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唐不苦跟他在一块一点都不奇怪。
但她刚才仔细看了地图,再加上排查了大部分,终于发现一处不对的地方。
这处地方叫红杏镇,地处偏僻,但如果将听溪城和妖宗边界狼牙镇连起来,红杏镇便是一处避不开的必经之地。
如若当时墨白没有送她禁制令牌,她定然已经带着狐超甜经过了这个镇子。
现在想来,墨白的出现也颇为奇怪,他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偏僻的听溪,还恰好带着一枚可以远距离传送到狼牙镇的禁制令牌,还恰好给了她?
这会儿再想起那夜唐不苦与他在宅中对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简直就像,就像是想让她避开红杏镇一般。
她深入简出,忙于宗族事务,红杏镇从未涉足,如果红杏镇真的有问题,那肯定是针对狐超甜。
是墨白不想让狐超甜去红杏镇?
还是唐不苦?
无论是哪个,古七七都觉得不太妙。
狐狸得了新的目标,兴致勃勃,一丝儿危机感都没有。
古七七想,真要有什么她承受不了的事儿,就把她带回天玄宗,好好安慰几天便是了。
而且既然收了她的东西,事儿是一定要办的。
念极至此,她便不再耽搁,抱着狐超甜,朝红杏镇急行而去。
·
红杏镇
这是一桩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杏树种的漫山遍野。
此时正是杏花开的时节,连绵如云,纷落如雨,一片静谧美好。
不时看见有小童骑着黄牛,在泥田里玩耍,而身着粗布的村民则坐在田埂边,一边抽着旱烟一边闲聊。
古七七带着狐狸到了镇上的时候,甚至有些惊讶村子的祥和。
唐不苦一个和尚,怎么会驻足在这种地方?
两人正准备找人打听一下,却忽然听见了凄凄惨惨的哭音。
古七七寻声望去,便看见一个妇人坐在路边,哭的好不伤心,周围则围着一群人,在那里不住的劝。
她便走过去,仔细分辨一下内容。
原来这妇人有一独子,年十六,常年读书为考功名,月前为求静心,搬进了后山废弃的古庙里,不闻世事,潜心读书。
先前还好好的,妇人偶尔会进山为儿子送吃食和换洗衣物,这阵子再去,却发现那古庙并没有儿子的身影,她带人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一丝踪迹。
她求了好多大师,可却没有一人能找回她的儿子。
她伤心欲绝,日日以泪洗面,她哭的泪眼婆娑,忽然从余光中看见了一个白衣飘飘的神仙一般的女孩,像是抓到救星一般,拼命冲过来,跪在她面前,不住的磕头:“神仙,救救我儿子吧,我求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随后她听见神仙问:“古庙?在哪里?”
她一顿,擦了一把眼泪,把知道的和听来的都说了一遍。
·
古七七抱着狐狸,在暮色四合的时候赶到了后山。
暮沉沉的黑暗笼罩了整片丛林,白日里桃园一般的景致竟瞬间换了一种画风,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越往深处走,场景便越荒凉。
嶙峋的枯枝歪歪扭扭的插入天际,地上有腐烂被啃食过的动物尸体,臭味和血腥味被浓稠的风携裹着,冲进鼻端。
狐狸呛咳了一声,把脸埋进古七七的胸口。
古七七一身白衣,像是崩坏堕落世界里唯一的光。
一路上枯枝败叶,连花朵都低垂着脑袋,变成灰黑色的焦炭物。
黑暗丛林里不见光日,扭曲压抑,有什么一飘而过,又飞快的消逝在暗处。
古七七踩着厚实又粘稠的潮湿地面,慢悠悠的往前走。
她拨开横梗在眼前的障碍和迷雾,终于走进了最深处。
脚步一顿。
一间破落颓败的古庙出现在了眼前。
颓垣断壁,只能瞧见几根断了一半的宽大承重柱,一只古朴又凹进去的黄铜钟栽倒在乱石嶙峋的大厅。
唯有左侧一间厢房勉强保持着完整的结构。
古七七抬起脚,走向那间厢房,剥落的木制结构,早已看不出原来漆的颜色,她抬手推开木门,厚厚的灰尘落下来,狐狸又呛了一口。
她走进室内,发现依然是一片黑暗,她发散神识,找到了一张书桌。
抬手抚掉木制桌面上厚厚的灰尘和成片的蛛网,正要拿起那盏油灯观察。
那油灯却“噗”的一声自己亮了。
古七七尚未来得及惊讶,便怔住了。
只见随着那盏灯燃起,周围的黑白灰色一瞬间像是烈火焚原一般,快速的褪去,而褪去之处,则变成了未被时光侵染,最美好那时候。
书桌恢复了崭新,蛛网和灰尘全部消散,木门上显出精致的雕花,连身后坍塌的床,也在一息之见变回了完好的样子。
