生儿育女,她也配么。”
  “来人,将姓崔的给我逐出门去!”
  卫不器下手推了崔适一把,崔适跌跌撞撞地险些被门槛绊倒,不屈不挠地哂然道:“卫皎!”
  扑在母亲怀中的卫皎忽然身子微微发颤,激灵了一下。
  崔适状若疯癫地哈哈大笑道:“奸污你的那个男人,我没有杀,他还活在这世上!你想见他么?哈哈哈,我可以让他上你家来闹!”
  “母亲……”卫皎痛哭失声。
  她今日才知道,原来婚前占了她清白的男人,并不是崔适。崔适和她的父亲母亲,全都欺瞒了她,让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嫁去了幽州。
  原来她早就不清白了。难怪崔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对她真正有过好脸色。
  卫皎如被雷电击中,全身僵硬麻木了,只剩下泪水不住地涌出……
  薛淑慎安慰着他,催促卫不器:“快些,将人扫地出门!”
  卫绾望着困在母亲怀中痛哭的二姐,皱起了眉。
  她记得,前世这样的流言并没有散布出去,连她身为卫家人,也并不知道二姐曾经遭过此难。她只听说过,太子仰慕卫氏阿皎,无奈卫皎心有所属,不慕荣利,最终嫁给了幽州崔适。
  卫绾忽然捂住了口。
  难道那个强夺二姐清白的男人,是——太子?
  “是谁……”
  薛淑慎听到怀中女儿低哑的喃喃,犹如哀鸟泣鸣,心中无比疼惜。
  卫皎攀着她的双臂,双目茫然,早已不在意名节私德,当着众人的面,问:“母亲,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薛淑慎又疼又怜,面露难色,望了一眼卫邕,两人均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难道是太子强占了我二姐?
  夏夏:别yy我。
  太子殿下好惨哦,媳妇儿这么不想他好,各种给他安罪名哈哈哈。
  下章就让两个小可爱见面了。
 
 
第5章 
  灯火阑珊,窗外油绿的芭蕉叶耷拉下来,自素薄的窗纸上筛出肥硕的影儿。
  薛淑慎叹了一声气,知道这时候了,卫邕还在门口等候,留时间给她们母女俩说话。面对女儿不依不饶的追问,薛淑慎倍感心疼,只得告诉她:“阿皎,确实,当日……不是崔九郎。”
  得到了母亲肯定的回答,卫皎已不再如先前那般震惊和激动,只是,胸口仍然酸楚发胀,眼眶仍然泛红发热着,热雾几乎要聚拢起来,便要不绝淌下。
  “母亲以前从未跟我说过,我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地嫁去了崔家?母亲难道以为,我出了这样的事,崔家的人真的还会尊重我么?”
  在婆家受了多少白眼,卫皎都隐忍下来了,可她却没有想到却是为了这桩。
  当初被贼人掳走,从晕迷之中醒来,发觉自己在男人怀中,下身宛如撕裂般巨疼,她知道自己遭了贼人奸污,恨不得投河去死。但那男人却拦下了她,说他是崔家九郎,幽州刺史嫡子,对她心生爱慕,又被奸人陷害,铸下大错,但他一定会娶她为妻,将来一生都待她好。
  崔适那时候是个没有被揭穿伪面的温柔郎君,卫皎初经人事,被哄得心软了,答应了他的求婚。
  如今卫皎才知道,本来这桩事父母是不该知道的。当初崔适深情款款上门求婚,既哄得了父母同意,也借用这个缘故,让卫家拿出了一大笔嫁妆。
  薛淑慎愧疚地凝视着女儿:“母亲对不住你。”
  卫皎的唇瓣几乎要被咬出血痕,“母亲,崔适可曾告诉过你那人是谁?”
  她愤恨不安,如果那人还活着,凭什么?她这几年的苦楚,一生的悲哀,难道轻描淡写便要过去?
  薛淑慎惭愧,“阿皎,如果知道那人是谁,还能找着他,以你父亲和咱们薛家的威望权势,难道处置不得区区一个恶僧?”
  “恶……僧?”
  卫皎脑中訇然大作,心脏如被铁锤猛地重击。
  玷辱她的,竟然是个僧人?
