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的人帮她去了。”
顺着于子仓的视线，李瑜看见城墙上有几道身影顺着绳索滑下，一共有五个人。
直到那些人跑到跟前，他才看清那些人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李瑜不可思议地叫道。
于子仓没有回答，他早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望着下方朝尤薇赶去的身影，他的眼神之中流淌着复杂的痛苦情绪。
“薇薇！”
身后响起林蔻蔻的声音，那正要跳起来攻击尤薇的怪物，被飞出去的弯刀直接抹了脖子。
“干掉它们！！”唐言尔举着短刀，眼睛里盈满眼泪，气势汹汹地大吼着。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城墙上的人没有一个嘲笑他，反而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
尤薇甚至来不及多看凌巡一眼，拼尽全力对付着跟前的大怪物。
不过她可以确定，身旁有他的气息在，那是她最熟悉的感觉。
“我帮你。”左边响起凌巡沉稳的声音，让尤薇的心脏像被隐隐刺了一下。
她的手一抖，转过头时，那张沾着血迹的脸庞正正望向她，淡淡地笑了笑。
尤薇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睛，转过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唯独少了那个经常逗他们笑的人。
“什么都别说了，先宰了这些东西。”左易涵握着砍刀，率先杀入围攻过来的怪物堆里。
剩下的怪物越来越少，左易涵带着许佳唯和唐言尔将试图继续攻击的怪物一一砍杀，其他怪物或许是发现已无胜算，直接钻入沙粒之中逃了。
唯一还剩那只大型怪物死活不肯放弃城门，即使被他们齐齐围住，浑身是伤，还是不肯停下攻击。
“一人一条腿，怎么样？”左易涵冷着脸，看似在说一件轻松的事，但众人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要左前腿。”许佳唯抢着说。
“我要右前腿。”唐言尔无所畏惧地举了举刀。
“那我要后左腿好了。”林蔻蔻咬着唇，恨恨道。
“右后腿。”左易涵接过话。
“我要头。”尤薇毫不犹豫道。
“我只能选尾巴了。”
定好了攻击位置，大家神情冷漠肃然地攻上前，将怪物齐齐围住，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对它进行攻击。
如果只是一个一个来，怪物倒还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被他们这么围着，它顾得了前、顾不了后，小型的怪物几乎都落跑了，就剩下它一个。
刚复活的队员在30分钟内处于“无敌”模式，在遭到攻击后不会掉血。
所有人彻底豁出去了，心中有着同样的目标，凶狠勇猛地砍杀着跟前的怪物。
左易涵先砍断了怪物的右后腿，紧接着唐言尔也如愿砍掉了右前腿，一个接一个完成了自己的选择，怪物浑身都是血，不甘地咆哮着趴倒在地上。
除了发出叫声，它连挪动的力气都没了。
尤薇立在它跟前，眼神漠然无光，手里的刀刃缓缓举起，倏然无情落下。
一声闷响，城墙上响起了多人的欢呼。
所有人的意识里都收到同样的提醒【游戏任务完成】
基地的大门终于打开，在里面藏匿多日的人终于敢走出这个安全区透透气。
于子仓带着最后仅剩的一个队友走来，望着他们的眼神复杂地让人读不透。
蓝色光柱在不远处出现，空旷的沙丘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入口。
但大家都站着没动，默契地转身看向城墙下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那是肖焕跳下去消失的地方。
林蔻蔻看着看着就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变成了失声痛哭。
尤薇有“主角光环”技能，她知道死后的世界是可以在系统里看见之后发生的事的。
每个人复活后，都没有去问肖焕的下落，因为所有的事他们都亲眼看到了。
肖焕使用了复活牌，牺牲自己换回了队里死掉的所有人。
“蔻蔻……”许佳唯眼泪浅，林蔻蔻哭得这么伤心，她的情绪也跟着崩溃。
想到肖焕为他们付出的牺牲，许佳唯也止不住地哭出声音。
唐言尔无声地默默落泪，将城墙那边看了又看，心底还不能接受肖焕已经消失的事实。
他第一次那么渴望有奇迹出现，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喂，你们还不上车？快走吧！你们在这里站成石像他也回不来的，他换回你们的命，是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于子仓带着队友从城墙上下来，尽管心里着急上车，但看尤薇他们的状态，他真怕这群人会一时脑热就留下来不走了。
