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刚帮她在学校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就又请李秋月帮忙,找了个离杜清眠家不远的地方住起来。他总觉得离大师近些,会更有安全感。
大概过了十几天有余,黑水村终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穿着整齐的老道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庄稼地里,看到此地的煞气消减许多。
“嗯?”他带着疑问挖开地面,连着往下挖了□□尺,都没发现棺材,反而这片土地像是被人挖开过不久,土壤松散。
老道掐着指头算了算,脸色一变骂道:“好你个刘成刚,竟然敢诓我!”
他在各地种了不少血尸,还没失手过,这是头一次栽在了刘家人手上。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筹谋十几年的计划被人破坏了,他就说不出的气恼。
他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册子里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人名,翻到刘姓一页,里面刘成刚的名字和八字赫然在目。
老道冷哼一声,又拾出个草编的娃娃,咬破了手指往上面画上他的名字和八字,拿出一枚针便朝着草人的颅顶扎下去。
刘成刚正在酒店里干坐着,这几天他神思不宁,日子过去一天,就觉得危险靠近一天,从不敢让杜清眠的符篆离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手里的符篆燃尽烧成灰后,他立马变了脸色,给杜清眠打电话:“大师,我这边有状况了,您过来一趟吧!”
杜清眠问清楚了地址,便坐车过去。
另一边的老道本以为这一手能要了刘成刚的命,却没想到命没到手,自己反而噗一口吐出了血,手中的草人也在燃烧中化为灰烬。
他脸色阴暗地把草人扔到了地上,眸子转了转。
刘成刚既然能把坟迁走,那肯定是请人看过的,如今看来这人有些手段,但不足为惧。
老道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厉害的人物,但他自忖道行不浅,在内陆的修行者里算得上佼佼者。更何况自从他养尸之后,增加了一些手段,那些正派的修道者就更不是他对手了。
瞧着修为都一样,有的人法器厉害,有的人手段高明,不一而足。老道养了几十年的尸,栽在他手底下的修道者不知凡几,其中不乏比他还厉害的,所以对于刘成刚请来的人,他根本不惧怕。
反而这些年他一路顺风顺水,养成了刁钻古怪的性子,但凡有人不如了他的意,必然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怀着蝼蚁也敢戏耍自己的心态,他用寻人的术法确定了刘成刚的方位,冷哼一声朝着他寻过去。
杜清眠倒是没想到刘成刚住的离自己这么近,到酒店门口时,刘成刚正在急切地等待着她,见她来了,忙请她进去。
刘媛媛看见她之后十分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在她进来之后,有些手足无措。
杜清眠冲她淡淡笑了笑,瞧见父女俩印堂间的黑气淡了些,道:“你们这一劫大抵是要过去了,等那妖道来了就好。”
刘媛媛紧张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等妖道的闲暇,杜清眠跟刘成刚道:“等那人死了,你的财运估计也就消了,今后得过回以前破落的日子。不过我看你女儿成绩不错,都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话是有道理的。好好学习,你们家运势总归能改。”
刘成刚听她指点,连连点头道谢。
下午的时候,老道终于顺着方位找到了这家酒店。他订了一间房,暂住进去,只等晚上仔细找人。
杜清眠在刘成刚订的房间里等着老道,将近下午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五点多了,看样子不等天黑那妖道是决计不会过来的。
她心里略微忐忑,决定等八点要是人还没出现,就先把刘成刚父女带走。
不过老道没让她等太久。
出于报复的心理,几乎是天刚一黑,他就摸出了窗户。摇着把拂尘轻轻松松地踩在窗沿上,他手中的罗盘不时朝着一个方向晃动,老道在这一片逡巡了一会儿,步子停在其中一间屋子的窗外,向里面探看。
这间屋子的窗帘并没有拉上,里面还亮着灯,屋子里有几个人清清楚楚。
刘成刚父女在里面,还有个不是刘家人的女孩儿,老道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准她面相。
除了鬼,大概就只有修道者的面相是看不出来的。想到刘成刚竟然请了这么小一个女孩儿来防备自己,老道就冷哼一声,心中生出了轻蔑。
刘成刚未免太瞧不起他!
他在窗外站着的时候,刘媛媛向外看了一眼,刚好跟他对上视线,吓得尖叫起来:“有人!外面有人!”
杜清眠闻声看过去,黑夜里一个穿着古旧而庄严道袍的老者站在外面,脸上正露出古怪的笑,见他们看过来,拂尘一甩,玻璃窗户就应声而碎,他悠哉的迈步进来。
“……刘成刚,还记得我吗?”他紧紧盯着刘成刚,哼笑道:“我赠你一场泼天的富贵,没想到你如今竟然倒打一耙,坏我的好事,该死!”