红漆鲜亮,雪白的软褥铺在木板上,青色的棉被被叠成整齐的形状,一只方形的颈枕则搁在床铺中间。
当。
耳边忽然传来钟鸣的声音。
古七七侧耳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忽而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气息,她头皮一麻,骤然转身。
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就是出乎意料的第二更~
第30章
方才明明有什么东西。
古七七盯着空荡荡的前方,试图寻找留下的气息和痕迹,心口忽而一跳。
在前面,她立刻回身,眼睛骤然睁大。
一个漂亮娇艳的大美人,身着红纱正站在她面前。
美眸含情,与她贴的极近,那娇艳的红唇几乎要触上她的唇,纤纤素手点在她的胸口上,眼儿一弯,沙糯又及其勾人的嗓音响起来。
“你的心乱了。”
古七七在一瞬间心跳如鼓。
她忍不住抬手想握住美人的手腕,美人却在触碰到的一瞬,化作烟霞散了。
灯在同时熄了。
古七七回眸一扫,发现房间又恢复到先前那破败的样子。
狐狸一直在古七七怀里瑟瑟发抖,这会儿才小心的探出一个鼻尖,问:“七七,方才出现什么了?”
古七七说:“像是一个幻境,困住书生的应当就是这个,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弄出来的。”
狐狸想了想问:“七七,你找找这个书房里有没有书生留下的东西,兴许我能找到他。”
古七七便开始在屋子里寻找,虽然黑暗不能视物,但开了神识,勉强的物件还可以判断出来。
于是她在倒塌的书柜里翻出一堆看不清模样的书册,堆在狐狸面前。
狐狸认真嗅了嗅,皱起小脸:“这里有两个人的味道。”
古七七略一思索,便想起方才那个美人,如果那是什么妖物,说这屋里有两个人也不为过。
她便又开始搜索,这次找到了一只青布帽子。
这定然是书生的所有物了。
狐狸嗅完,便开始在屋子里乱窜,很快便冲出门去,古七七跟在她身后,她跑的极快,很快便跑到了一只被枝叶覆盖的圆形突起物之上,她抬起小脸,用鼻尖嗅了嗅,随后伸出毛茸茸的前爪,开始扒拉那些树叶。
古七七捂住胸口,露出笑容。
毛茸茸、前爪。
这才是心动的感觉啊。
她微微抬手,那些覆盖在突起物之上的东西便像是被罡风吹过一般,四散开去,露出了黑青色的圆形砖石。
竟是一口井。
古七七走过去,把狐狸抱在怀里,俯身向下看。
黑洞洞,挺深,瞧不分明。
狐狸胆子小,探了个脑袋尖儿,说:“在下面,在下面。”
古七七叹口气,希望还活着吧。
她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井底,潮湿黑暗,却没有水,她仰起头,因为没有光亮,竟找到不到方才的那个井口。
狐狸忽然轻声叫:“七七,那里有个东西。”
古七七自然知道,刚才就是感应到才进了井底。
就见井下不大的洞穴中,有一张石制圆桌,而圆桌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枯枝落叶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狐狸抖了抖,问:“七七,那里面像不像有个人呀?”
古七七没回答,她微微抬手,落叶便被猛烈的劲风吹开,露出里面破败的青衫,待那落叶全部散尽,终是显露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侧倒在潮湿的地面上,衣衫破烂,面色苍白而削瘦,紧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狐狸用爪子挡着眼,问:“七七,他死了么?”
古七七走上前,伸手想触上他的肩膀,指尖下却骤然金芒一闪,男人身上浮现出薄薄的防护罩,弹开了她的手指。
禁制?
古七七面色如常,指尖浮现出细微火焰,再次触上禁制,那禁制稍作抵抗,便彻底崩碎,而古七七的手也碰到了男人的身上。
温热,平稳,气血略亏损,但没大碍。
正要叫醒书生,身后突然传来飒飒的破空声,像是尖刺一样的东西,朝她冲了过来。
狐狸惊声尖叫。
玉笛瞬间出现,手腕翻转,玉笛便如同翠绿的流矢,不但挡住了身后的攻击,还将身后那东西直接击退,撞砸在洞穴的墙壁上。
“嗖”一声,玉笛轻易的擦着那东西的身体刺入了墙壁之中,将那东西钉在了墙上。
古七七此刻才缓缓转身,回过头来,她瞧了一眼那东西,平静的道:“说吧,把他困在这里做什么。”
狐狸从惊吓中回过神,用爪爪揉眼睛,仔细瞧了瞧,说:“怎么是一只狼崽?”