肖焕的牺牲不能白费，连于子仓这个外人都佩服他的勇气。
明明他好好地活着，只要熬过最后的一波攻击，就能平安无事地回家了。
在这个游戏里的人，谁不想回去？
甚至有人为了活下去，双手沾满鲜血，身上绑着无数条冤魂。
于子仓见过太多“恶”的人，他第一次遇到为了队友、放弃自己性命的蠢蛋。
左易涵握着拳头，眼神久久凝望着城墙的方向，抬手拍上唐言尔的肩膀：“时间不等人，肖焕会看见我们平安上车的。对他来说，这才是他付出牺牲的目的。”
林蔻蔻哭得快要晕厥过去，要不是许佳唯扶着，她恐怕早站不住了。
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到最后不断抽泣，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尤薇默默地陪着她，喉咙里像是哽着石头，说不出安慰的话。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死而复生了，可林蔻蔻在乎的人却永远无法回来。
从走进地铁站开始，尤薇的手就一直在发抖，她不断回头，多么希望能等到奇迹出现。
可直到他们上了车，那入口处依旧空荡荡的，车上除了他们外，只有于子仓和他的队友在。
这次的任务，只有他们两队人，死伤惨重，悲壮的记忆让所有人恨不得从此抹掉这段回忆。
“我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唐言尔瘫坐在椅子上，不断看向一旁还未关上的地铁门。
离回程的时间越来越短，每个人的希望都在一点一点熄灭。
左易涵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手抓着扶手，即使有很多座位空着，他还是坚定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车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即使大家都不说话，尤薇也知道他们都在期待肖焕会从入口处出现，笑嘻嘻地说自己回来啦，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
然而入口处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地刺着每个人的眼睛。
林蔻蔻趴在窗口，一边抽泣，一边咬着唇怔怔地看着。
没人敢劝她放弃，这无异于马上摔碎她仅剩的期待和希望，这么做实在太残忍了。
“蔻蔻……”许佳唯抬手轻轻抚着林蔻蔻的头发，沙哑着声音说，“累不累？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果断拒绝了许佳唯的话，林蔻蔻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
凌巡默默地低着头，看向一旁压抑着痛苦、却又不敢表露的尤薇，轻轻扣住了她的肩膀。
他喉头滚动，眼神不自觉地随着林蔻蔻的目光看向前方，望着那黑漆漆的入口出神。
“好像有人走进来了！”一直发呆的林蔻蔻惊声叫了起来，指着入口处不断示意大家看。
“蔻蔻，你……哎？？？”唐言尔刚想安慰她看错了，在他凑上前时真的看见一双脚从入口处跑下来。
使劲揉了下眼睛，唐言尔整个人扑到门口，瞪着眼睛等待那双脚的主人出现。
“我靠，我是不是眼花了？！”许佳唯激动地骂了出来，“是肖焕，特么是肖焕啊！！！”
林蔻蔻激动地起身，跌跌撞撞冲到了地铁外。
当赶来的人身影越来越清晰，地铁里的所有人都沸腾了。
于子仓惊异地望着外面的情况，身旁的队友更是直接石化。
尤薇深吸口气，提着呼吸也急忙赶到地铁外，她的眼眶越来越红，鼻尖酸涩地难受，当那张熟悉的笑脸出现时，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喂，等等我啊！”肖焕一边跑一边招手，那模样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在这个时候，没人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是系统的障眼法或阴谋，每个人都只想让他平安上车。
“滴滴——”
车内发出警告，车门即将关闭。
许佳唯站在车里拽了拽林蔻蔻，紧张地提醒：“蔻蔻快进来，要关门了！”
林蔻蔻站着没动，她直直地望着肖焕，嘴角勾起无法克制的激动笑容。
从入口处跑来的真的是肖焕，每个人都很开心，唯独左易涵和凌巡还心存着一丝防备。
真的是肖焕吗？
他用了复活牌，是他们亲眼看见他消失的，怎么突然出现了？
会不会是系统故意使的手段，想骗他们下车？
左易涵没空细细思考，他大步走上前，抓住林蔻蔻将她重新拽回车里。
许佳唯急忙跳回去，车门作势要关闭，一柄刀忽得横出，直接卡住了车门。