刘媛媛憎恶地看着他,怒骂:“谁欠你的了,害人性命,你活该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说着还想握着水果刀冲过去,吓得刘成刚赶紧把女儿拦在了身后。
老道冷笑一声逼了过来:“看来你们刘家人胆子都挺大的!”
看着老道一步步走近,刘成刚慌了,赶紧望向杜清眠,却发现她还老神在在坐着,仿佛一点都不惊慌。
杜清眠正盯着他的步子,三步,两步……一步。等数完最后一步的时候,她抬头,冲老道露出了一个微笑。
老道脸色一变,发现灯火通明的屋子不见了,连带着那几个人都看不见了!而现在的他触手可及都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立马明白自己这是被那个女孩儿给阴了,心惊之余,不得不想办法破解。
而刘成刚父女俩只看见老道在原地打转,一会儿掐个指诀,一会儿拿出罗盘拨弄着,表情气急败坏,似乎被困住了,很是羞恼。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刘成刚惊讶地问。
“刚刚我在这里布下了阵法,原本以为他会小心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了阵。”杜清眠抿唇望着无头苍蝇般乱晃的老道,眸子轻轻地弯了起来,“他似乎很看不上我。”
老道在阵法里也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但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没办法辨别出来路。
他气恼的咬破了指头,想念咒召来自己的血尸,杜清眠瞥见,眉毛一挑,也没拦,只是瞧着他念完了咒,朝他扔出几道符篆。
符篆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霎时间变成雷电劈落在他身上,老道猝不及防被劈的皮开肉绽,疼痛之余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已经修炼至皮肉如铜墙的境地,一般的符篆根本没法伤到他,这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有这种品级的符篆?
不过他现在着急的根本不是杜清眠有多厉害……见她扔了几道符让他受了伤就不再动手,老道知道她是个内行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你好歹毒的心思!”
他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刘成刚和刘媛媛都惊呆了。
他好意思这么说别人吗?
杜清眠也不生气,慢慢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里流出血,抬腕看了眼时间,问他:“老道士,你那些血尸藏到哪儿了,能快点过来吗?我赶时间。”
老道气得几乎要吐血。
他养血尸用的是邪门的方法,血尸养成之后,因为怨气浓重又没有意识,只能强行用自己的修为压制住它们并进行驱使,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的力量足够压制住血尸,否则会被反噬。
在这之前,他一向认为不会出什么岔子,自信的很,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因为轻敌栽在了这儿。
身上的血慢慢流淌,黑暗里血腥儿愈发浓重,他被困在阵法里出不去也无法自救,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
他不得不向杜清眠低头:“道友,我们无冤无仇,你放我离开,我不会再跟刘家人纠缠!”
杜清眠淡淡道:“杀了你有钱拿,也算为民除害,放了你干什么?”
刚才的志得意满瞬间消失,老道咬着牙根道:“你放了我,我这些年的积攒都给你!”没听见杜清眠的声音,他又急切道:“除了钱,我还有其他的东西,法器宝贝,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寻来!”
刘成刚屏着呼吸看向杜清眠,见她还是无动于衷,暗暗松了口气。
窗户外面传来隐隐的呼啸声,杜清眠看了一眼,眉眼弯起来:“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转头对刘成刚父女俩说:“要不然你们先出去,接下来的画面你们可能受不住。”
刘媛媛恨不得看仇人倒霉,还想上去补两刀,她看杜清眠游刃有余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他!”
刘成刚攥了攥拳头,问杜清眠:“在这儿会影响您吗?”
“没有。”杜清眠脸色怪异,“就是可能有点恶心,既然你们不介意,就留在这儿吧。”
她说完窗外就有东西破空冲进来,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刘成刚父女看见一群皮肤已经腐烂仿佛恶鬼的尸体。他们捂住嘴巴,害怕的后退了了两步,然而那些血尸像是没有看见他们,身上淌着血狰狞地围上了老道。
老道在阵法里没办法自愈,血越流越多,又听见熟悉的声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血尸们撕扯着他的身体,由于失去禁制,他的力量渐渐衰弱,一些厉鬼也伴随着阴风寻到了这里。灰雾中一张张脸变幻莫测,那都是之前他为养血尸害死的人。
杜清眠脚下一踢,把一枚铜钱踢开,困住老道的阵法便消失无踪。他瞪着眼看向灰雾里一张张隐约熟悉的脸,终究身体稀烂的死在了厉鬼们的撕扯下。
杜清眠看他的身体几乎都成了血泥,魂魄也被抓得七零八落,便将剩下的血尸和鬼魂一并处理了。
三昧真火烧过后化灰的化灰,成烟的成烟,就是剩下一地血渍不好处理。
刘媛媛没能实现自己捅老道一刀的愿望,但她目睹过这么血腥又恶心的一幕之后,也顾不上这些了,扭头就去卫生间呕吐。
刘成刚白着脸跟杜清眠道谢:“大师,这次真是谢谢您了,否则我和我女儿真会性命不保。”
想起刚才过来那一堆恶鬼,他就心里发毛:“也不知他残害了多少这样的家庭,太狠毒了!”
