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冰上的小王子——寒雪悠
时间:2019-09-10 07:52:48

  王子厉放下筷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听得格外认真。
  他的侧脸被灯光浸润出淡淡的光泽。
  卿玫忍不住在心里面感慨:好看的孩子认真起来格外耀眼。
  她笑纳了他专门为她挑的鱼肉,对他说:“我收下你的礼物了,你好好训练,只要你的能力能达到,我就能把你推到那个地方去。”
  “我之前看过你比赛的视频,不是有人叫你小王子吗?”卿玫打趣,“我们的目标就是把你培养成花滑界的王子殿下!”
  卿玫想要好好引导他的冲劲儿及进取心,语气活泼开了个玩笑。
  王子厉嘴角往下抿,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不想当王子,”他眼中有星空,“要当就当国王。”
  卿玫看向他。
  少年的梦比天更高,比海更大,是闪闪发光的星辰,是漫无边际的宇宙。
  可谁又能说实现不了呢?
  卿玫所有想要劝他实在一些的想法一瞬间全都消退下去。
  “好。”
  她朝他微笑:“既然你想要成为花滑界的国王,那就把目标定为大满贯吧,把花滑世界级比赛的金牌全都拿到手。”
  这样的话说起来太过自傲,可是,少年的时候不去做梦,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做呢?
  卿玫看着他发光的眼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她哭着喊“我不要学花滑,我最讨厌花滑了”,可还是被母亲拽着拖进了冰场里,因为母亲曾经是花滑选手,母亲未完成的梦想就偏偏要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技术越学越难,身体的疼痛也越来越多。
  她恨那个偏要让自己学花滑的母亲,想用花滑向母亲报复。
  她甚至都想好了向母亲报复的方式——当她登上领奖台,拿到金牌的那一刻,她一定要当着全世界所有人的面对母亲说:我在顶峰上,我看过你从未看过的风景,但是,我最讨厌花滑了。
  为了花滑,她多少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为了花滑,她身上增添了多少伤痛;为了花滑,她又掉过多少泪水。
  可是,当她真的放弃了花滑,选择退役,却不知道自己除了花滑还能做些什么。
  ……
  卿玫和王子厉没有吃多少,还有未动的菜色,只好将这些打包带回宿舍。
  王子厉借口上厕所,让她在包间里等一会儿。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口罩。
  他盯着她的脸,认真说:“遮起来,别被别人认出来。”
  卿玫摇手:“不必那么紧张,你看我第一天进场馆的时候有人认出我来了吗?”
  王子厉:“我。”
  他低头玩着手里的口罩,低声重复:“我认出来了。”
  卿玫:“……”
  合着你认出来了,还这么对我?
  你怕不是特别讨厌我吧?
  这话,卿玫绝不可能直接问出来,她接过口罩戴好,又将头发拢进帽子里。
  “行了,走吧。”
  卿玫准备去付钱,却被王子厉拦住了。
  “我已经付过了。”
  他一手拎着打包袋,一手拉着她纤细的手腕,直接往外走。
  “快点,快要门禁了。”
  “哎。”
  卿玫就这么被他硬生生拉出去了。
  “少年,不是说好了我请客的吗?”
  王子厉一本正经点头,“嗯,你请客,我花钱。”
  她看到他帽檐下的桃花眼轻轻弯起,似乎在偷偷微笑。
  他拉着她避开场馆,朝场馆后身的宿舍走去。
  宿舍门口聚集了一大批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卿玫抬头去看,却被一只手重新把脑袋按了下来。
  “咱们不能从正门进了。”王子厉小声说。
  “那怎么办?”
  “咳,我带你翻墙。”
  卿玫震惊了:“你怕是忘了我是教练了吧?”
  王子厉正经反问:“谁说教练就不能翻墙了?”
