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一个接一个死去，她看了一眼还在拼杀的于子仓，好像终于明白他心里压着的滋味。
尽管于子仓一直表现地很冷静，但杀怪到疯癫的他，暴露了心中压抑着的痛苦。
还能保护凌巡的人，只剩下肖焕和尤薇了。
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一种无助在心底悄然滋生。
要靠他们两人保护凌巡不受一点伤害，其中的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够了，已经够了。”凌巡握住尤薇的手，在她转过头时摇了摇头。
如果注定要死，他们的保护也只是多余的。
尤薇的唇轻轻颤抖，拼命压抑着想哭的冲动，不让眼泪流下。
心里的无力感，让她无比怨恨此时的自己，为什么她没有办法让他远离眼前的一切危险？
“薇薇，小心。”肖焕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睛通红地冲她点了点头。
一切好像要回到原点，整整齐齐的小队，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这是从未遇到过的悲壮，尤薇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小队里所有人都是幸运的，她甚至从未去想过他们也有死的可能。
接二连三有人离开，巨大的痛苦宛如参天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望着虚弱的凌巡，心里的恐惧几乎要冲破心口，毫无头绪的心思在吞噬她的冷静，过于无助的现实摆在她的眼前——凌巡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
来不及拥抱，来不及给他一个吻，怪物又一次展开了攻势，前面的人折损地很厉害，怪物接二连三突破到后面，只能由尤薇和肖焕动手解决。
凌巡握着刀好几次想要上前补刀，但都被尤薇挡开，不许他上前一步。
越是接近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越是危险。
“你们两个扛不住的！”凌巡不甘心地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只要还活着，尤薇就会为他拼尽全力。
可在凌巡的心里，尤薇也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人啊。
四只怪物冲破前方的阻止，全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尤薇砍杀了最前面的那只，第二只跃起时，凌巡一刀刺中它的心口，后面的几只趁机快速朝他扑了过来。
肖焕那边被三只怪物拖住，一时间抽不开手。
不等怪物扑住凌巡，尤薇奋身抱住他，将他压在怀中，反手挥动手里的刀，刺向身后的怪物。
肖焕发了狂般干掉跟前的怪物，举起弩瞄准围攻尤薇的怪物，连放几箭，稳稳扎入怪物的头颅之中。
怪物呜咽着倒下，尤薇怕它们再爬起来，又赶紧补了几刀。
被压住的凌巡毫发无损，尤薇的后背被怪物撕咬出一片血迹。
使用了防御卡的她并没有降多少血条，伤口看起来恐怖，并不影响她的行动力。
“大佬没事吧？”肖焕急切地赶过来，帮着尤薇扶起凌巡。
“我没事，”凌巡摇了摇头，看向前方数量越来越少的怪物，“第二波攻击就要结束了。”
这个消息并未让人松口气。
第二波攻击都这么可怕，那第三波攻击该是什么样的？
基地已经不堪一击，还能动的战斗力所剩无几，再加上必须留人守卫基地，并不能调动所有人出来对付怪物。
李瑜和老王带出来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他们两人也负了伤，全都好不到哪儿去。
于子仓一脸的血迹，之前站在他身旁的三个队友还有两个，也都受伤不轻。
“先回基地再说。”肖焕正要扶凌巡离开，脚下的沙地忽然下陷，一条黑色的小尾巴扬起，一下缠住凌巡的脚，使劲扎入他的小腿。
尤薇脸色刷白，快速举起刀捅入沙中，她不断抬起、落下，直到下方再无动静，表面的沙粒都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凌巡……”她急忙抱住他，可怀里的人张了张嘴，身体变得那么沉重，尤薇拼命用手臂圈住他，还是随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耳旁小心翼翼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可闭上眼睛的凌巡，再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尤薇鼻尖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她轻轻吻着他的脸颊，每一个字都在发颤：“回答我啊，别睡，别睡好不好？你知道我害怕的，我真的很怕，回答我一下好不好？”
“薇薇……”肖焕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想说的话却开不了口。
他该怎么安慰她接受现实？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林蔻蔻已经不在了。
