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把披风放到相依手里,福福身退了下去,宸王妃这才看向顾宁月,她只扫了一眼,声音更是平淡无波,“顾小姐来了。”
顾宁月弄不清这态度是好是坏,只得福福身行了一礼,“宁月见过宸王妃,见过诸位夫人。”
“好标志的美人儿,难怪把各家公子都迷晕了眼,大伙都瞧瞧,这一身白衣,不施粉黛,身上还脏兮兮的,仍然难掩姿色,让人见之难忘啊,”也不知哪家的夫人捂着唇娇笑道,“怪不得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被顾小姐这么一衬,我们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咱们人老珠黄自是比不得年轻人水灵。”宸王妃神色依旧淡淡的,“顾小姐别傻站着了,反正时间还早,陪我们说说话。”
青黛可没说来了这么多人,顾宁月求助地看了顾宁霜一眼,她留这儿说话做什么,听听刚才的人说的是人话吗,要想俏一身孝,这是咒谁呢,顾宁霜就这么干看着,连管都不管!
顾宁月动了动脚,她垂着头,深吸一口气道,“王妃,宁月家中有事,不便久留。”
“我倒不知道家里出什么事了,”顾宁霜解下披风,“可用姐姐一同回去?”
顾宁月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宁霜,这就是她的好姐姐,和别人一起羞辱她,她就算做妾也是顾家的女儿,顾宁霜就那么见不得她好!“不过是些小事,怎敢劳烦姐姐。”
倘若顾宁霜知道顾宁月心里想什么,大概会把这些天市井流言一条条写下来塞进顾宁月的嘴里,让她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既然是小事那就更不急了,听说妹妹日日惦念姐姐,就不想多和姐姐说说话吗,”顾宁霜可不惯着这个,顾宁月敢在人前踩她抬高自己,就别怪她在众人面前下她面子。
她们不过是深宅妇人,在前朝说不上话,自有一套相处之道,哪怕被抢了亲,威远侯夫人还是过来了,谁会为了一点小事就乱了各家情分,宸王不过多了个妾,威远侯府可是少了个搅家精啊,说起来威远侯夫人还得感谢宸王呢。
“我,我自然是想的,”顾宁月手紧紧攥着,她压着怒火,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只是刚才鞋子不小心踩进泥坑里,里面湿的很,还请,还请姐姐宽恕妹妹不能陪伴之罪。”
威远侯夫人身子往前略微倾了倾,她仔细瞧着顾宁月的脚,雪白色的绣鞋的确脏兮兮的,就是不知里面是不是真如顾宁月所说。
都是世家出身,也不能真脱了她鞋子看看袜子湿了没。
顾宁月扯扯裙子,把鞋盖住,一群人的视线从顾宁月移到宸王妃身上,顾宁霜开口道,“女儿家确是不能着凉,王妃娘娘,不如就让宁月先回去,来日方长,等宁月进了府,王妃有的是时间让三妹过去说话。”
顾宁月嘴里说了几个字,声音太小以至于众人没听清,青黛站的近,只听见尾音骂谁是贱人,她当即往顾宁月脸上甩了一巴掌,“大胆,在王妃面前也敢污言秽语!”
顾宁月一时没站住倒在地上,手正好扒住宸王妃的绣鞋,她脸上火辣辣地疼,手更是被鞋尖上的东珠硌地生疼,长这么大,还没谁敢打她的脸。
顾宁月撑着站起来,红着眼就扑过去,“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本小姐!”
青黛在王府惩治过多少人,怎么可能被顾宁月扑倒,围着的丫鬟也不是吃干饭的,一人扭着顾宁月的一条胳膊,青黛冷着脸又打了一巴掌,“顾小姐耳朵不好使吗?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
“你个下贱东西,本小姐是丞相的女儿,也轮得到你打我!你算什么东西!”顾宁月使劲挣扎,“还不快放开本小姐,王妃这是想干什么!我还没进门呢,这就摆上谱了!”