  《宿舍守则》上面确实没说教练不能翻墙。
  “不对,不对!”卿玫摇头,“差点被你蒙混过关,你不能翻墙,你去走正门,我自己翻墙进去。”
  王子厉直接带她来到墙下,面朝她问:“你一个人能翻吗?”
  卿玫望着三米高的围墙,傻眼了。
  对不起,做不到……是我膨胀了。
  王子厉将那些打包袋放到一旁,面朝着墙壁蹲了下来。
  “你做什么?”
  王子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没有回头,却语气轻快说:“我来当你梯子,你踩着我上去吧。”
  “快点,一会儿等人发现了,咱们两个都不好办了。”
  “可是,你的脚……”
  “我没事,只是碰了一下而已,我又不是瓷做的。”
  卿玫只得小声说了句“抱歉”,伸出了手……
  王子厉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
  路灯下,她的影子像是玫瑰花藤似的朝他攀附过来。
 
  ☆、第 8 章
 
  夜色暧昧,灯光如旧。
  他低声嘀咕:“……掌控。”
  卿玫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王子厉背着她,摇了摇头。
  她的手指按着他的肩膀,“我要上了啊,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跟我说。”
  “嗯。”
  围墙转角的地方传来几人说话声。
  “没见到门口有人啊?是不是这里还有别的门,快,咱们再找找!”
  “对,如果堵到了卿玫,那可是个大新闻。”
  卿玫一咬牙,褪下鞋,柔软成弓的脚底踩在他大腿上。
  她脚底的肌肤蹭过他裤子布料的经纬,发出细微刮擦的声响。
  那些声响像是自己长了细细的小脚,爬遍他的周身。
  王子厉肌肉一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怎么了?不舒服吗?”卿玫忙问。
  王子厉咬牙:“不,我只是……想打喷嚏,你快上吧!”
  打喷嚏你捂眼睛,难打不成你的鼻子长在眼睛里了吗?
  卿玫无奈笑了笑。
  她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扶着墙面,腿曲起,小腿压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挨近他脖颈下的动脉。
  他似乎听到自己的血液正汹涌澎湃,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血管壁。
  他担心她能感受到他的血液正敲打着她的腿。
  卿玫好不容易将双脚都踩在了他的肩膀上,王子厉这才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身。
  卿玫伸手勾住墙壁顶部,双臂用力,脚蹬着地面,越蹬屁股越往外拱。
  “噗嗤。”
  他的笑声同晚风一同送来。
  卿玫涨红了脸,后脖颈在灯光下像是泛起桃花潮。
  “你别笑!”卿玫咬牙。
  王子厉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说:“我没笑。”
  “……”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子厉:“那我闭着眼睛好不好?”
  他这样说着,果真闭上了眼睛,伸手托住她乱刨的双脚,胳膊一个用力,将她送上墙。
  卿玫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裤子,要不然那就尴尬死了。
  她好不容易坐上墙头,立刻扶着墙头,弯腰朝王子厉递出手。
  王子厉抬头,视线直直撞进她过大的领口里。
  他的视线像是玻璃鱼缸里的游鱼,拼命挣扎要出来,却撞了满头的白。
  他快速撇过头,“快做好,我能自己上去。”
  他庆幸夜色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
  “快看!那里有人翻墙!”有人大喊一声。
  巷子里传来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
  卿玫忙道:“快点上来!别倔了!”
  王子厉将打包袋递到卿玫的手里。
  “拿好了。”
  他快速看了她一眼,又用更快的速度转过头。
  他后退几步,原地小跳两下,猛地朝墙壁冲去。
  这简直是要头撞南墙的节奏!
  “喂!”卿玫的话语未落。
  王子厉一个起跳,跳的非常高。
  他轻易地够到墙头,脚蹬了一下墙,“蹭”的一下蹿上来,像是跨过鞍马,跨坐在墙上。
  夜风中带着未消的暑气和青草花香。
  她的眼眸倒映着小小的他。
  他低下头,咳嗽两声,嘴角想要上翘,又死死压了下来,“咳,我知道我帅,教练别看了。”
  “……”
  卿玫:“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王子厉一本正经:“颜值?”