望着地上一具具尸体，肖焕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睁开眼睛后，他躺在房间里，一切都是假的，每个人都好好地活着。
肖焕手臂和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这些伤痛不能让他早死解脱、却又一直提醒着他事实的残酷。
尤薇紧紧抱着凌巡的尸体泣不成声，没人敢去劝和安慰，在末日里他们都失去了太多，那些看似温暖的安慰话语像脚下的沙粒一样无用。
肖焕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直到尤薇再抬起头时，那双向来充满希望又明亮的眼睛，像是失去光辉的星星，黯淡无光地望着远处发呆。
第三波攻击迟迟没有来，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修整。
基地的NPC早就适应了死亡随时会到来。
对于凌巡和其他人的离开，他们有难过，但这种难过不会持续太久。
在长时间面对死亡的麻木中，他们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尸体。
李瑜带人将许佳唯和左易涵的尸体搬回到基地里。
其他人站在一旁，肃穆地望着他们，眼睛里泛着泪光。
一个女巡逻员去拿了自己的披肩出来，给许佳唯小心翼翼地围住脖子，清理了她脸上的血迹。
她站起身，将另外一条披肩递给了抱着林蔻蔻回来的肖焕。
林蔻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肖焕接过后道了谢，抱着怀里的女人上了城墙。
“喂，我帮你吧？”于子仓见尤薇一个人背着凌巡的尸体，步履蹒跚，他刚想上前帮忙，就被她面无表情地挡开。
尤薇背着凌巡艰难地回基地，一路上了城墙，将凌巡放靠在离肖焕不远处的墙边。
她什么都没说，回到下面后打了一盆水，小心仔细地给左易涵、许佳唯抹掉脸上、身上的血迹。
望着狰狞的伤口，尤薇不断哽着，吞下心里的苦涩，眼泪无声地滑下脸庞，她也顾不上擦拭自己，一下又一下地清理着跟前的尸体。
“薇姐，不如我们来吧？”两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男人站了出来，犹豫着问。
尤薇摇了摇头，清理好了许佳唯和左易涵之后，她眼神木然地看向他们：“能帮忙将他们送到城墙上吗？”
他们立即点头，其中一人将左易涵背在背上，小心地朝着城墙上爬去。
送完了左易涵，他们又将许佳唯也送到了上面，随后把唐言尔一起背到了城墙上。
尤薇默默地将属于他们的武器摆在他们身旁，就好像他们还用得着似的。
望着地上歪歪倒倒的尸体，尤薇面无表情地怔了很久，直到被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唤回意识。
肖焕靠坐在城墙上，点了一只烟，使劲抽了一口慢慢吐出。
在尤薇的印象中，肖焕从来没有抽过烟，她甚至以为他是不抽烟的。
察觉到尤薇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肖焕凄然地笑了一下：“平时不抽，除非特别心烦的时候。”
多么轻飘飘的话，背后藏着的却是肖焕没有尽头的痛苦。
尤薇没有说话，她艰难地坐下，一言不发地抱住凌巡，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掌心里触到的温度越来越凉，目光木然的尤薇忽得抬起头，看向肖焕说：“我还有一条命，第三波攻击我保护你。”
肖焕一顿，不小心抖下烟灰烫在手背上，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紧张地望向她：“你想说什么？”
“我不回去。”尤薇的话很坚决，不带一丝犹豫。
听了她的话，肖焕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又沉下眼抽了两口烟。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外又有了怪物的吼声。
所有人都撤到基地内，大门处被巡逻队的人加固了一遍，其他还活着的人都分散在城墙上，目光绝望地看着外面一个接一个出现的怪物。
过了近一个小时，基地外只是出现了一百来只小怪物，还有一只体型略大的怪物。
尤薇安静地坐着，直到意识里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最后一轮袭击已开始】
两人微一顿，抬起头看向对方怔住几秒，忽得爬起来看向城墙外。
这第三波袭击相比第二轮温柔太多，如果其他人都还在的话，可以轻松应对眼下的情况。
可惜基地里的战斗力也损失地差不多了，其他队员也不在了。
现在只剩下尤薇和肖焕，就算联手剩下的人，恐怕也只能勉强撑到最后。
肖焕的心口一疼，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笑。
撑到最后又怎么样呢？
对他来说，游戏的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肖焕又点了一只烟，望着外面的情形，耳旁是其他NPC的吼叫，他冷静地勾着嘴角：“今天烟瘾好像有点大，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使劲抽了几口，将烟弹到围墙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东西轻轻摩挲。