在宸王妃眼里,顾宁月就和花街柳巷那些歌姬没什么区别,寻花问柳还得花银子,顾宁月连银子都不用花。
只是宸王妃不喜顾宁月的“心机”,宸王喜欢她吗,不喜,她漂亮吗,也不漂亮,十足十的野心,却没脑子,是个蠢货。
“顾小姐慎言,你这般大呼小叫于礼不合,念在你是第一次,本妃不同你计较。”宸王妃道。
顾宁月冷静下来,喘了几口气,“主子都发话了,做奴才的还愣着?”她顾着发难,没注意身边停了辆马车。
马车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我渴了。”
“刚已经喝过酸梅汁了,齐大夫说你不能多饮。今日天凉,少喝为妙。”
自从下了雨,顾宁舒胃口一下子就好了,来之前吃了好几块小点心,正好小厨房做了冰镇酸梅汁,就带了不少过来。
奈何齐周一直说寒凉之物少碰,秦御更是把他的话奉为圣旨,只喝了几口就不让喝了。
酸梅汁又酸甜又解渴还祛暑,顾宁舒有点舍不得,她拉过秦御的手放在肚子上,声音也变小了,“酸儿辣女啊,不是我想喝,是你儿子想喝。”
明明是自己想喝,秦御只能装成信了的样子,“他还小,所以只许喝一小口。”
秦御以后怎么不和齐周过日子去,顾宁舒捧起桌上的酸梅汁咕咚喝了一大口,“你忘了两个啦,哥哥喝一口妹妹也要喝一口,剩下一小口我喝。”
秦御叹了一口气,拿着帕子把顾宁舒唇角的汁水擦掉,以前还死不承认有两个孩子,现在为了一口酸梅汁都能把这扯出来当幌子,“嗯,你也要喝。”
顾宁舒心虚地躲了一下,她左右看了看,“怎么停了,到了吗?”
秦晨在外面道,“世子世子妃,已经到了,奴才先让人去搭棚子。”
“去吧,”秦御把酸梅汁的杯子握在手里,“我给你暖一暖,喝完再下去。”
“你不用暖,我不喝了,现在下去吧,”她就是想喝凉的,秦御暖有什么用,顾宁舒把杯子抢过来放桌上,“走啦,我们下去。”
现在下了雨,可灾民却没有避雨的场所,尤其雨后容易出现疫情。既然有人送了粥馒头,还有人送了被子,她们就出人搭棚子,然后用消毒水消毒,这人秦御还有用呢。
秦御拿起杯子一口喝完,酸酸甜甜冰冰凉凉是挺好喝,“我喝完,省着你惦念。”秦御先下马车,递过一只手,“万万当心。”
顾宁舒扶着秦御的手下车,现在孩子四个月,她吃的少,还是比平常四个月肚子大一些,好在穿的宽松,看不出来。
她刚站稳,就感觉好几道目光射过来。
顾宁月还被压着,她先看顾宁舒的肚子,然后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目光里□□裸全是嫉妒,“放开,还不放开我!”顾宁月用力一甩,才挣脱开,她最恨顾宁舒,这幅样子被她看到,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宸王妃先是看了眼顾宁舒的脸,又看向她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晦涩。
其他人看哪儿的都有,顾宁霜收回目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二妹妹终于来了,先站着别动,这地上脏得很,省着湿了绣鞋。”
“对了,三妹鞋子湿了,不是要回去换吗?”顾宁霜硬拖着就是想让顾宁月见见顾宁舒,看看她事事与之相比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又是什么样子。
顾宁舒皱了皱眉,这顾宁月又在作什么,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她对着宸王妃福福身,“见过王妃。”
宸王妃笑了一下,“不必多礼,”她话锋一转,似是和顾宁舒解释,又像在怪罪,“令妹好教养,仗着自己是相府小姐就对本妃大吼大叫,本妃身边丫鬟规矩严,就赏了令妹两巴掌,这可是涨见识了,不仅不谢赏,发了疯一样要撕扯青黛,嘴里还不干不净。”
“王妃误会了,舍妹一直是她姨娘教养,并未养在我母亲身边,”这锅她娘可不背,顾宁舒懒得掺和这些,顾宁月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顾宁月本来想走的,但现在不想了,她按了按嘴角,眼眶更红了,“二姐,你也和她们一样吗,连问都不问就定我罪了?我刚刚过来请安,她们一人一句编排我,连大姐都不帮着我,我什么都没说王妃身边的丫鬟就冲上来打我一巴掌,我怎么说也是相府的女儿,受这种冤屈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宁舒愣了,顾宁月是让她为她伸张正义?怎么看,她都是宸王妃那一国的,“妹妹是在说王妃有眼无珠冤枉无辜?”
顾宁月也愣了,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那便是说诸位夫人胡乱攀扯好人了?”顾宁舒又问。
顾宁月猛摇头,“我没有!”
“既然如此还说什么,你马上就要出阁了,好好在府里待着,自然不会有人编排你给你巴掌,我也从未定你罪,大姐是你的亲姐姐,连亲姐姐都不向着你,可见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顾宁月这时候想起她们是她姐姐了,踩她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既然鞋子湿了就快回去换吧,”顾宁舒不再理会,转身看秦御,“世子,可要去那边看看?”