尤薇站在他们身后，将她的刀横抵在车门中间。
车门无法关上，发出急促的警告提醒。
刀刃被车门压得有些弯曲，也不知道可以支撑多久。
肖焕气喘吁吁地狂奔过来，在距离车门不到2米的时候，快速往后一仰，借着光滑的地板直接滑到了地铁中。
同时刀刃也被车门抵到了极限，“砰”地一声从中断裂，一半掉在车外，一半掉在车内。
没有了阻挡，车门以极快的速度关上了。
“肖焕！”林蔻蔻顾不上去想肖焕复活有多么不可思议，冲上前抱住他的腰，猛然扎入他的怀中。
肖焕被撞了个踉跄，后背一下贴在门上，好不容易才将林蔻蔻搂住。
脸颊霎时间红了一片，肖焕有些无措地拍着她的脑袋：“蔻蔻，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妈呀，兄弟，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唐言尔犹豫着走上前，抬手在肖焕的脸上掐了掐，“有温度，应该不是鬼。”
“去你的，你才是鬼。”肖焕打开他的手，又趁机在林蔻蔻的发丝上抚了抚。
“都上地铁了，不会是假的。”凌巡的话给了众人安慰，左易涵悬着的防备之心瞬间落下，抬手将肖焕抱住。
“太好了，你回来了。”左易涵的手臂上都是结实的肌肉，抱人的时候也很用力，差点将肖焕勒得断气。
“左……左哥，我……我不能呼吸了！”
听着耳旁断断续续的提醒，左易涵马上松开手，激动地拍上他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凝着千言万语，但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激动和感激。
林蔻蔻在他怀里蹭了很久还是舍不得放开，昂起脑袋反复地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做梦吧？会不会再过一会我就要醒来了？”
望着怀中睫毛湿湿的面容，肖焕开心地笑着，抬起手不客气地捏了下林蔻蔻的脸：“疼吗？”
“疼！”林蔻蔻捂住被捏过的地方，委屈地嘟起嘴，没过几秒又开心地再次抱住他，“我好高兴，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哎，傻瓜，”肖焕给她擦掉眼泪，搂着她去一旁坐下，“别哭了，我可在屏幕上看着你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是……是吗？”林蔻蔻捂着脸，连忙退到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对着玻璃上的倒影整理自己。
凌巡一直没有出声，暗暗看了肖焕很久，才坐到他对面：“发生什么事了？”
重遇的欢快之后，大家逐渐冷静下来，想听听肖焕的遭遇。
连隔壁车厢的于子仓和他的同伴也走了过来，望着重新回归的肖焕一脸惊异。
“我用了那张复活卡后，眼前一黑，我以为我死定了，”肖焕轻松地靠坐着，但细微的小动作里，依旧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不安，“我在系统里看到你们完成了任务，跟着屏幕全黑，我以为我也要被抹杀了。谁知道系统突然说恭喜我！”
“恭喜你？”唐言尔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恭喜你挂了？”
“……当然不是。”
“不要插嘴！”林蔻蔻抬手敲了唐言尔一下，着急地催促，“快继续说。”
“在我使用了复活卡之后，系统恭喜我是全服第一个以这种方式使用卡片的人，所以给了我2个奖励，任选其一。”
“什么奖励呀？”许佳唯就像在听故事一样，好奇心被肖焕勾得老高。
“第一，让你们重新全部死掉，我活着回到现实、从此离开游戏，再也不用进这个鬼游戏系统；第二，我复活回到游戏。”
肖焕刚一说完，唐言尔“哇”得一声又哭了，冲上前抱住他：“肖焕，你真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肖焕选择了哪一个奖励。
“我当然选第二条啦，”肖焕坦然地笑着，轻拍着唐言尔颤抖的肩膀，“我又回来了，你们要继续忍受我这个弱鸡了。”
“你一点都不弱。”凌巡意外地接过肖焕的话，抬手紧紧撼住了他的肩头。
这边是重逢后的喜悦，大家哭哭啼啼又说说笑笑，隔着几步远，是目光发怔的于子仓。
他听到了肖焕的话后，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颓然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尤薇他们停下嬉笑的声音朝他看去，只见于子仓的手不断发抖，从衣兜里掏了好几次，才掏出一张卡片来。
“呵呵，我为什么不用？我为什么不用？”他说着说着就笑了，笑了没两下又伤心地哭了。
直到那张卡片掉落在地上，尤薇他们才看清那是一张复活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