  怀里的卫皎歇斯底里地挣动起来,薛淑慎忙下手按住女儿,卫皎身娇体软,臂膀纤细,身上本来便没有二两力气,又在伤心悲恸之下,抵不过薛淑慎,被按住不动了。薛淑慎忙道:“阿皎,好了,都过去了,你父亲会继续寻那恶人的,一定将他千刀万剐了给你出气!这事你大哥亲自出面,由他去幽州提和离,一定将你的嫁妆都要回来,日后咱们再也不理姓崔的人。”
  卫皎的双目茫然地盯着髹漆案几上的支起的两支修长的火烛,没有一丝神采。
  “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你怎样,都是我的女儿,何况这事原本便错不在你。”
  “那姓崔的当初来求婚时,郑重同我和你父亲保重,说不会介意此事,也决口不会对崔家提及,还说你受了大难,必有后福,他要花一生功夫去呵护你宠爱你。呵呵,结果你也看到了,那姓崔的满口谎话不是人。他不过是图咱们卫家势大罢了,幸好咱们及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若真到了泥潭深陷之时,你再要抽身都晚了。”
  薛淑慎攀住女儿柔软的几乎担不起一点事的肩膀,皱眉又道:“这几日,陛下要在丹华苑办春日宴,有心在席上为太子殿下指婚……”
  语未竟,卫皎猛地抬起头来,震惊而失望地望着母亲,“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女儿猜中心事,薛淑慎面露难堪,蹙起了两道娥眉。
  “我还是已嫁之身,母亲让我这样去勾引太子?”
  卫皎直起了身,脱离了薛淑慎的双臂拥抱。
  薛淑慎打住她的话,仓促道:“这怎能说是勾引?你是卫家的女儿,从小陛下便疼爱你,如今你即将同姓崔的脱了关系,日后再嫁,名正言顺。左右指婚又不急在这一时,若是太子喜欢,等签了和离书再定下来不迟。”
  卫皎十分失望,不肯与母亲再谈下去,飞快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面色漠然地同薛淑慎告了退。
  她走之后,薛淑慎心中气恼起来,她是为了卫皎好,这个蠢笨的女儿太不开窍。大好的机会不知把握住,将来有什么福气可享。
  卫邕走入,夫妇俩对视一眼,沉默地上了床榻,卫邕反手去扑灭了榻边烛火,和衣躺下。
  静夜里呼吸声彼此相闻。
  卫邕难以入眠,翻过了身对薛淑慎道:“你方才对阿皎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以为实在不妥。”
  薛淑慎睁开了双眼,侧身皱眉道:“有何不妥?军国大事我妇道人家管不着,女儿的婚事我还插不得手了?”
  卫邕道:“若真只是女儿的婚事也就罢了,可你人心不足,相中的女婿是太子,这如何使得?”
  薛淑慎听不得这灭自家威风的话,待要反驳,卫邕又打断了她的念头,“薛夫人荣宠正盛,二殿下又立了几桩功劳,陛下正将权柄分到他手中,相信过不了几年,必能与太子分庭抗礼。咱们陛下正春秋鼎盛,说不准将来皇位归谁。你这一下巴结上了太子,让薛夫人如何想?”
  “是,是啊。”
  薛淑慎愣住,“我巴结太子,妹妹不定以为我倒戈与她为敌。”
  “但这事难说,太子殿下决计不是草包一个,任由陛下眼下三天五日地削他实权,终有一日会反扑。夫人既嫁给了我,是我们卫家人,但与薛氏始终脱不了干系,因而也不能明面上便站在二殿下那头,开罪于太子。”
  薛淑慎道:“两头都不占?可太子不定相信你的中立。”
  “依我看,阿皎和阿织与薛家都离不了干系,只有阿绾……”
  薛淑慎睖睁起来,继而,双目微眯,冷笑着一把推过卫邕的右肩,“好啊,原来你还想着你的嫡亲好女儿,我们娘儿仨攀附不得太子,那卫绾就攀附得?夫君果然还记着卫绾及笄宴上说的醉话,要让她嫁得不输王侯。何止是不输王侯,这是要飞上枝头做娘娘了!也不看看她区区庶女之身,配么。”
  卫邕心中自有考虑,试图与薛淑慎讲理,但薛淑慎一听要他这意思便坐不住了,哪里肯听道理,一脚将这碍事惹人厌的老匹夫踹下了床,冷笑道:“想都别想。卫绾敢拿了太子的妻位,我就敢扯她下地狱!谁也别想给我们娘儿几个添堵。”
  被踹下床榻的卫邕,虽不至于太痛,但臀部确实受了重创,想自己堂堂司马,竟被妇人踢臀,不禁怒火中烧,声音也冷了下来:“妇人之见,阿皎是已嫁之妇,且不说如今还没与崔家和离,即便真能和离,也配不上太子,老五年纪又小,还不到许嫁之时,何况又都是你薛氏之后,殿下无论如何看也不会相中她们俩。要是阿绾也不行,那这亲事不必攀了!”