“谢谢你，薇薇，谢谢你当初愿意接纳我这个弱者，”肖焕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嘴角的笑比之前的凄凉多了几分温暖，“没人天生就是勇者，谢谢你给了我变强的机会。我真的很感激你和大佬当初收我入队，也很感激左哥不计前嫌，很开心能遇到你们。”
尤薇没有回答，紧蹙着眉间望向他。
“这是我家的钥匙，地址是安南街76号海悦蓝庭小区，2栋3单元18楼1号，”肖焕突然拿出手机，抛向尤薇，“我怕你记不住，把地址留在备忘录里了。书房的第一个抽屉里放着给蔻蔻的生日礼物，如果可以的话，记得帮我转交给她。”
“你……你想干什么？”从肖焕平静的语调中，尤薇听出了异样，他就像在说遗言和身后事似的。
肖焕一步步爬上城墙，举起了刚才一直在摩挲的东西，是一张高级卡片——复活卡。
下方的怪物抓挠着城墙，像在等着肖焕落下去。
“谢谢你。”肖焕将卡片抛到空中，张开双臂往后栽倒。
那张卡片的边缘发出刺眼的黄光，光芒越来越强。
尤薇扑上去想拉住他，指尖只触到他的衣角，眼前是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在栽入怪物堆前，肖焕瞬间变成了一堆散沙飘散在空中，连具尸体都没留下。
复活卡，尤薇清楚记得将它当作技能使用的方法。
玩家自己死后，可使用复活卡复活自己。
同时还有一个几乎没人会用的使用办法——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复活全队队友。
在系统里录入过的卡片，只能由最后录入的人使用。
坐在城墙上时，肖焕想了很多很事，可这张卡是唯一的办法、是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第90章 两个选择
在系统里录入过的卡片, 只能由最后录入的人使用。
坐在城墙上时，肖焕想了很多很多，可这张卡是唯一的办法、是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在肖焕变成灰烬前，他笑得那么释然，和曾经一模一样。
或许对他来说, 死亡并不可怕，失去对他来说重要的人, 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尤薇盯着下方咆哮的怪物, 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胸口无法言明的怒火燃起了星火。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鬼游戏？
她真的累了，也不想再玩下去了。
头顶的卡片依旧散发着黄光, 笼罩在城墙上的几具尸体。
尸体身躯上的伤口在复原，尤薇却没有回头，爬上城墙, 抬手将绳索抛了出去，拽住绳索坠向城墙外。
在落入怪物堆时，尤薇手里的刀挥出虚影, 将冲着她呲牙咧嘴的怪物齐齐削了一刀。
几道呜咽声响起, 怪物吃痛地往后退开，防备地看着她，不敢上前。
城墙上的护卫队和于子仓已经带人开始用弓箭扫射不断冲来的小型怪物，唯一的一只体型较大的怪物开始冲撞基地大门，稀稀落落的小怪物死了大半, 对尤薇来说，眼前的威胁都不再是威胁。
短短的一日时间，她的痛苦被压抑到了崩溃的极点，生与死，在尤薇的字典里都失去了意义。
眼神木然无关，尤薇冷着眼，像是被设定了杀戮程序，凡是朝着她靠近的怪物只会被冷光抹掉脖子。
只要解决了那只体型最大的怪物，基地的危机就能平息了。
尤薇已经顾不上任务，她现在只想用杀戮的方式来发泄心里的痛苦和绝望。
失去凌巡对她来说是一场毁灭般的灾难。
可如果要用同伴的性命去换，尤薇无法坦然接受这用牺牲换回的幸福。
肖焕已经消失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他留下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视死如归的笑容上。
尤薇只觉得那画面刺目又痛心，怕忘掉和他相关的事，但又不敢再去回想。
那只怪物的体型不算大，但经过长时间战斗的尤薇，体力早就已经到了极限。
现在撑着她继续拼命的力量，是心中无法平息的恨和愤怒。
“尤薇，我们没有箭了，你快上来！”于子仓扯着嗓子大喊。
尤薇没有听他的话，举起刀朝那只怪物冲去，在怪物跃起时，侧身躲开，举刀就刺向它的心脏。
围墙上的人望着下面的情况，紧张地握着手掌，额头上布满冷汗。
于子仓脸色发青，紧张地握着手里被砍到缺口的刀，眼睛不时左右转动。
“小心你背后！！”
趁着尤薇对付那只大怪物，有七只体型较小的怪物弓着身子悄悄靠近她的后背，准备进行偷袭。
可尤薇眼下的情况，就算怪物正大光明来袭，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了。
“快去帮忙。”李瑜一脸血迹脏污，着急地抓起匕首就准备下城墙，一旁的于子仓拉住他，脸色有点奇怪。
基地里的NPC像是看不见那边的黄色光芒，除了于子仓和他仅剩的一个队友外，其他人只关注着下方尤薇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