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龇牙咧嘴，口水顺着牙缝往下掉，一股难闻的臭味不断往唐言尔的呼吸里钻。
强烈的刺激和冲击让他连动也动不了，或许该说他根本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站着，屏住呼吸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他的攻击力不够，是绝对不可能一刀砍死怪物的，如果发出求救声，恐怕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就已经被一口咬死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僵持。
唐言尔屏住呼吸，和怪物那双可怕的竖瞳互相凝视。
……
城墙上，左易涵又拿出一只烟点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特别心烦，烟瘾也比以往大。
似乎只有靠香烟的味道才能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砰——”
“砰——”
连续两声枪响响起，看似安静的基地变得嘈杂起来。
左易涵轰然起身，朝着刚才唐言尔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心跳得有点快。
他把烟丢出去，转身就下了城墙，朝着厕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有怪物进来了！”
“有人被袭击，需要支援！”
厕所那边的情况很乱，大叫和枪声不断，让左易涵奔跑的步伐越来越快。
基地的巡逻队在那边不断开枪，伴随着几声怪物的嘶吼，左易涵拨开人群，一眼就看见老高的怪物正在冲NPC喷口水。
他迅速端起胸前的枪，对准怪物的头一顿轰炸，立刻解决了一只。
但是厕所边的围墙不知什么时候被怪物抓破了一个大洞，连之前巡逻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再到这边时，看见的就是一只又一只钻入的怪物。
左易涵一路干掉试图攻击他的怪物，一刻不停地冲进厕所里。
一格一格踢开门，里面空空的，根本没有唐言尔的身影。
向来冷静镇定的左易涵，额头布满了冷汗，他举着枪的手有点发抖，像失了魂一样冲出厕所，顾不上去救那些被攻击的NPC，放倒迎面而来的怪物，就急匆匆地冲到附近寻找。
怪物攻入后引起不小骚动，刚睡下没多久的肖焕和林蔻蔻也起来了，一起赶来的还有尤薇和凌巡、许佳唯。
看见左易涵一个人在那攻击怪物，肖焕马上举着弩上前帮忙。
放倒一只只钻入的怪物，肖焕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唐言尔，扬声问：“小唐呢？”
“我不知道，他说来上个厕所，还没回来这边就出事了。”左易涵的声音在发抖，连肖焕都听出他在害怕。
左易涵不是在怕死，而是怕……唐言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厕所里找了吗？”
“找了，没有。”左易涵趁着空档回答。
“放心吧，小唐那么聪明，一定早躲起来了，”林蔻蔻看得出大家都很担心，怕继续消沉下去影响团队的状态，“我们先把自己顾好吧！”
那头于子仓和他的队友也出来了，拿着武器阻挡试图进入宿舍楼的怪物群。
一个小时前还安宁平静的基地，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般，到处都是惨叫和枪声，昨天还井然有序的地方瞬间一片狼藉。
配合着巡逻员和护卫队，尤薇他们终于将不断涌入的怪物给截断，把那个破口给暂时封住了。
没有新的怪物进来，那些进入基地的怪物很快就被一一击毙，尽管基地人员伤亡不少，但总算及时控制住了局面。
大家累得筋疲力尽，但都没时间休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唐言尔，他们打算将基地彻底搜索，无论如何都要确定他的安危。
“薇姐，”基地3组的巡逻队副队长朝着这边走来，他的脸色很难看，那目光看得尤薇一阵心紧，“我们找到你的队友了。”
“小唐？他在哪里？”一听说找到小唐，大家顿时有了精神，都催促他带他们去。
副队的身上还有血迹，应该是之前杀怪留下的，他看尤薇的眼神很奇怪，带着某种让她害怕的同情。
心不安地一抽，尤薇拽住他的衣角厉声道：“快带我去！”
副队点点头，领着他们来到一处角落。
那里还围着3组的其他成员，他们低着头，脸色都很难看，交织着痛苦和难过。
跑在最前面的尤薇一下停住，她的举动让之后的队员们也情不自禁地减慢速度。
等到走近了些，林蔻蔻感觉心口一阵钝痛，眼眶瞬间红着滑出眼泪。
她捂着嘴，不断摇着头往后退，低低的哭声将尤薇的头撕扯地剧痛无比。
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被怪物撕扯地支离破碎的唐言尔，他的眼睛时不时眨动一下，还没有完全断气。
