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峻看她一眼,“所以看谁画的又好又快吧。”
第11章 楼鬼 一
颜峻明越两人就近搭了辆校车,光速啃面包牛奶,到了校门口就往地铁冲。
三点开考,先不论提前进场那些杂七杂八事情,这笔试改的跟实战无异——
医学院实战好歹还没有限定画符具体时长,这咒文笔试可好,直接跳过了‘限定时间’这一级,改成了谁能‘多快好省’谁就得高分了。
二号线呼啸而来,雪白车厢准时停靠。
坐上地铁,颜峻明越两人动作同步,刷拉掏出书和草稿本,提笔开始练习画符。
落霞校区是第一站,同站上来的大多是校友,大家好奇盯着这两个旁若无人朱砂画符的家伙,交头接耳:
“这两个是……灵院生是吗?”
“没错,以我三年金大经验开说,到了期末存在感最强的就是他们灵院,全国跑实操,惨着呢。”
“听着像陵园,哈哈哈。”
两人说的欢,旁边人也过来凑热闹:“可烦,我们地海院这两天被这帮灵院生折腾的要翻天了。”
围观群众闻此,顿时又凑过来几个:
“快说说,我隔壁商院的,昨天上课就听到地海楼里轰隆隆乱响,发地震了?”
“我计科的,昨天还以为真地震了,差点跑出去救你们地海,结果导师摁着我们不让乱跑,说是灵院在、在驱邪?”
地海学生来了精神:
“正是封灵院的。”
“我们地海大楼构造是按照山川河流起的地模,进去上个课七拐八绕跟登山似的——当初新校区落成,建筑院的还专门跑来参观我们院,说是建筑学学长学姐最棒的毕设。”
“昨天,十点多,那昆仑厅——噢就是我们院大厅——昆仑厅里地层起伏,满地高低不平的地砖跟7D影院一样,高高低低轰隆隆响。”
“我泡院楼两年多,头一次知道!昆仑厅那些模仿山川的地砖是真的能弹起来啊!四五十米,板块位移一样!卧槽真他娘开眼!”
其他学生:“卧槽!”
地海生一拍大腿:“排山倒海!”
其他学生:“天爷!”
地海生跺跺脚:“当时厅里有个灵院高年级生,嚯,跟古代剑客似的,拔剑跳起来——妈的我头一次知道人能跳那么高——劈了厅中间的雕像一刀。”
“他一刀下去,我隔着三十米远当时感觉脸上有风你们知道吗!!”
“有风!!”
其他学生:“劈的啥?”
地海学生激动道:“不知道!”
其他学生:“……”
地海生:“真不知道,他们灵院看得见的东西我们不是都看不见吗哈哈哈哈哈。”
座位上装死的两位灵院生:“……”
明越抬眼看唠嗑打屁的校友,戳颜峻:“班长,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咱俩能听见?”
颜峻:“……”
颜峻帮明越翻了一页书,翻到沉气符这章:“好好看书,赶紧抱佛脚。”
明越乖乖应道:“噢。”
没憋三分钟,她又暗搓搓问道:“那个地海学长说的是郭天阳学长小组吗?”
“我上午本来跟着朝天阙学长,他吐了一路槽——地海院是郭天阳学长抢走的是吗?”
颜峻看着明越没几条笔记的课本,心中叹气,也许她还是不适合封灵,“是的,但我们都是打下手,大三大四的争斗抢夺,我们看看就好。”班长语带警告。
明越侧头看颜峻,颜峻任由她看,坦然翻了一页书:“看不出来啊,班长思路很清楚啊。”
颜峻帮她毛笔蘸点朱砂,平淡道:“明年是三年一次斩鬼师百校联考,排名前百分之三十将被正式授予斩鬼师执照,从此行走四方。”
“咱们院大三大四都是重点人群,这一整年他们都会斗得很厉害,我们低年级借鉴经验没问题,但是要小心不要卷进去。”
明越:“……”
明越眼神一闪,心中修正对颜峻的评价,拿手盖住他的书,逼问:
“所以,班长对于各学院已经被高年级占完了的现状有什么打算?”