  男人发起狠来,薛淑慎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她本来就是仗着薛氏才敢对卫邕耀武扬威痛骂欺凌,但卫邕到底是武将出身,始终不肯太过窝囊,一旦他发起火来,薛淑慎只得适可而止,将这口气暂时咽了下去。
  她的胸脯剧烈地几个起伏,便拉上被褥翻过了身,再也不肯理会卫邕一下。
  卫邕一席话提点了她,那日卫绾的马车在与劫匪厮杀之中冲走,是太子殿下挽救了她的性命和清白。
  太子怎么会来得恰到好处,仿佛算准了时辰似的,不早不晚地从匪寇爪牙下救出了卫绾?
  *
  三月上巳,丹华修禊。
  丹华山到了这月最为热闹,虽是皇家园林,但自先帝北定中原之后,便一直将丹华琼林、海市两处对民众开放,只留有皇家御园保持神秘而未知。
  卫绾也是第一次来丹华御园,原野上丹陛琼楼参差延绵,朱阙流丹。从卫绾所占的青石板路两侧足足一射之地,两边都是幽幽深水碧潭,岸上遍植牡丹,雍容富丽,娇态极妍。
  卫家的人都下了马车,女眷跟随薛淑慎往芷兰岸汀上去。
  常百草一路上与荼华斗嘴,到了这时才乖乖巧巧地站到了卫绾身后,卫织主仆二人就从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经过,一句话也没有,但卫织今日着织锦牡丹千枝纹绡衫,簪金丝翠羽步摇,精点花钿,细描斜红,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的嫡女做派,高贵华丽,看得出是大早便起来精心梳洗装扮了的,薛氏费了不少心思。
  这俩人目不斜视地走过,看得常百草恨不得撕了荼华那狗仗人势要翘上天的大嘴。
  卫皎走在卫织身后,路过时沉默着看了眼卫绾,卫绾读懂了她的心思,唇微微上扬,对她露出皓齿,绚烂而温和。二姐个性温和,但是个和事老,卫绾受过她的恩,不好不答应对卫织鸣金收兵。
  卫皎颔首,默默跟着薛淑慎往里去了。
  “小草,等会记着跟紧我,不许走丢了。”常百草贪吃的毛病改不了,卫绾怕她稍后偷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上一世因为常百草的贪嘴偷吃,薛夫人险些在席上给她难堪。
  常百草含糊地点头,一双眼睛却飞快地往四周望着。
  这时文武百官携家带口的来了大半,牡丹园只剩少许人还在紧赶慢赶、前呼后拥地往宴席上去。
  “三哥,你等等我。”
  飞扬跳脱的少年眉眼上扬,意气风发的,宛如朝日的葵花。三步一跳的,声音离卫绾愈来愈近,卫绾闻声回眸,面前险些撞上来人。
  “太、太子殿下。”
  夏殊则身后跟着齐王殿下,两人都着宽袍刺金云纹锦绣袍,华贵非凡,太子玉冠簪发,旷逸清俊,齐王笑容灿烂,稚气未脱。
  卫绾最害怕太子,本能地便后退了一步。
  夏殊则的眸色很深,犹如千年凝立的深渊。这双眸子天生深邃,对于想埋起来的东西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藏得严不透风,令旁人无法窥伺。
  齐王诧异地朝两人打量着,“这位小女郎是——”
  “臣女卫绾。”
  齐王恍然大悟,抚掌笑道:“啊,原来你便是害得人茶饭不思神魂颠倒的卫绾。”
  “殊烨。”
  齐王一听,立马抱住了太子的手臂,面上笑嘻嘻的,“三哥,勿羞勿恼,我又没说你。”
  卫绾知道齐王说笑,没有惊讶,静静地立于一隅,局促不安地等候着太子发落,身体在面对太子时本能地已开始发生轻微战栗。
  她记得上一世齐王殿下没这么黏太子,不过他们兄弟素来关系不错就是了。有一回卫绾跟着主母和二姐入宫,她在宫中闲逛时,救了为勾莲蓬不慎落水的齐王殿下。也许正是那一次,让陛下记住了她,才有后来乱点鸳鸯谱的赐婚事件。这一世她也曾入宫,不过她那时即将逛到金水河,只是差了一步,只见到宫人奔走相告,说齐王殿下落水,幸得太子早来一步将齐王托出了水面。
  想到这儿卫绾更诧异了。重来的这一世,有一些地方发生了细微的裂变。
  好像目前她所知的这些变化,都与太子有关。
  难道……她不敢猜测,来不及想,夏殊则道:“走罢。”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如前世一样,没有丝毫温度。太子寡言,犹如静水深沉,不可捉摸。正如上一世卫绾惨死在夕照谷,在被高胪下令射杀之前,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没摸透太子追了她两个多月,最后只无波无澜地看她几眼,不声不响地又离去,那到底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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