那个胆小却总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的男孩，此时就像一个被拆碎的布偶娃娃，无力地躺在潮湿的草地上，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肖焕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惨状，手里的弩无力地掉在地上。
他像是丢了魂般，犹如行尸走肉一样来到唐言尔的身旁蹲下，眼泪早就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滑。
“小唐，别怕，我们……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一定有的！”肖焕轻轻抓住唐言尔的手，眼睛充满渴求地看向身旁的每一个人，连那些NPC都没略过，他多么想听见有人说自己有办法，可是等了很久，等来的只是沉默。
“好痛啊，”唐言尔的声音低哑到几乎被忽略，每说一个字，嘴角就会淌下刺眼的血，“肖焕，帮帮我好不好？”
“傻瓜，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有事的。”肖焕很想给他一个拥抱，但又怕弄疼他，急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不断抹掉脸上的眼泪，肖焕努力微笑着安慰，可到最后他颤抖着嘴唇，无法再欺骗自己。
唐言尔的身躯血肉模糊，被撕咬地惨烈无比，他不可能活着熬过三波攻击。
今晚只是第一次攻击。
“血条就要没了，可是……”唐言尔努力朝着他们伸出手，嘴角淌着血，眼神混浊无光，“可是好痛，我不想再等了，帮我一下吧。”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刺得众人心疼，尤薇握着刀浑身发颤，她很想帮唐言尔解脱，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要亲手杀掉自己的队友，哪怕只是帮他解脱，尤薇也无法狠下心。
唐言尔痛苦地昂着脖子，呼吸急促，手绝望地伸出拽紧肖焕的袖口不断发抖。
“求……求你……”
肖焕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不敢去看唐言尔的惨状，无法想象这样支离破碎的疼痛有多么可怕和绝望。
耳旁是他的哀求，其他人安静地发不出一点声音，许佳唯和林蔻蔻靠在一起，努力捂着嘴不发出哭声。
身旁一阵风过，左易涵大步上前，手里的刀举起后快速落下，直插在唐言尔的心口。
唐言尔浑身一震，突然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怔怔地盯着漆黑的夜空再也不动了。
左易涵伸出发抖的手，轻轻合上唐言尔的眼睛，手指在他沾满血的脑袋上轻轻抚着：“对不起，我应该陪你来的，对不起……”
“易涵，这不是你的错。”凌巡的声音带着沙哑，努力掩饰着心里的动容。
之所以以2人、3人为组，就是为了任何时候都能在城墙上留人注意外面的情况。
可没人想到基地的角落居然被怪物挖出了一个洞，连整夜巡逻的巡逻队都没有发现。
恰好那个洞就在厕所附近，恰好唐言尔又在那时候去了厕所。
看似一切都是巧合，但唐言尔的惨烈模样深深刺激着左易涵的情绪，他不可能不自责。
也许，他让人和唐言尔一起去，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也许，他让唐言尔在城墙角落去解决，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左易涵的心里，他想到了太多的也许，可这些“也许”都晚了，无法让躺在这里的男孩重新回来。
肖焕像失了魂般，一直跪在唐言尔的尸体边不说话，他紧紧抓着那双手，直到那双手从温热变得越来越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是其他人的叫声和慌乱的求救，尤薇他们始终安静地围在唐言尔的身边，认真又不忍地看着他的模样，想将这张脸永远永远地记住。
这群人中，唯一还能冷静思考的，恐怕只剩下凌巡。
“带他回房里去吧。”凌巡拍了拍肖焕的肩膀，向一旁的NPC要了一张布，将唐言尔的尸体裹住。
左易涵没说话，他明白凌巡的意思。
人已经死了，他们继续消沉也不能挽回唐言尔的性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任务，带他回家。
肖焕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林蔻蔻怕他太伤心，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左易涵和肖焕将唐言尔的尸体抬回房里，回到基地外，看着外面奔跑、尖叫的人们一时间他们还没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见过太多人在游戏里没命、惨死，可他们还是第一次损失自己的队友，一切来得这么突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以往看似冷淡疏离的左易涵，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安静地握着枪，和沾了唐言尔鲜血的刀。