“你也看出来了,今天是院阵拔除的第三天,除了你我两个寝室,没多少人想到应该跟着高年级喝汤。”
何止是没想到跟着喝汤,大一是新瓜蛋子,连自我认知都不一定准确,最是狂傲不驯也最胆小懦弱,脑瓜子转起来都比高年级慢不少——
半个月守护学校期限,三天了,大一生还傻乐呵着呢。
颜峻笑了笑,“你很有集体荣誉感。”
“不过,一刷各个学院的机会,我们肯定争不过高年级。”
“但是,鬼蜮幽魂并非一齐出现,漏网之鱼也够我们大一处理了。”
“老师们从来没打算看我们第一年做出什么大成绩,他们只想看看我们基础打得牢不牢——你说呢?”
明越很好兄弟地拍拍颜峻肩膀:“班长看事情高瞻远瞩啊。”
颜峻因为明越的动作挑起了眉头,不明显挣脱出来,“有这闲聊的时间,不如查查田景轩楼盘出了什么事情吧。”
明越摇头道:“比起现在网络上人人都是记者的乱象,我宁愿去现场听当事人唠嗑。”
颜峻:“……”
颜峻讶异望她,“我想,你应该知道金大人去干阴阳行当在普通民众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吧。”
明越笑意不达眼底,“自然明白,不干正事、不能见光、完全不是正经人。”
窗外湖泊明净,飞快掠过视野,颜峻无心温书,看着旁边的女生淡定看湖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心情很好,近在眼前的咒文笔试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见招拆招吧,颜峻心想,毕竟自己身边这个姑娘,可是全凭着一个大概念头就敢斗一个医学院老吊爷的狼人啊,有活体论证在此,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相信自己。
>>>>>>>>>>>
田景轩楼盘内。
小区修的阔气非凡,连人造林道铺的鹅卵石都比别家要圆润不少,损德的是这小区楼群修的背阳吃阴,地势怪异,容易聚阴散阳。
明越颜峻两人赶到时,就看到小区门口拉条黑幅拦住居民擅闯,空中一个巨大的金罩子蒸锅一样罩住小区,里面黑雾蒸腾,满满都是因果链——
却不是血红色。
王阳明带着研究生正在罩子里面挥毫泼墨,像年三十蹲街头写春联的老爷爷。
身后跟着一帮低年级学生,跟鹌鹑崽似的,边看边做笔记。
门口居民嗑瓜子吹水:“哎呦我就说咱小区撞鬼了吧,他婶儿,你看看,隔壁金大文化人都来了。”
“嘁,名校生来学什么抓鬼,做医生律师当有钱人去啊。”
“没眼力见!道士一场随便几大千,这才是挣钱活儿!”
“拉倒吧,和死人搞在一处能是什么好工作,见不得人,给父母丢脸!”
明越:“……”
我们既不是道士,也不会给父母丢脸。
我们是正正经经的阴阳斩鬼人。
明越眼前是保护罩里全神贯注的老师学生,耳边是吃瓜群众的无知妄言,心觉尴尬又刺耳。
白琳琅一转头看到明越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明越,我给你发了三道消息你都不回我!”我差点以为你赶不来考试了!
明越赶紧道歉,身后颜峻充耳不闻闲言碎语,掏出学生证,将封灵二字对准金色保护罩一划,迈开脚步,整个人融入光罩内,入目景色巨变——
黑烟遮天蔽日,楼群的影子栋栋都在改变,高低起伏,像是地龙翻身,一会围成圆一会列成排,在下午日光中投射墨色阴影,鬼影重重——
直径一米多的因果链绵延几百米捆扎缠绕在楼体上,烧着火,烟雾燎燃,乍一看像是地府岩浆地狱中捞上来的刑具。
王阳明余光看到颜峻进来,开口就考试:“颜峻,因果链的颜色如何区分?”
颜峻立刻低头问好,回答道:“因果链是彩虹色光谱,越靠近中间青绿色波段,就越是平和,越靠近两端的红紫色波段,越是邪祟深重。”
王阳明点头,一挥手,几道符飞上面前九号楼,眼见着矮楼停下来,黑雾燃烧消散,“明越还没来?就差你俩了。”
颜峻:“她还没进来。”
王阳明回头看——
光罩外明越拿着本子追着吃瓜群众采集事件信息,也不顾及路人怪异的目光:
“就是说啊!这楼出鬼了,好几天了,回回一到夜里就路走不对!”广场舞阿姨说。
“是啊,每条路都犯病,天爷,我昨天下班晚十一点进小区,多熟悉的路结果我走到了外头那医院的太平间!卧槽吓得一身汗!”头秃上班族说。
“电梯也是,这三十几栋楼,每个电梯都在十点之后冒出了不存在的楼层——三天了,我接了多少住户投诉了,脑壳都要炸了!”小区物管说。
“是不是当年建小区打骨桩现在显灵了?我两三点巡夜见着一群群的人蹲在楼根儿那烧纸,都穿着白衣服!每栋楼都有!”保安大叔说。
明越:“……”
保安叔叔,您说这话之前,先翻翻小区的讣告栏好吗?