  “……”
  “快点,就是这里!”
  不好!他们追来了!
  王子厉和卿玫一个对视,立刻朝墙内跳去。
  王子厉伸手去护着卿玫,卿玫则想着他腿有伤,去护他,两个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齐齐摔进了花坛里。
  碾碎了月光,压折了花枝,打落了花苞。
  两人“哎哟”一声,脑袋撞在了一起。
  卿玫来不及顾自己的伤处,立刻坐了起来,检查王子厉的腿。
  王子厉拦住了她的手,“我真没事。”
  “我看看……”
  她反握住他的手,自责:“我不应该让你这么胡来的。”
  王子厉偏了偏头,“腿长在我身上,我真的想要做什么你也拦不住我。”
  “那你还想做什么!”
  随着一声厉喝,一束明亮的光线朝两人方向照过来。
  卿玫被手电筒的光束刺得睁不开眼睛。
  王子厉立刻站起身,挡在了卿玫的前面。
  这时,墙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里,我看他们翻进去了吗?”
  “糟了,没来得及照相。”
  “那就先照两张墙的照片。”
  杜松挡住手电光,压低声音对王子厉说:“你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王子厉没有动。
  杜松瞥了他一眼。
  王子厉双眸格外亮,好像在护食的小狮子。
  卿玫怕他犯倔跟总教练起冲突,踹了他后脚跟一下,“快点回去,别到处乱跑了,有药的话就擦一擦。”
  “药?受伤了?”杜松皱眉。
  王子厉立刻道:“刚才不小心擦破皮了。”
  杜松:“那你不赶紧回去,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在记者面前亮个相吗?”
  “是啊,你快回去吧,我没事。”
  王子厉回头看了一眼卿玫,默默握紧了手。
  他转身大步离开。
  杜松和卿玫两人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宿舍楼门口,才各自收回了视线。
  杜松关上手电筒,踩过杂草,走到她的身前,“还能动吗?”
  卿玫无奈笑了,“您看出来了啊?”
  杜松:“我教你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后代表了什么?”
  他蹲下身子,“脚崴了吧?”
  卿玫没说话。
  草丛里飞出一只萤火虫,停留在她的发丝上。
  杜松转过身,背朝着她,不耐烦说:“赶快上来吧,烦人的丫头,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子,一受点苦就掉眼泪,哭什么……”
  “我哪里哭了。”
  杜松:“那你眼圈红什么?”
  卿玫一顿,闷声说:“小虫子飞进眼睛里了。”
  杜松一乐,“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刚刚她还在腹诽王子厉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快就轮到她被训了。
  卿玫唉声叹气。
  杜松乐了,“合着你还愁上了?我还没嫌你变胖。”
  卿玫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嘀咕:“可是我颜值高。”
  “……”
  杜松咬牙切齿背起她,“你这都哪里学来的。”
  从你得意宝贝弟子那里!
  卿玫忍不住笑起来。
  杜松威胁:“再笑,我可松手了啊!”
  卿玫立刻端正态度,却仍旧强忍着笑意,“遵命,教练。”
  杜松背着她往宿舍楼里走,忍不住絮叨:“你一痛就喜欢哭,还哭的停不下来,那次我把你的零食烧了,你哭的惊天动地,简直吓死人,没有办法啊,我又不能让人出去乱说我欺负一个小姑娘,只好给你赔礼道歉,可你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杜松微微侧头,似乎想要看她,可脑袋转到一半又停住了,“你倒是忘了个干净。”
  “那时候你一看到我就哭,我想,这样可不行,我是你教练,你我面对面相处的时候还多了去,总不能让你在冰场上也一直哭吧?我只好背着小小的你,走来走去,不断道歉,你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你瞧瞧我这教练当的,又当爹又当妈。”
  卿玫咬着唇,笑眯眯说:“我是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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