基地的第一波攻击暂时被控制住了，不过有不少人都受了伤，医疗小队忙碌着搬运伤者，护卫队加派人手和巡逻队一起戒备，整个基地的人都忙碌不堪。
黑夜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他们跟前急匆匆路过，又忽得折返回来：“哎？你们怎么身上都是血啊？受伤了吗？雪怡！这边！”
“我们没事。”尤薇声音哽咽地打住谢安的话。
他还想再问什么，忽得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谢安顿时猜到怎么回事，垂下眼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失去的多了，人也就麻木了。”
聚集在基地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们拼死想守护住这个地方，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天边有些蒙蒙亮，太阳的光晕若隐若现，即将照亮黎明最后的黑暗。
望着那代表着希望的微光，大家的心里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七个人的小队少了一个人，已经不再完整了。
那个离开的小伙伴永远也回不来，也看不见太阳再升起的样子。
“外面有情况！！”
城墙上又一次响起大喊，尤薇他们收敛起心底的悲伤，赶紧来到城墙上查看情况。
外面黑压压来了一大片怪物，少说也有好几百只，其中还夹杂着体型更大的怪物，难度可比刚才的第一波要大得多的多。
他们看着怪物不断从沙里钻出，基地下方被焊住的地面也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可见那些怪物已经试图直接从基地内部攻入。
好在当初基地的地面是用金属制造的，怪物没那么容易突破。
但经过昨晚的事，他们不敢再想得过于乐观，这群怪物的攻击和行为并非是个完全没有智力的。
在护卫队重新修补昨晚被攻破的地方时，他们和巡逻队进行过交涉，发现整整一夜路过那边时，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可见那些怪物的听力更加灵敏，在发现有人靠近时，会马上停止对墙体的破坏，没有引起巡逻队的注意。
如此耐心和狡猾，让人不由得一身冷汗。
“城墙撑得住吗？”尤薇将自己的刀背在背上，换上基地里的枪，瞄准城墙下试图破门的怪物展开攻击。
其他队员也都分开几处方向展开守卫行动，但情况不容乐观。
在天快亮时，大门处响起一声巨大的破响，站在城墙上的尤薇感觉到天地震动般的摇晃。
此时紧挨着大门处的城墙被震得像要倒塌，凌巡将她拉入怀中，与此同时大门处爆发出一声惊叫：“门坏了！！”
意识到情况不妙，其他人都想往城墙上跑，阶梯上被挤满了人，互相推攘，有人直接被推出扶手摔下去。
大门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枪声不断，体型较小的怪物直接从破洞里钻了进来，逮着人就啃。
一组护卫队将老弱妇孺安排到唯一还算坚固的宿舍之中，其他人在前方排开几排，一旦有怪物想靠近，就直接子弹伺候。
还来不及爬上城墙的人被怪物直接拖了下去，尖牙刺入脖子，周围皆是一片惨状。
“不好了，你们看外面！”肖焕指着城墙外大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正从地下往外钻。
这只怪物体型庞大，比得上一头大象，四肢结实有力，爪子也比其他小型怪物更加锋利可怕。
它的尾巴在空中竖起，尾部是如箭头般的刺状。
“这家伙想攻门！”
如果城墙的大门彻底被破坏，那更大的怪物都将出入自如。
尤薇怔怔地看着外面的情形，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
只听见轰然一声，大门被撞得晃了晃，下方有不少小型的怪物在狂奔，甚至试图爬上城墙攻击。
在人群之中，尤薇看见了于子仓带着他的队员们正在防守。
他们处于下方，和怪物直面交手，形势更加严峻。
他队里已经有几个人负伤，于子仓也杀红了眼，尽管手臂被抓出血，他还是咬着牙不断扫射迎面冲来的怪物。
小怪物的数量很多，但好在大门处的破口不算大，很多小怪物挤在破口处反而不容易进来，被李瑜带人解决了一大片。
占据在居高临下的好位置，尤薇和凌巡端着枪在上方辅助。
怪物像是察觉到高处有人在伏击，直朝着宿舍楼奔去的怪物居然掉转头朝着城墙上爬。
踩着堆积在阶梯上的尸体，一只又一只狼体型大小的怪物冲上围墙，凶猛无比地朝着尤薇他们扑去。
在对面围墙上的肖焕正在专心对付外墙边缘试图攀爬的怪物，顿时脸色一黑，大喊道：“完蛋了，有只大的要来了！！！”
“我们知道！”尤薇咬牙找了个空档回答。
肖焕拖着林蔻蔻直接从围墙上杀了下来，声音吼到沙哑：“薇薇，我们怎么办？那怪物要是攻破了门，我们是不是任务就失败了啊？？”
听到肖焕的吼声，尤薇心下一紧，意识到问题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