见此,王阳明心中欣赏,对颜峻说:“你们班这个明越不错,知道现场采证——不过,现在把她给我叫进来。”
明越被喊了几道才进来,背后传来大叔阿姨热情的加油助威:“小姑娘啊,你们这是要考试了是吧,加油啊!”
明越:“……”
进入光罩,外头温暖日光不存,阴风扑面,明越左眼准时开始吃阴气,她看前头帮着摆放书桌的研究生,出言道:“我来吧学姐。”
不待学姐推辞,王阳明也不回头,手一指:“你别管,站过去,准备考试。”
明越:“……”
明越赶紧跑过来,颜峻看人到齐,立刻安排三十几个人按照学号五人一排站好,排队成五短列。
一队前面一张桌子,垫板朱砂黄纸一应俱全。
大一生一片寂静,不少人脸色发红,掌心出汗,紧张地手脚冰凉。
前头就是画符实战的前辈,暴风中,一个研究生学长直接吊索爬楼,拔刀上斩——这一幕看的大一生热血沸腾,直想拍手叫好。
阴气盘绕耳边,楼鬼就在前方。
展现所学的舞台大幕已经拉开,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M……
明越的姓氏在排队这种时候,历来都是早死的一批人。
她抚摸红色课桌,沉气静心,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刚才采集的楼盘闹鬼事件经过,盘算可能和咒文课中哪些符文对应——
随即提狼毫笔蘸朱砂,等待指令——
颜峻看她一眼,又来回巡视第一组五人,发觉405三人都在第一排——
“王老师,三点了。”颜峻说。
第一组:“……”
五个学生同时脸色一紧,阴风吹的汗水透心凉,身后同学也精神紧张,毕竟是现场展示,压力非比寻常,还有后头一帮看戏的吃瓜群众。
王阳明停笔,手一甩,墨点子溅在地上:
“五分钟,写出来田景轩闹鬼事件逻辑梗概——自由发挥。”
“写完举手,硕士会告诉你们画什么咒文符纸。”
“谁快谁先,成绩按数量质量两个指标计算。”
“开始。”
第12章 楼鬼 二
田景轩闹鬼事件的逻辑梗概,明越心中有大概想法,同时她明白王阳明的用意。
鬼因心有不甘而生怨力,怨力过强则越界干扰阳间,聚成怨鬼越界执法事件。
只有了解生怨的机制,才能更好的一击必中、一发制敌。
这就是王阳明的用意。
田景轩这块地皮本身是宝地,上世纪居住过一批抗/日爱国华侨,多年为国服务积善行德,蕴养的人杰地灵,后续几十年出了好几个院士,小区也一直是考金大专业户;
十几年前金陵大学建新校区时,越了不少层级才占便宜得了这块地,本身是打算招揽海外人才做青椒【注】,在房地产大潮铺天盖地时,给年轻教师们一个安身之隅,作价便宜市场几倍做安置房的。
然而,事与愿违。
当初的新校区远在边郊,荒得百里无人烟,房价是市中心老校区教员房的十分之一——
也许心高气傲也许向往城市中央,青椒们表达了强烈的反抗意愿,非要老校区的教员房做安置,不然不教书,也不愿结款,导致工程烂尾,修地不伦不类。
这事儿,金大本身也折了不少资源财产,还不落好,极损声誉和运势。
当时僵持了一年多,最后还是身价比较富裕的一些老教授盘下了田景轩不少房子,和一些青年教师做了交换,给他们折现,才勉强做完了工程。
按理说,这事儿就该了了,可是——
明越想到刚才坐地铁时,看到车载广告:【二号线新起点天坛站,期房最低价三万八起】——
那荒凉到鸟不拉屎还在修的天坛站都已经房价腾飞到这个地步了,不知道田景轩这临金大不远、教育医疗齐全的房产,得翻几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