被玉笛钉在墙上的东西呜咽一声,扑棱棱露出两只灰扑扑的尖耳和一条硬邦邦的尾巴,显露出真颜,竟是一只红眼灰狼。
古七七指尖一握,玉笛“砰”一声化作绿色光点消散,灰狼软趴趴的掉在地上,化成一个粗壮的小丫头。
“上神饶命,我叫狼灰灰,不过我可没要害他性命,不信你看,他好好活着呢。”
古七七道:“活着是活着,好好倒不见得。”
狼灰灰有些怕她,不敢上前,只说:“好着呢好着呢,每次我一靠近,他都一蹦三尺高,气力强着呢。”
古七七:“……”
古七七狐疑的看了她一样,问:“你把他困在这里做什么?”
狼灰灰理直气壮:“他说要考功名,用心读书,可天天晚上都去找那个狐狸精,魂儿都被勾走了,这样怎么可能高中?而且他一天天沉迷狐狸精,精血亏空,伤及肺腑,我怎么劝也不听,只好把他困在这儿,最起码这样他就不能再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只能好好用功,我这是在帮他。”
古七七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狼崽什么意思?因为书生不好好读书,所以把他关起来,逼他读书?
嗯……
有些一言难尽呢。
她忽然一愣,问:“什么狐狸精?”
狼灰灰有些奇怪,问:“上神方才不是见过了么?”她有些愤愤又有些脸红,说,“就那个红衣妖媚的,又是呵气又是戳胸口的那个。”
古七七惊讶了:“那不是幻境?”
狼灰灰叹口气,说:“是幻境呀,和尚弄出来的,我本来就长得丑,不招人待见,他还在我家门口弄个大美人,我更找不到伴侣了,烦死了。”
和尚?
古七七挑起眉毛,说:“把你知道的,关于和尚的一切都跟我说一遍。”
狼灰灰见她一连严肃,也不敢怠慢,急忙就开始说。
她原本就一直是这片儿的小妖狼,去村里偷鸡的时候被书生撵过几次,后来她就爱上了这种被追逐的感觉,也爱上了追逐她的人。
她喜欢看书生追不上她,在身后扶着腰单手擦汗的样子。
也喜欢她猛然回头,书生吓得跌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想,也许这就是爱情。
古七七:“……”
她本来修炼的好好的,林子里也一直很安静,可后来有一天,和尚来了。
她吓尿了。
她一个化形都不能的狼崽,碰到和尚那般修为的,几乎都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好在和尚没把她放在眼里,他来了后便住进破庙里,日日念经。
她有时候无聊,便跑进院子里,趴在门前听和尚念经。
和尚念经很稳,像是心无杂念的样子,但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正经和尚。
因为每到晚上的时候,和尚的卧房便会传来女人的笑声。
对,每晚!
她都羡慕死了。
于是,有一天她终于壮起胆,在女人笑过后,趴在门缝偷看。
她才发现,和尚房里那日日响起的笑声,不过是一个幻像。
和尚站在香气缭绕间,不动如山,像是没有受到任何诱惑。
甚至连表情,都那般圣洁肃穆,不染尘埃。
可她却莫名觉得,和尚在难过,还是那种要命的难过。
她觉得他要哭出来了,可他最终只是静静站着,等那幻想消散,便重新坐下来念经。
一念一整夜。
“就这样周而复始,如此循环。”狼灰灰摊开手,说,“大约两周前,和尚突然消失了,再也没回来过,我甚至,有一点点想他。”
古七七心头一跳,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狐狸却忽然开口,那语气平静的吓人:“和尚叫什么名字?”
狼灰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我没问过。”
狐狸又问:“好看么?眼睛有神,大概这么大,个子大约这么……”
狼灰灰打断她,说:“没有书生好看,那和尚……嗯,有些渗人。”
狐狸不明白,她先前觉得是唐不苦,可唐不苦多好看啊,怎么会渗人?
古七七见狼灰灰没有新的补充,便说:“这里没阳光,书生迟早得死在这里,你马上送他回去,至于考不考的上功名,是他自己该操心的事儿,你天天迫着他,他也学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