秦御紧紧拉住顾宁舒的手,大着肚子还想到处跑,“那边人多,在这里看看就好。”
秦御就不想看看他以后的“员工”长什么样吗,顾宁舒有些泄气,“站在这儿有什么好看的,我回马车了。”早知道就让秦御自己来了,她还不是因为一直在王.府待着才想出来转转。
说实话秦御也想去,要不是因为顾宁舒他做甚和一群女人站一块儿,可顾宁舒大个肚子,又娇娇气气,磕一下碰一下都能给他吓个半死,“那我上去陪你坐着。”
顾宁舒,“……”
那为什么不在家里坐着呢,一路颠颠过来还得颠回去,“你去吧,让景明过来陪我,秦晨守外边。”
这群人一路南下,连家都没了,朝廷不养闲人,恰好秦御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南水北调,这些难民正好可以为他所用。
秦御不为所动,“没什么好看的。”
他顶着雨回来的,那时雨下的正大,刚议完事,本可以等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回去,可他有点等不及。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一样,他一想顾宁舒在栖闲堂因为终于下雨了就乱蹦乱跳他心就要跳出来,一想她打开窗子看雨就想把窗子封上。
雨打在他身上那么凉,她怀着孕怎么受得了。齐大夫说了,怀着孕能不用药就不用。
秦御快马加鞭赶回去,身上全湿透了,他看见顾宁舒窝在榻上捧着热茶抱着一本书看,看见他还吓了一跳,“秦御你怎么回来了,你没看着下雨呀!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躲!”
秦御记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让顾宁舒碰他,“半路上突然下雨了,我就快马赶回来了,我身上湿,你别碰我。”
顾宁舒气的跳脚,“半路下雨你也找地方躲躲啊,我以为你不傻就没让秦晨告诉你!啊,你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一孕傻三年会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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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秦御把手背在身后生生攥着,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长身玉立, 水滴顺着下颚流下来, 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他轻叹一口气, 甩了甩手上的水, 到底是没碰顾宁舒,“你别乱蹦,当心孩子。”
顾宁舒蹿屋里找了条大毛巾罩秦御头上,“你快好好擦擦, 全湿了,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啊。”
秦御把毛巾拿下来, 好好擦了擦手, 然后把顾宁舒的手放在手心里,“我一会儿去沐浴, 不用擦了。”
顾宁舒皱着眉把手抽出来,她现在就想踹他一脚,“那还不快去!”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秦御也没追上去再握,手在空中停了两秒钟就放下了。
“油嘴滑舌!不泡够两刻钟不许出来, ”顾宁舒又叫景明进来,“让小厨房熬一锅姜汁红糖水, 给世子喝。”
秦御一愣,“舒儿, 我不爱喝这种甜津津的东西,淋了雨而已,不必喝这个。”
顾宁舒脑袋转了转, “景明,那让厨房多放点姜,世子,你还不去沐浴,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不难受吗。”
这样不难受,喝红糖水才难受,秦御刚要说话,顾宁舒就瞪过来,秦御做了几番心理斗争才道,“我这就去沐浴。”
他是怕顾宁舒动了胎气,而不是怕老婆。
小厨房听要姜汁红糖,还以为世子妃要喝,拿着勺子就剜了两大块,景明急忙劝住,“是世子要喝,世子不喜甜,少放红糖多放姜汁。”
方大厨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要求,“行,景明姑娘等一会儿。”方大厨挑了两个又大又胖的姜块,放手里颠了颠,他一想世子又不用补血,只喝姜汁也是一样,“景明姑娘,既然世子不喜甜味,不然就只放姜汁?”
秦御到现在嘴里还有一丝辣味,他不懂为何他不喜甜味就一点甜味都没有,难道不喜甜味就喜欢姜的辣味吗?他虽说过不喜甜津津的东西,可从未说过喜欢姜。
秦御不想让顾宁舒费太多口舌,反正他最后都得喝,万一真染了风寒他连睡在外间榻上都不行,得滚去书房。既然如此,他就痛痛快快给喝了。
喝完他是想亲亲顾宁舒来着,又怕把人亲哭了。
秦御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宁舒饱满的唇,声音一如既往,“我在这儿陪你。”
顾宁舒是看着那姜汁红糖水有些不对劲,可她也没多想,更没想到秦御会想辣她,“行行行,那咱们在马车周围逛逛好不好?”
秦御点点头,空留后面一群人。
宸王妃多看了两眼,发自肺腑道,“真是羡煞旁人。”
“王妃娘娘同王爷感情甚笃,王爷对王妃更是呵护非常,王妃不必羡慕旁人。”
“就这一对京城的人谁不羡慕,那些云英未嫁之人悔青了肠子,本妃听闻顾二未出阁前就有清名,求亲之人从城南排到城北,这么一看,二人真是天作之合。”宸王妃听到王爷二字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嫌恶,她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失落,“看世子妃这身子应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