“所以也算是自食恶果。就算今天我不出手,他这样不加节制地害人,也迟早会被反噬。”
刘成刚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您说得对,恶人有恶报。”
留下自己的账号后,杜清眠就婉拒刘成刚父女去吃饭的提议,从这里离开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出酒店后先步行到不远处无人的地方,才放出白特,让它带自己回去。现在是晚上,她坐在白特身上倒也不显眼,到家的时候不过几分钟,距离睡觉时间还早。
白特现在对于坐骑这项职业已经很熟练了,它稳稳地降落在后花园里,等杜清眠下来之后,才缩小了自己的身子。
杜清眠笑着捏了捏它的尾巴:“明天让王妈给你卤肉吃。”
白特高兴的缠上了她的手腕。
到客厅的时候,杜国华在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她回来,摇着头叹了一句:“清翰他也太混账了,以前是那个德行,现在更过分,连公司都不管,一天到晚不知往哪儿跑……今天又没了人影,现在还没回来。”
杜清眠对他不很关心,随便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杜国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这个小女儿对他一直都不很亲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养久了的缘故。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从报纸上离开,问杜清眠:“你今天上哪儿了?”
杜清眠据实回答:“有个人被邪道缠上了,请我去帮忙。”
“你才多大,就整天忙着这些事。”杜国华摇了摇头,“我看你放假回来也没怎么出过门,一出去就是忙活,哪像个没成年的小姑娘?昨天我让助理给你报了个旅行团,出去放松放松吧。”
杜清眠想说她有白特,想去哪儿眨眼功夫就到了,上次还从一座险峰上掠过,似乎是未开发区,比跟旅行团有意思多了。但既然杜国华都定下了,她也没好意思拒绝,随便答应下来就上了楼。
这一夜她像往常一样没睡。
白特修为莫名其妙长进了不少,脑子也聪明了点,为了物尽其用不浪费,最近正被她训练着学说话。
杜清眠觉得它缩小后更适合隐匿,偷听墙角简直绝佳,只当个坐骑,实在是屈才。
她的卧室面积很大,以往屋子里的沙发电视都闲置在墙角,如今刚好给白特用。
白特盘在沙发上,对面就是电视,里面正放着幼儿教学动画片。它边看边弹尾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杜清眠的脸色,跟着电视发出含糊的读音。
可是学说话太累了。当初它也就是快被杜清眠弄死了,才为了讨好她喊出主人两个字,现在没了生命危险,它就懒怠下来不想学了。
嘴里的‘瓜纸’‘蛋老’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低声版的‘嗷呜呜嗷’,仿佛掺了二两水,一点都不走心。
杜清眠坐在棺材里,睁开眼凝视着它。
白特立马换了三百六十度的态度,高声跟着电视里学了一句:“蛋老!”
杜清眠忍无可忍:“是电脑,你个蠢货!”
“蛋老……”
“……蠢货。”
王妈从她门前经过,狐疑地顿了顿步子,怀疑自己幻听了。
杜清眠的修炼一直持续到天亮,白特也一直学到天亮,它讲话讲得口干舌燥,趁着杜清眠还用不上它,飞到后花园里喝干了半个湖的水。
回来后骂了它一晚上蠢货的杜清眠又变成了温柔话不多的小姐姐,也不逼着它学讲话了,白特心累,爬进她的包里直接睡了。
杜清眠下楼,吃早饭,刚好外面开进来一辆车,杜国华便催促她:“赶紧收拾收拾你东西,出去玩两天。”
杜清眠这才想起旅行团的事儿,她搁下筷子看向他:“爸,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杜国华摇了摇头:“你整天不是捉鬼就是窝在家里,没过多长时间又得去学校,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出去玩?快去吧,带上你那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